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这就真的发生了啊!会不会是给对象发?”
“哪来的对象?不是说太子爷都被她甩了,所以才被发配到边疆来的,她能看上谁?”
快到中午,秘书敲门进来:“喻总,给您点什么午饭?”
喻宜之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她想去证实一下,摇头拒绝:“我自己下楼吃吧。”
拿了门禁卡下楼。
传媒公司和地产公司都是节奏超快的行业,附近还有些写字楼也以新兴科技产业为主,所以盘踞在这一片的餐饮店,倒并不见很多面馆盖饭馆,反而以轻食为主。
喻宜之转了一圈,看到一个背影,走进一家三明治店。
她排在那个背影后,高跟鞋尖有意无意的,一下下轻碰那人的鞋跟。
那人还是忍不住暴脾气,烦躁啧一声回头:“你他妈……”
看到喻宜之清冷月光般的一张脸,长睫轻扇看着她,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漆月拿了三明治,过去和乘星传媒的一群女孩坐一堆,轮到喻宜之点单,她说:“跟前面那人一样。”
扫码付钱,带着三明治回办公室,咬一口。
喻宜之:……
世界上还有卤肉三明治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吃包子?
下班时间,她没加班,拎包乘电梯下到地库。
门打开,露出漆月猫一样的一张脸,身上那套职业装还没穿习惯,整个人看上去别别扭扭的。
她向喻宜之走过来,也不知站了多久,腿发僵,又被高跟鞋绊得一踉跄。
喻宜之伸手扶住,漆月的黑发发丝扫到她鼻尖,脖子上挂的一个工牌,顺着吊绳晃晃悠悠在她眼前——「运营助理:漆月」。
漆月站稳了对她伸出一只手,一脸为掩藏害羞而走向另一个极端的不耐烦,眼瞟着一旁地砖:“重新认识一下,喻总。”
“我是乘星传媒运营助理,漆月,你的职场后辈,请多指教。”
喻宜之瞥一眼她手,指尖微微发颤。
她们身后又一部电梯到了,“叮”一声,一群乘星传媒的人走出来,看到漆月竟和齐盛喻总站在一起,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就地坐下前排吃瓜。
但毕竟大家都是成熟职场人了,不可不可。
喻宜之:“为什么?”
“因为之前我以为你在山区出事,拼命找办法进山的那个雨夜,我才真正明白你一直经历的是什么。”漆月说:“现在奶奶走了,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喻宜之,我想好好对待你。”漆月的眼神有时候看起来很凶,可若凑近,会发现她的瞳孔是一种澄澈的琥珀色,像对世界不设防的小猫:“你放下一切走向我的世界,我也会迈开脚步走向你的。”
“这份运营助理的工作,很杂,虽然我学历不够,但我对K市的街头巷尾都熟,也很明白怎么跟各种人打交道,总监是因为这个才招我的,不过现在还是实习生啦,我试试看能不能转正。”
“但是话说前头,如果碰到女孩子被欺负,该打的架我还是得打啊,这个你可别拦我。”
喻宜之低头笑,手握上去,手指弯曲在漆月掌心轻轻一挠。
又一部电梯走下一群人,漆月脸都红了,妈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下跟喻宜之说话。
以后,不用再担心影响喻宜之了。
喻宜之把她拉进一部电梯,按下“一楼”。
“不开车?”
“先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从一楼大堂走出办公楼,正当头晚霞如织,变幻出一片瑰丽的粉紫,太阳在一片淡粉色的云后只剩个懒洋洋的尾巴,晚风褪去了白昼的燥热,徐徐袅袅的温柔着。
漆月不禁看一眼身边的喻宜之,弯眼看着她,笑得和晚风同样温柔。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喻宜之正大光明的、并肩走在日光下。
在那之后不久,有天她们一起去公园划船的时候,喻宜之倚在船头,给她念了一首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喻宜之合上诗集,在一片垂柳勾勒的光影里对着她笑:“月亮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那是我最大的愿望。”
和你一起,走在日光下,走在月光下,走在星光里,走在时光里。
不用避忌他人眼光,不用在意蜚短流长。
你是我的心向往之,也是我不顾一切奔赴的方向。
我想让全世界看到,你是我额角永远不会洗去的印记,也是我身边永远不会变换的存在。
因为最好的你,值得这一切。!
