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夏。”鸣沛若低低的念了遍,赌气似的一转身,就朝妍初雪离开的反方向去了。
“我又错过什么了吗?”这下,可纠结了墨如。她看了看鸣沛若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还在旁若无人的主子们,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柳初烟才来顾府时,还没来得及去拜会荣瑾瑜,便急着去了沐园。可对于柳初烟,荣瑾瑜是不认识的。柳初烟也的确是因为知道了碧幽宫内斗的事情,派人找不到洛雨菲,才跟着来送项链的云之寻来的。
到了荣瑾瑜的府上,她自然是要去请个安,跟着叨扰一阵子的。既然是冲着洛雨菲来的,荣瑾瑜自然把她,也安排进了沐园里。
只不过,柳初烟在去沐园的路上,碰见了唐染。才相互的问了好,她一眼就瞧见了唐染锁骨上的项链,当时,就愣住了。
“唐姑娘,你这项链,是哪里得来的?”柳初烟是有些惊讶的,却还是极力的掩饰着情绪。
“是雨菲送的。”唐染低了头笑了笑,眼前这人的心思,鸣沛若早已是多嘴过了呢。不过,洛雨菲的心思,可是不需要任何人来多嘴的。
“她,”柳初烟顿了顿,最终换了语气,问道:“那你可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雨菲说,是她自出生起便戴着的。”唐染听说柳初烟是自小就识得雨菲的,现下见她问起,以为她是心有妒意,倒是不以为然的。
“原来,如此。”柳初烟闻言,眼神忽闪了几下,竟有片刻黯淡下来,但转瞬她已神色如常。定了定神之后,柳初烟才微微一笑,道:“唐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见她似有一瞬的晃神,唐染以为她是心里不舒服,也不曾往深了去想。便回道:“是有些事情,要去找荣公子。”
柳初烟那有些慌神的情绪,掩饰的极好,竟是连唐染也未曾多疑。
“那在下,就不耽搁姑娘的时间了。”柳初烟说着,便微微颔首,让了路去。
唐染也点头微笑,以示友好,才转身离去。
唐染拖了荣瑾瑜照料洛雨菲,又过了两日,便要动身回唐门去。
唐染走的时候,洛雨菲像是第一次在半夏看着她离去的时候一样的倔犟。既不多言,也不相送。只是安静不语的站在沐园门口看着,看着她离去时的背影。
像是要将她的那个萧瑟寂凉的身影,透过眼睛,刻进心里。
唐染在的时候,柳初烟便躲着。倒不是因为不大方,也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疼着的心。所以,她终究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直到这时,唐染走了,她才敢去见洛雨菲。
那时,洛雨菲正站在丹霄亭外宽敞的玉阶上,对着蜀中的方向,有些愣神。
柳初烟老远就看见了她,直至走上来,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背影。最终,停步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没有开口叫她。
这次,少了树荫的遮挡,阳光尽数洒在洛雨菲的身上,柳初烟觉得,这样不言语的看着她,是最安静的美好。她就这么看着,看洛雨菲被这温热的光,包围着。
此刻的洛雨菲,美好的很真实。也让柳初烟觉得,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温暖,如此真实。可近在咫尺的距离,有了真实的温暖,却还是有着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柳初烟恍惚了,恍惚回到了幼年时,第一次见到洛雨菲的时候。
那时,八岁的柳初烟随师父文暮雨去碧幽宫做客。到了碧幽宫之后,师父说有事要找碧幽宫的宫主商量,便由碧幽宫的大弟子慕晨霜带着柳初烟在门外等候。
想来小孩子都是喜欢玩耍的,文暮雨为人随和,待人宽厚,管教向来不甚严厉,又是第一次到了陌生的地方,柳初烟自然是好奇的想到处走走。
既是之前便得了师父夏如馨的命令,不必多加在意琉璃宫之人,慕晨霜大致将碧幽宫的地形说了一遍与柳初烟听,便自己忙事去了,不再与她拘束。
柳初烟自小也不是个顽劣不堪之人,本是在碧幽宫靠近后山的园子里赏花的,却被隐隐传来的一阵悠扬的笛声,兜兜转转的带到了后山中。
