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小声的重复,还是落入了唐染耳朵里,唐染又是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荣瑾瑜转头去看顾思敏,顾思敏却是一言不发,没什么意见。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西门泽雅,见她蹙着眉头,表情又是有些挣扎。
荣瑾瑜这副样子,众人也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这时有些犹豫的荣瑾瑜会改了主意,弃之不理。
许久之后,荣瑾瑜才缓缓,道:“泽雅,先安排她们在沐园住下。”
“是。”泽雅听见荣瑾瑜的吩咐,低头应了声,便上前至唐染身边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染冲西门泽雅歉意的低了低头,却又疑惑的看了看荣瑾瑜,正要开口,却又见泽雅微微侧身挡了她的目光,道:“唐姑娘,这边请。”
唐染听得西门泽雅在称呼上微微提了音调,她在叫自己的时候,显然是在阻止自己说话的。唐染想来自己也不了解荣瑾瑜,西门泽雅都开口阻拦了,总算也是留下了,她最终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又冲荣瑾瑜施了礼,才带着鸣沛若等人,跟着西门泽雅出了大厅,往后园子里去了。
穿过后园的门廊,越往里面走越是宽阔起来了。走至一处小花园时,远远的能看得见,各个方向的园子里,景色各不相同,却都能引得人眼睛流连向往,想要去一探里面的奥妙奇景。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西门泽雅就要带着她们往右边去。
才一转弯,就见迎面来了三三两两的女子,这几人倩身碧影,哪一个的容貌摆在外面,那可都是颠倒众生的相貌,这点倒是惊得鸣沛若不自觉的睁了睁眼睛。
“个个都是美人呢。”鸣沛若这一声低低的赞叹,其本意是很单纯的赞叹。可饶是声音很小,却还是被离的最近的唐染等人听了去。引得唐染瞪了瞪她,妍初雪想心里白了白眼,墨如倒是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样的赞叹,西门泽雅可是没少听的,荣王府出来的女子,是楚楚动人的清秀俊美,可公主府出来的女子,却是举步轻摇的风姿绰约。就容貌来讲,那也是花容月貌、天香国色的。单就楚流苏来说,绝对是艳冠群芳的人物。
这曾经好一段时间,让年轻时的东方月白和西门泽雅互相的叹息着。甚至疑问着,是不是宫里的伙食和补品,真是比王府里好呢?
还是说在公主身边的人,都被影响的不浅。绰约的风姿高雅,也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
其实,说白了,那能入得宫的女子,哪个不是精心挑选进去的。即便是最普通的宫女,那名义上也是皇上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一步登天的。那选宫人的标准,自然是略微偏高的,从小入宫的宫女,自然也都会先从美人胚子选起了。
相较之下,太监的容貌就敷衍多了,漂亮的自然是好,再不济事那也是赏心悦目的嘛。
见她们看向身后的唐染等人,西门泽雅倒是冲她们笑了笑,道:“这几位是唐门和碧幽宫的姑娘,少爷吩咐先安顿她们宿在沐园。”
原本倒是没必要刻意见面的,不过现下碰见了,过门总是客,西门泽雅也免不了一番介绍,道:“这两位,是陆染尘和楚流苏,后面的这是凉歌、漓鸳和花影。”
唐染等人笑着点头,打了招呼,也报了名姓。
那几人也笑着冲唐染等人点了点头,其中也不乏有一两个一直是冷着脸的,似是不懂温柔笑意为何物的女子,也只是不做声的点了头,以示回应。
“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介绍完了众人,泽雅这才有功夫问起了话。见她们几人一起,莫不是要找乐子去么?
