对师尊有无耻想法的自己又与那些觊觎师尊的人有什么区别?凌舞雩自责懊悔不已,突然头疼得厉害。
他抱住头部,捱过了这一阵痛楚,才摸到头上的龙角没了。
紧接着,脑中忽然有回忆画面闪过,一个声音道:“清清白白?那幻境中算什么?灵药峰上算什么?如今又算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凌舞雩拼命回想,在一团记忆的乱麻中翻找,终于抓住了一条线,用力一扯,记忆理清的同时,感情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眼泪决了堤,珠串似的落下来,凌舞雩拼命的擦着眼泪,颤抖着声音道:“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师尊了。”
第43章
祁墨云对镜看向自己的脖颈, 只见罪枷疤痕周围新添几处暧昧痕迹,已是一夜过去,仍未消褪。他微微仰头, 以便能看清楚痕迹所在,指腹沿着下颌游走,落到点点痕迹上, 疼得蹙眉。
徒儿免疫万人迷属性,应无碍,更何况自己还给徒儿用了失忆卡,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故而不会有什么问题。
正思索着,忽有酒香扑鼻而来,祁墨云的手腕猛然被攥住。镜中映出来人的影子,正是妖王。妖王眼中燃烧怒火,直直盯着镜中的祁墨云,那些暧昧痕迹被他悉数收入眼中。
“谁碰了你?”
祁墨云倒也不慌不忙:“妖王殿下大驾光临, 怎的连门都不敲?”
“妖界是本王的。”妖王紧盯祁墨云,压下满腔怒意, 哑声道:“连你也是。”
祁墨云整理好衣领, 将罪枷与红痕遮掩,道:“妖王喝醉了。”
祁墨云的语气仍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这让妖王的心沉了下去。
那日祁璟之斩杀朱雀之姿令妖王痴迷不已,妖王隐约察觉到自己对祁璟之的感情不一般,但却不敢深思,心乱如麻中, 他一拳打碎了铜镜。
破裂的镜中映出二人支离破碎的影子。
这一拳令妖王冷静下来, 他深深吸气, 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道:“魔气放大了凌舞雩身上的欲念,他有这般心思,已非一日两日。”
祁墨云心道:不过是我用错了魅惑卡罢了,我养得徒儿纯真无邪,哪有你说得这样不堪?
“我们师徒二人如何,与妖王无关,但请妖王莫要妄加揣度,妖王心里也明白,我不过只是生得与祁寒影相似,除此之外,与祁寒影并无干系。”
乍闻祁寒影的名字,妖王如梦初醒——一遍遍从祁璟之身上苦寻祁寒影的影子,图什么?
“那是自然。”妖王阖眼,再睁眼之际又变回了那名睥睨天下的妖界之主,狭长的眼冷冷扫过来,道:“你与祁寒影云泥之别,本王比谁都清楚。本王之所以收留你与凌舞雩,不过意在完成鸳止的遗愿而已。至于本王提出与你双修,不过是见你无法平衡妖力,欲以妖王之力助你一臂之力,既然你放弃了生机,今后若想求本王,便没那么容易。”
哦。祁墨云面无表情地收走了妖王的情感值,并轻勾指尖,引动了师徒契约,令窗外的凌舞雩不能动弹。
——凌舞雩昨夜莫名头痛不已,今早难得起晚,连忙做好早餐前来寻师尊,没成想竟听见妖王大放厥词,火气立马不打一出来,冲动之下欲进入房内教训妖王,却因师徒契约的缘故早早地被祁墨云发现了。这会儿,他听到祁墨云传音,被指示敛去气息,只能怄着一肚子火,默默端粥立于原地。
待妖王走后,他的火气还未平复。
祁墨云推开雕花后窗,伏于窗台之上,右手托腮,左手按在窗棂之上,撤去了师徒契的制约,懒懒散散地望着外面的凌舞雩。
而凌舞雩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端着托盘,动也不动。
托盘中的鱼片粥氤氲热气。
祁墨云将视线从鱼片粥上移开,微微歪头,心想:不过只是强制他不许出声而已,如此便生气了?