第77章
两人出了办公楼,走了一阵,漆月:“喻宜之,你能不能走慢点?”
她穿着高跟鞋走得歪七扭八的,心里不禁再次浮出那个疑问:这是人穿的?
她看一眼身边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喻宜之,暗自感叹:这女人是个狠人!
喻宜之带她走过街角,一排时装店露出来,喻宜之推开一间,进去。
指着一排球鞋问:“喜欢哪双?”
那些鞋不似高跟鞋的成熟职业,却又比漆月穿惯的机车靴多一份素雅。
店主看一眼她们,觉得是上司带着新入职还没找准服装定位的小年轻来买鞋。
热情迎上来:“我们家鞋跟职场风格也很搭的,保证让上司满意!”
“那……”漆月指了双。
喻宜之对店主报了个尺码,店主很快捧着一双鞋出来。
漆月坐在软椅上踢掉高跟鞋,她没耐心,穿鞋的方法都是脚粗暴的往里挤,喻宜之看她一眼,在她面前蹲下,纤细手指拉松鞋带撑开鞋舌。
另一只手护住鞋后跟打脚的地方:“来吧。”
原来喻宜之看到她脚被高跟鞋磨破了啊。
漆月有点脸热:“你不用……”
喻宜之挺阔白衬衫加笔直西裤,细带高跟鞋矜贵优雅,蹲在她面前却那么顺理成章,柔软黑发顺着肩头垂下,眼神柔化了原本清峻的眉眼。
她问:“等着我摸你脚是吧?”
伸手就要去握漆月脚腕。
“不是不是。”
脚伸进鞋里,一点都没摩擦,喻宜之帮她系好鞋带:“大小怎么样?”
“可以。”漆月刚要站起来试着走两步,喻宜之:“等一下。”
她问店主:“有创可贴么?”
“有。”
她们刚才一路走过来都没遇到药房,但鞋店对创可贴一般是有备无患。
喻宜之拿了创可贴回来,再次无比自然的蹲在她面前,微凉手指还是摩挲过她脚腕,这是她们第一次在人前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一股电流顺着脚底经脉一直窜到心里。
喻宜之给她两边磨破的后脚跟贴好创可贴,对着她,把垂落肩头的黑发挽到耳后:“起来走走。”
漆月呆呆看着喻宜之。
“怎么了?”
“哦哦,没。”
她在店里走了一圈,喻宜之垂手立在一旁。
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忽然换上软底球鞋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她刚才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听那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她总是嗤之以鼻。
可刚才喻宜之蹲在她面前,好像给了她一个水晶鞋的童话。
漆月从在孤儿院,到后来带着盲眼奶奶,什么事都要自己去扛,早已习惯野蛮粗糙,也觉得自己生来如此。
那些呵护那些宠爱,都属于娇养长大的女孩。她从没想过,她也会被同样对待。
喻宜之轻声说:“很好看。”
漆月点头准备去付钱,喻宜之挡了她一下翻出自己的付款码。
漆月挑眉:“看不起老子是吧!”
喻宜之淡淡扫码付钱:“既然比我晚进职场,那前辈先教你两件事。第一,别说脏话。”
“第二,不要一味屈从于局势,要在局势和自我之间找到平衡,比如高跟鞋的确不适合你,就不要勉强。”
“这双鞋算前辈送你的入职礼物。”她凑到漆月耳边:“你不收,我可在这店里亲你了。”
店主帮漆月把高跟鞋用鞋盒装起来的时候,喻宜之先走到店外去接电话。
店主悄声问:“那是你上司?好漂亮,对你这么好还帮你换鞋?”
漆月“嗯嗯啊啊”的含混过去。
拎着鞋盒出去,喻宜之带她走回办公楼去开车。
瞟她一眼:“怎么不说话?”
一路意外的沉默。
“喻宜之,你对其他人也这么好么?”
“什么?帮其他人换鞋?”
“不是,就是……你看上去很冷,其实很细心,你也会这么关照你的下属么?”
“哦,有人吃醋了。”
“老子吃个毛线醋!老子以前海王好么!只有别人吃我醋没有我吃别人醋的!”