“闲来无聊,我们才从步月出来,正商量着要去东湖兰亭,小小姐在夏姑娘那呢。”花影接了话,回了泽雅。
想当初新建这园子时,几乎是将京城的长乐公主府搬了过来。不过在规模上,生生的大了一倍多呢,修建时,还连着西湖的边,连带着西湖望去,就显得更大了。
这么大的园子,里面的布局精妙雅致,各个院落真是不少,顾思敏身边的近侍等人,还有荣王府的各位,都分有自己的园子,就是夏优璇,荣瑾瑜也特地给她留了地方的。不过对此,顾思敏倒是没有表示半点意见。小心眼归小心眼,可明理这方面,她也不会差。
“那我先带各位姑娘去休息。”泽雅说完,众人都侧边让了让路,放了她们过去。
一路上还往右走,复又转了几个弯,顺着渐趋而上的回廊走至尽头时,众人又看见一个园子,门上题着沐园二字。
径直往里面走去,这时,西门泽雅才又开口,道:“方才前面的四人,都是少夫人的近侍,花影,你们若不认得,应当也是听过她的名头了。”
这凉歌和漓鸳原本也是顾思敏的近侍,只不过后来常年在外办事,一直隐在暗处,极少露面。从前,几乎是隐匿的毫无破绽,不过诸事平定之后,外面也安排了得力的助手,必然是回到了顾思敏身边。只是外面的事情,还是由她们两人盯着,所以还是不常在顾府呆的,难得碰见。
“北山花影,”唐染应了一声,道:“自然听过,她也是荣王府十杰之一,武林人称的踏雪无痕。”惯使暗器,一身轻功如燕翱翔。
武林人士知道的不少,可那也不过是表象罢了。北山花影还精通各地语言和缩骨易容,不过这易容嘛,她本是不精,东方月白教过她一些,后来是顾思敏授意,她又跟着墨雨澜学了些,只为了方便打探消息罢了。
穿过前面的亭台楼阁,才是入了眼睛的屋舍。这沐园是个两进两出的园子,前面是大厅连带着小花园,后面,才是住人的屋子。这里是来顾府的宾客,住宿的地方。虽然这里是备着的客房,但其实是不怎么住人的,毕竟能和荣瑾瑜、顾思敏见面的人,大多数都是关系近的,客房她们倒是不住的。
西门泽雅倒是说住在哪间,凭众人喜欢就好。唐染抬眼望去,一眼就相中了匾额上书眉妩的屋子。
墨如选了暗香,妍初雪选了垂杨,鸣沛若郁闷的看了看妍初雪,在剩下的屋子里,最终选宣情。妍初雪倒是不甚在意,唐染也没空搭理她,径自抱着洛雨菲进了屋子。
只是西门泽雅倒是看着鸣沛若,道:“这里的名字,都是以词牌名起的。其实,这宣情本名叫西子。只是和西子阁重了名,少爷才改了的。”
而今你却选了宣情,就字本意来说,别人还看不明白么?
她见鸣沛若有些疑惑又惊讶的看向自己,又长叹道:“宣情、宣情,越管宣毫始称情,红笺纸上撒花琼。相思哀怨不堪听,追风曾到日东西。”
听到西门泽雅这么说,鸣沛若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头一偏,想假装自己不存在。可西门泽雅本身也似说给自己听的,压根就没打算八卦她的事情。
唐染抱着洛雨菲进了房子安顿,西门泽雅料她有事要请教自己。摇头晃脑的感慨完便往屋里去了,留下鸣沛若一人在院子里的秋风中萧瑟。
☆、第七十九章 神摇意夺
西门泽雅进了屋子,唐染已经放了洛雨菲在床上躺好。
西门泽雅也不曾往里面走,只是一声不吭的靠在碎花隔扇上,看着唐染细细慢慢的为洛雨菲整理几束稍微有些散乱的发丝和衣领。那动作温柔细腻,生怕是会碰坏了洛雨菲那陶瓷一般白嫩的肌肤。
那动作,那总看不够的神情,不舍与温柔,不都是在无声的默默诉说着爱意么?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无时不刻不是在表达着。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到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间,都能似言语般,诉说着缠绵缱绻。
西门泽雅看的有些恍惚,像是明白了似的,低头笑了笑。
听得她这忍不住的轻声一笑,唐染知她是在想什么,也勾了勾唇角。许久,理好了洛雨菲耳边的发丝,唐染的手指肚婆娑着洛雨菲的薄唇,眼睛还是看着洛雨菲没有挪开,却开了口,笑问道:“西门姑娘自然比我了解你家公子,可是你说,他会救我们么?”