从祁墨云的角度可以看清凌舞雩的发顶。未及冠的少年扎着高马尾,束发的银冠于晨光下闪着微光,兴许因起床太过匆忙,有几缕头发未扎进去,垂坠下来,落于脖颈之中。
这几缕不乖的头发令祁墨云看得很不舒服。
待祁墨云反应过来时,他已伸出手去,屈指勾住了凌舞雩的一缕发丝,手也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凌舞雩的肌肤。乍被冰凉的手触碰,凌舞雩的耳根立马烧起来,人也“噔噔噔”后退三步,一双鸳鸯眼惊讶地望着祁墨云,手中托盘随他的动作晃荡几下,碗中的粥洒了出来。
哎……粥!祁墨云心疼地皱眉。
他板下脸来,用命令式的语气唤道:“过来。”
凌舞雩瞳孔一缩。
梦里,也是这个声音唤他过去。
他脑中回想着昨夜梦中的细节,脚步轻浮,脑子像变成了一团浆糊,几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窗边。祁墨云见碗里还有不少粥,好歹放下心来,手压上凌舞雩的额头,灵力探入他的识海,发现识海中的黑气变得稀薄,那条蜷缩着的小黑龙也变回了小青龙。
祁墨云见凌舞雩在抖,以为他难受,就像一名普通的长者一般摸了摸他的发顶以示安慰,
怀念着两只可爱的龙角,心中直叹可惜。
“魔气已成功驱散了。”
凌舞雩始终低着头,道:“那师尊,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祁墨云道:“不可以,需多待一段时日,此处妖气充沛,可助你我稳定体内妖力。”
凌舞雩问:“那要待多久?”
祁墨云道:“三个月吧。”
凌舞雩“哦”了一声。
祁墨云的视线又落在他颈间的发丝上,道:“不喜欢这里?”
凌舞雩嘟嘟囔囔地道:“不喜欢。”
祁墨云被他这幅率真的模样可爱到,伸手端起托盘上的粥,转身往屋内走去:“不喜欢也要待着。”
凌舞雩这才敢抬头直视祁墨云,看他坐于桌前,骨节修长的手执起调羹,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粥。
凌舞雩那双清澈的眼神灼热起来,却在想起彼此身份的那一瞬,不得不熄灭。
……
祁墨云裹着大氅坐在屋檐下,看凌舞雩练剑,身侧摆放的火炉上烧着一壶茶,正手捧一本《妖界山海录》在读,嫌累得眼睛疼就让系统帮忙切换语音读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待睁开眼时,发现凌舞雩正伏在他腿上,累得睡了过去。
一次两次还好,然而几乎每日凌舞雩都会如此。
对于指点徒弟剑法还睡着一事,祁墨云自然不会反思,谁让徒弟为他准备了这么温暖的设施。
但徒弟偷懒可就不对了。
祁墨云拿起书本,轻轻地敲了敲凌舞雩的脑袋。
凌舞雩捂着痛处抬起头来,用一双湿漉漉的鸳鸯眼看着祁墨云,一副无辜的模样。
祁墨云:“不许偷懒。”
凌舞雩:“徒儿已练够三个时辰了。”
祁墨云这才发现天色已晚,他居然又睡了一整天。
实在是男主光环太令人安心。
祁墨云丝毫不羞愧:“那便去打坐。”
凌舞雩不喜欢打坐,当然他自有办法逃避,拉了拉祁墨云的衣角,道:“师尊,该用膳了。”
这招屡试不爽,他的师尊必然会放下书本,随他一起去用膳。
凌舞雩提起唇角,托腮看着祁墨云风残云卷地把饭吃完,问:“好吃吗?师尊。”
今日送鲜鱼与食材来的小妖是一只白鹤,它有一身美丽的羽毛,让凌舞雩想起师尊的原身。那双美丽的羽翼曾为自己挡过雷劫,高贵美丽,就是尖喙啄人的时候有点儿疼。
祁墨云正用巾帕擦拭嘴角,闻言动作一顿,道:“与以往并无不同。”
凌舞雩垂头丧气:“那便是不好吃了?”
祁墨云刚想像以前一样口是心非,忽然想起徒弟因幻元秘境里发生过的事而郁结在心,哪怕失去记忆心中也会难受,转而道:“还行。”
凌舞雩便笑起来。
祁墨云淡淡地看过来:“不打坐,便与师尊一同去泡冷泉如何?”
凌舞雩脸色骤变:“师尊先泡,徒儿……徒儿先去洗碗!”
祁墨云:……
不是很黏人的么,一说到泡冷泉就逃跑是怎么回事?
从屋舍出院子再到冷泉,这三点一线的距离就是祁墨云每天的运动路径,可他不想走远,因为只要一走远就会被各种各样的小妖求摸,直摸得他手都没有知觉了。
徒弟如此贴心,当条咸鱼不香吗?