顺着笛声寻去,不远处的湖岸边,背对着柳初烟,坐着一个看似六七岁的小女孩。她被这声音吸引,竟不想打破这画面,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那声音似乎有催动内力时,柳初烟才想起了运功抵挡。
可柳初烟才一运功,那女孩似是察觉到了周围有人,便停了动作,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不请自来的柳初烟。
两人都盯着对方,却不说话。也许,不同的人,是有不同的心。柳初烟是在想着,如何开口跟对方搭话,看对方的样子,怕是不想理会自己,弄不好还会责怪自己打扰了她。
而洛雨菲却根本就没有想要跟柳初烟说话,她只是在想,刚才这人靠近自己,自己都未曾察觉,想来自己还是要再加强内功修为了。
可那时,洛雨菲无意与她纠缠,柳初烟偏就被洛雨菲吸引着,想要接近她。
幼时的洛雨菲,不像现在美的惊心动魄,不像现在媚的这么妖艳欲滴。
那不是绝美,而是种纯美。细腻温润,干净的很纯真。也许,是那时的洛雨菲,已经懂得了伪装心思和情绪。也许,是那时的柳初烟,因为喜欢,而忽视掉了一些原本不应该,却早就出现在洛雨菲身上的某种假象。
当时,对于柳初烟而言,那一瞬间,是春天来了,是花开到绝艳的悸动。
☆、第八十七章 柔肠欲断(中)
原来,那种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的感觉,一直都在。
“雨菲。”见洛雨菲转过身来,她背后的阳光,刺眼的让柳初烟看不真切她,而微微眯了眯眼睛。即使朦胧,即使被太阳的光耀的流了眼泪,柳初烟却都没有舍得移开眼去。
“你怎么来了?”洛雨菲左眉一挑,神情和语气,都已恢复了冷淡。
“我自是不放心你啊。”柳初烟面带微笑,走至洛雨菲身边,不着痕迹的轻叹着。叹昨日之前的洛雨菲,已是天上人间,再无迹可寻。
可在她眼前的洛雨菲,还有那充诉着儿时的回忆,犹在眼前,一切恍若昨日。
“那现在,该是放心了么?”洛雨菲偏头看她,眉眼如画,温凉如水。明明是在明媚的阳光下,柳初烟偏就觉出了冷意。
若是说唐染极力隐藏忧伤,那洛雨菲对人待事的冷意,就是在何时何地都存在着的,毫不避忌。
柳初烟淡淡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会在这住些日子,陪着你可好?”
“随你。”对于柳初烟的问话,洛雨菲偏头,远眺的目光又幽深起来。
有些言语,能鞭打人心。有些人不言不语,也能将人的精神鞭打的遍体鳞伤,人心摧残。
洛雨菲不语,只是静静的倚着亭柱兀自出神。柳初烟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洛雨菲发呆。因为柳初烟知道,即使自己一直都在,只要自己不打扰到她,她起码不会厌恶自己。
这样的日子,竟然一晃就是七天。
等到第八日时,柳初烟再去丹霄亭,见到那个身影时,竟觉得不乏慵懒之态,明媚的脸上也少了份稚气,举手投足间还又多了份优雅之姿。
这时,柳初烟才又开了口:“雨菲。”
“嗯?”洛雨菲微微眯了眯眼睛,就有一丝犀利滑出。
“你,没事了?”柳初烟一愣,缓缓的问出了口。拥有这样眼神和气质的洛雨菲,明明就是那个能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亦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洛雨菲。心思深沉如海,缜密细腻,也,心狠无情。
“已复如初。”答了话,见柳初烟的神情有些纠结。洛雨菲也不在意柳初烟到底在纠结什么,直接开了口:“说吧,你为什么而来?”
洛雨菲熟悉的声音打破沉闷,只是这问话,太过于直白,让柳初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依旧痴愣愣的望着洛雨菲,还纠结在无限的迷惘中。
被洛雨菲盯了半响,那眼睛直望向自己的心里,躲避不及,亦是无路可退。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柳初烟竟慌忙的低了低头,道:“我因为担忧你,才来的。”
洛雨菲冷眼鄙睨她,道:“我是问你,染儿走的那日,你是为什么而来?”
“你,”柳初烟丝毫没有惊讶,虽是无力,却还是心疼的想要避过洛雨菲那冷意肆起,鄙夷又探究的目光。
而她自己的目光却无处安放似的,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合适。她只是想到那些传言,心中就隐隐难安。
洛雨菲微微侧身,放缓了眼神瞧着她,道:“你那日在我身后,欲言又止。以为我没瞧见,就察觉不到吗?”