喻宜之俯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凉丝丝的体温带来一阵香,突然抬眸看漆月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流转,漆月跟张海报似的贴在椅背上不敢动弹。
她们之间明明她是更花的那个,为什么反而是喻宜之这么会撩。
而且喻宜之单手开车的样子很酷,一手伸过来,牵住她垂在座椅的一只手。
夕阳念着无言的诗篇,从挡风玻璃照进来,暖暖罩着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你不吃醋,可我吃醋。”
“哈?”
喻宜之淡然目视前方,言简意赅:“阿萱,你对她挺好的。”
“不是吧喻宜之,你认真的?”
喻宜之抿了下嘴。
漆月笑道:“别开玩笑了,人家直女一个,以前在老家有男朋友的。”
喻宜之挑挑眉,换了个话题:“实习期工资多少?”
“八百。”
“如果能转正呢?”
“两千。”
喻宜之在一个红灯前刹车,扭头:“跟你以前比也差太多了吧?”
这时漆月手机响,她接起:“钱夫人。”
“我回K市了,有空当面聊聊?”
“好,去哪?”
“就到酒楼吧。”
“好。”
车内空间不大,喻宜之也听到了她们的这番谈话:“我送你过去。”
“不了,我先跟你一起回家,再骑摩托过去,你别跟我一起去,被人看到不好。”
喻宜之坚持:“最后一次了,也算我去做个告别吧。”
漆月考虑了一下:“好吧,那你在外面等我。”
钱夫人的办公室永远熏着缭绕的香,她穿一件中式亚麻长褂,手腕上戴一串佛珠,整个人看上去平添一份儒雅,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小温和的女人,手下管理着这么多产业。
漆月敲门进来,她瞟漆月一眼:“这是谁?都不敢认了。”
漆月笑着挠挠头。
她也不急着说事:“坐。”给漆月倒了杯功夫茶,又把佛珠摘下来:“新在越南收的,还好看?”
漆月:“我能碰?”
她知道很多戴佛珠的人有讲究,不能让别人碰,钱夫人这也是第一次摘下佛珠递她手里。
“没事,拿着看吧。”
漆月拿起看了看,淡雅棕黄,上面的纹路犹如凤眼:“很好看,但我不怎么懂这个。”
钱夫人笑了:“那我告诉你它值多少钱。”
比了个手势。
“我k,一串小珠子这么贵?抢钱哪?”她赶紧递给钱夫人:“还你,可别被我碰坏了。”
钱夫人笑笑拿在手里捻弄:“当你足够有钱,这就是个玩具。”她又给漆月把茶斟满:“而我,足够有钱。”
漆月玩笑一句:“干妈,你也有这么不低调的时候。”
“我是想问你,你想清楚自己未来的路了么?”
漆红玉葬礼后她给漆月放了个长假,一是因为想多留点时间让漆月恢复,二是因为漆月提出想离开,她让漆月别急着下决定,万事想清楚。
长假放完,漆月还是给了她相同的答案,所以她才回到K市,找漆月当面聊聊。
漆月忽然问:“干妈,我能再看看你手腕么?”
钱夫人细瘦的手腕伸过来,凸显的青筋之上,一道道盘根错节的疤十分可怖,纠缠着往手臂深处延伸。
“不是听说你去做了那什么激光祛疤?”
钱夫人勾唇:“太深了,祛不掉的。”
她戴上佛珠:“你十七岁来找我,让我给你一份工作,当时我就给你看过这些疤,劝你不要搅合到一些复杂的人事里,你却倔得像只小豹子,眼底一股狠劲,我就想啊,这个女孩其实真的很像我。”
“阿月,既然你当时做了那样的选择,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发现老公背叛我,立马就踢走了那混蛋,决定不要任何感情,只要钱,所以我做生意那么拼,也得罪了不少人,身上这些疤,就是被人报复留下的。”
“现在,我老了,斗志也没那么多了,打算离开这里去英国了,种种花、喝喝茶,手里的产业我都想交给你打理,你会获得你想拥有的一切。”
漆月点点头:“那确实曾是我最想要的,钱夫人你知道我,从小在街头巷尾长大,最怕别人看不起,因为我这种孩子才最清楚,一旦有人看不起你,就会像踩野狗一样来踩你的脸。”
“现在不想了么?”
“也想啊,但是,”漆月笑笑:“有个人,我更不想让她伤心。”
“钱夫人你也说了,你这份家业挣下的不容易,我来接管,难免卷进你留下的那些人事纠纷,很难说未来会发生什么。而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不能只顾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