凌舞雩也逐渐想开了:妖王若不来,此处就与灵药峰没什么区别,能与师尊单独相处,每一日凌舞雩心里都甜丝丝的。
他讨厌被闲杂人等打扰,所以会在九尾妖狐与小狐狸前来拜访时,架起一个结界,并守在结界前不让他们进来。祁墨云刚开始也问过凌舞雩有没有见到九尾狐,但在徒弟打造的舒适圈里待久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去。
凌舞雩心里惴惴不安。
即便只是偶尔施加结界,但这样做还是很不好,毕竟他有前科在。
上次占有欲作祟时,他把师尊关在了结界中,如若不是师尊及时发现并阻止了天剑门与妖界的战争,他将酿成大错。
现如今,随着修为的加深,他把结界之术运用得愈发娴熟,完全可以瞒天过海,却仍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心思。
凌舞雩控制不住的想把祁墨云关起来,让他只对自己一人好,但又想给予他自由,看那双美丽的双翼在空中翱翔。
两相矛盾,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转眼间,三个月时间已过了。
凌舞雩种下的花终于在灵力催生下开放,为冰天雪地增添几分颜色。祁墨云推开门,看到乖巧的徒弟手执一株桃花,身后是姹紫嫣红的牡丹与海棠,笑容粲然。
然后……祁墨云打了个喷嚏。
为师尊献花以师尊花粉过敏而告终,但好在用它们做得鲜花饼与桃花糕一块也没有浪费。
祁墨云仔细地检查了凌舞雩身上的妖力,确保稳定之后,便带他去同妖王告别。
妖王殿。
乍见祁墨云,九尾妖狐惊喜不已,摇着尾巴就要往祁墨云身上贴,察觉到一个阴寒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狠狠地瞪了过去,却见凌舞雩转开目光,无辜地看着祁墨云。仅一瞬目光的交错,九尾妖狐便没能抓住祁墨云的衣角,眼睁睁看着祁墨云打起珠帘,走入内殿。
殿中只点亮了几颗夜明珠,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妖王前襟大敞,斜倚于美人榻上,正怀抱一名俊秀纤细的男子,唇凑到男子递上来的酒杯边缘,一饮而尽。榻边,一左一右两名女子正为他按摩腿部。
妖王狭长的眼扫过祁墨云和凌舞雩,又移开视线,阖上了眼,眼下一点红痣闪着妖异的光。
祁墨云道:“此次前来,是为感谢妖王,如今,我与徒儿也是时候该回天剑门了,如此,后会有期。”
祁墨云便拉起徒弟要走,只听妖王在身后道:“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祁墨云沉默。
妖王看了他一会儿,唤来了小狐狸。
小狐狸端着一只托盘走到祁墨云面前,托盘中置有一只剑穗,那是由一块未经打磨的天然玉石制成,玉石之下坠有做工精致的流苏。
妖王道:“此乃妖族上古宝器,妖力充沛,挂于剑柄,可保你妖力稳定,收下吧。”
祁墨云道:“如此贵重大礼,恕我不能收。”
妖王:“妖界随处可见的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墨云这才收下了。
九尾妖狐暗自腹诽:这玉石哪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上地下也没几块好吗?
妖王揽住身侧美人,视线却飘到了祁墨云身上去,他见祁墨云的手正抚过光滑玉石,所过之处光芒隐现,灵力流转。落尘剑似乎很喜欢这个剑穗,迫不及待地从祁墨云背上跳了下来,主动伸出自己的剑柄让祁墨云帮忙带。
祁墨云尝试了几次都没戴上去,妖王暗自说他笨,却见凌舞雩主动接过,为落尘剑戴上了剑穗。
落尘剑欢快地围着二人转起来。
妖王撇开头,心内百般滋味杂陈。
待九尾妖狐带着祁墨云和凌舞雩走后,妖王遣散了身侧美人们。侍奉妖王的机会近在眼前,与妖王双修又不知能提升多少年的修为,美人哪里愿意走,使尽浑身解数尽显媚态:“大王为何要赶我们走?是我们伺候得不好吗?”
妖王只冷冷地一扫,美人们便吓得落荒而逃。
九尾妖狐叹了口气,心道:还以为大王转性了,原来只是做戏给哥哥看,何必呢?
妖族的轿子落于天剑门前。
凌舞雩撩开轿帘,见天剑门前有数百名弟子前来接应,为首的是慕玄歌与止渊峰峰主。正当祁墨云打算下轿时,被凌舞雩拉住了衣袖。
祁墨云回首望过来:“怎么?”
凌舞雩攥紧手中之物,睫羽颤啊颤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手中的东西已握了一路,都被捂得热乎乎了,但一直没敢给出去。
祁墨云复又坐回位置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什么事要对师尊说?莫非闯祸了?”
凌舞雩摇摇头:“才不是呢。”
说着,他将一物捧于祁墨云眼前。
一块玉石吊坠躺在他的手心里,吊坠雕刻精美,其上灵力流光溢彩。
“此物名唤灼然,与落尘剑剑穗为同类宝器,皆可稳定体内妖力,只不过灼然材质更佳,适合温养身体,徒儿给师尊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