洛雨菲本是揣测,见了她这副表情,心里倒是更为肯定了。
柳初烟笑的揶揄,道:“唐染脖颈上的项链,可是你师父给你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洛雨菲可不认为这是柳初烟的嫉妒,沉声反问着。
这回答的语气,听在柳初烟耳朵里,满是不屑。
“那温弘致,可是,”柳初烟言语一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问她,问她温弘致是不是如传言一般,是她所杀,温家亦是她所灭。
可话到嘴边,最终是问不出口。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吞咽回去,换了句不直白的言语,问道:“温家,可是如传言一般?”
“是与不是,又当如何?”提到温家,洛雨菲也反问的模棱两可,只是眼神冷然,更为不屑的很。
柳初烟的心沉了沉,缓缓叹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及温正初和唐染的感受么?”
唐染又怎能让唐门因她受辱,而丧了名声。唐染若是与你一起,温弘致又怎会善罢干休?所以你就,你就。。。
“染儿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温正初?顾及他的感受?”洛雨菲转身,语气中尽是掩不住的狠意:“那谁来顾及我的感受?事非我愿,意非我想。我也只是袖手旁观,冷眼静看罢了。”
有些事情,是阻止不了的。比如说,鬼门。
顿了顿,见柳初烟不言语,表情严肃了不少。相识多年,柳初烟那不喜惹事的性子,洛雨菲清楚。可她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悲天悯人起来,洛雨菲倒是不知道的。
“可温弘致他,”柳初烟一口气憋在胸间,闷得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不错,他是我亲手杀的。”一如既往,洛雨菲敢做,从来敢当。
柳初烟苦笑,道:“合全碧幽宫之力,想要铲除温家,怕是不易。”可碧幽宫也未曾参与此事,你到底,筹谋了多久?
“你高看他了,区区一个温弘致,我尚不放眼里。”洛雨菲转身到廊下坐着,她病才痊愈,还尚未完全恢复,这时倚着阑干的身子,看着柔弱似柳。被风吹荡的衣袂,衬得她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让人看着心里担忧的很。
见她说的轻松,柳初烟终于是忍不住,叹问道:“洛雨菲,如果我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呢?你待他、待温家,可还会如此冷血无情,可会有半点心痛和悔意?”
洛雨菲丝毫不信柳初烟之言,冷笑道:“莫说不是,就算是,我与他,也不会有半点情份。”
知是洛雨菲不信,柳初烟又讲出让自己惊讶的不安,道:“你送唐染的那条项链,我亲眼见过。就在你师父身上,她戴着,从不离身。”
想当时,柳初烟乍一看见唐染戴的链子时,嫉妒之心,倒真是不如惊讶之意来的重了。
“我曾在不经意间听见我师父和朝云师叔的谈话,提起过她们与你师父的一些过往。其中,提起过温弘致。”缓了缓,柳初烟也直视洛雨菲,接着道:“碧幽宫和琉璃宫,原是一家。她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与你没有关系。可你师父待你如亲生,这,你从没觉得吗?”
“柳初烟,你到底想说什么?”洛雨菲也直视着柳初烟,却丝毫没有考量她说的事情,是真是假。洛雨菲不好奇,可她一样讨厌柳初烟在自己面前绕的弯子。
柳初烟讲着,洛雨菲也只是平静的听着。像是那件事情,从来与自己这个旁人无关一样,仍旧激不起她一丝的好奇和疑心。
“我,我听得传言,只是怕你会做出后悔的事来。”见洛雨菲还能问的如此事不关己,柳初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这急死太监的想法。
“后悔?后悔二字怎生书?”洛雨菲自问着,斜睨了她一眼,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柳初烟闻言无奈的摇头,微笑也掩不住苦涩:“你果然,一点没变。”要得到的东西,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纵使是,万劫不复。
“我的事情,不劳你来费心。”洛雨菲左眉一挑,神色中显尽从前的自信:“我的身世,与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师父愿意说,便说。不愿意,我也不求她告诉我。”
夏如馨从前对洛雨菲来说,也只是一个好师父,绝不是一个母亲的角色,好母亲,就更无从牵连了。而夏如馨一惯的教导手法,亦是严师,而不是亲长。
对于一个从小就没有亲情的人来说,成长阶段已经过去。有些人会因为儿时缺失的宠爱,而不遗余力的希望得到亲情的关爱。可有些人,那时得不到,现如今,也就不再需要了。尤其与洛雨菲来说,亲情,只不过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