唐染这声音极轻,轻到生怕稍微响动一点,就会吵醒熟睡的洛雨菲一般,轻到让西门泽雅听不真切,有种飘忽不定,像一缕风一样无法捉摸的感觉。
明明见唐染笑着,可这语气,却让人觉得透着丝绝望的悲哀。也许,是泽雅感觉到了她隐忍起来的悲哀。
那句我们,是西门泽雅听到最清楚的两个字,她也不觉对唐染有些刮目相看起来。虽然当初在药王谷的阵法里,明知可能会死在一起,可那时在别人眼里,终究是被困的走投无路了的,死,怕是别无选择的。
可她现在还能从容自若的说出我们来,这要一道寻死,陪着爱人碧落人间的语气,却透着唐染埋藏在心底里最深的信念。
假如说,那时,西门泽雅是因为唐染和唐鸾的关系,才会动了慈悲之心。那么现在,她就是因为唐染和洛雨菲真情,动了慈悯之心。
“我,”张了张口,但最终,西门泽雅也想不到结果,顿了片刻之后,还是照实说道:“不知道。”
唐染还是嘴角噙着微笑,没有再说话,可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明白的了。
西门泽雅却开了恩似的不像自己了,她有些不忍心的,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希望的。若真是不救,你们就是找来这里,也是一样。”少爷又怎会见了你们,还许你们住下。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许,只是荣瑾瑜的心思,越渐的如顾思敏相像了,叫人猜不透的很。
见唐染点了点头,西门泽雅站直了身子,道:“你且安心等着吧,我会抽空去问问我家少爷的。”
“如此,”唐染听她脚步声,知她要走,转头看她,犹豫的眼神,还带着犹豫的语气:“那就多谢了。”
听唐染这种犹豫的语气,知她这是在替唐鸾说的谢谢。想必,她也知道自己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救了她们。西门泽雅蹙眉间,道:“你记着,从这一刻起,我帮的是你们,与唐鸾再无关系。”
“你们”话才出口,唐染又生生的将疑问咽了回去。
“能相识,便是有缘。我与你们之间,算不得朋友,现在也算不得是陌生人了。”西门泽雅又微微一叹,就不免有丝悲凉出口:“你若是真想谢我,只须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这名字吧。”
西门泽雅这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唐染只得点了点头,应下了她的话,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西门泽雅这边肯定的说话,让唐染的身子僵了僵。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唐染却真是明白了,除了有情,何以会让人恨及至此?连名字都容不得别人再提起了。想来,自己的小姑姑可是没做什么好事呢。
搬到顾府暂住,除了带来的衣物,倒也是什么都不缺的。在房子坐了会子,鸣沛若先是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家小姐陪着洛雨菲,又不好去打扰,想去妍初雪那吧,上次一闹之后,妍初雪倒是没事一样,却也从不先搭理她,她也拉不下这脸子找她说话去。
如此僵着,她倒是敞着心找墨如去了。墨如才收拾了包袱,想到院子里走走看看,见鸣沛若来了,妍初雪的房门还紧紧关着,再看鸣沛若那半死不活的表情,便拉着她一道到前院里赏景去了。
“沛若,你说那荣少爷是怎么想的?”二人闲转着无趣,就上了前院里的丹霄亭,二人才一坐下,墨如便忍不住发问了。
“什么怎么想的?他怎么想,我又怎么会知道?”我若是能知道,那也要先知道自己身边人的不是?鸣沛若翻了个白眼,心里边想,边讪讪的回墨如的问。
“哎,我看,若是宫主好不了,你家小姐也活不成了。”墨如边想着,边晃着脑袋,愤愤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看西门姑娘倒是帮着我们的。”鸣沛若又无力的白了她一眼,想她从前还觉得洛雨菲身边的人,应是都高深的很,没想到,墨如连妍初雪的一半都不及了。难道,真是内伤伤到脑子了?
如此想着,鸣沛若又不由得多打量了墨如两眼,这一打量,还就忍不住又多翻了两个白眼。
“这都看出来了,真是好聪明。”听见由远及近的这声音,鸣沛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妍初雪来了,就算她听不出妍初雪的声音,那这向来打击她的语气,她可是熟悉的很。
“初雪,小姐什么时候醒?”墨如偏头,眼看着悠然自若,坐在亭子边上,靠着栏杆向远处张望的妍初雪。
“算算日子,该是明儿个才醒。”妍初雪身子也没动,就回了她的话。
一时无语,各自郁闷的想着心事,没许久,就见几个丫头打扮,长的倒是清秀可人的少女,个个都端着盘子往亭子里来了。
“各位姑娘好,我们几人是总管派来沐园服侍的。”进了亭子,为首的女子带着众人微微欠身行了礼,顺便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女子们,道:“我是溪山,这是花枝、听雪和吟萧。各位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可直对我们说便是了。”
这沐园,本就是接待宾客住宿的地方,可顾府又极少来所谓的客人。于是,这园子里,常年也只是安排了三两个小丫头住着,打扫维持着整洁。
这会子,客人住了进来,真正服侍招待的丫头,自然也要派了来的。
妍初雪微微拧了拧身子,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语气倒还十分客气,道:“知道了,谢谢你们。也替我们谢谢你家管事的,可能会在府上叨扰些日子,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