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顾徕一
顾徕一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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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松一口气,想把纸镇放回书桌的身后又还是觉得不放心,就一直拎在手里倚着门边。
  喻宜之出来时瞥一眼她手里的豹子:“没什么事吧?”
  “没有。”漆月这才把纸镇放下。
  喻宜之:“忘了告诉你吹风在哪了。”
  她从一个立柜里拿出吹风,漆月想接,她缩了下手:“我帮你吹吧。”
  拖了张凳子让漆月坐下。
  吹风呜呜响起,漆月透过被喻宜之来回拨弄的头发,第一次打量起喻宜之的房间。
  铺着柔紫色床单的床,很女孩子。
  放着郁金香形状台灯的书桌,很女孩子。
  飘窗上的钢琴指法书和精油香氛,很女孩子。
  漆月早已放弃学习语文,没什么文化,这一切在她脑子里的形容只有四个字:很女孩子。
  被呵护得很好的、有人可依靠的女孩子。
  如果她能过上正常顺遂的人生,她的房间也会是这样的吗?
  而不是旧木板搭成的床,不断掉皮的墙,电线上的污渍擦都擦不掉,整个房里总有种不透气的难闻味道。
  喻宜之轻轻一拍她的头:“好了。”
  漆月回过神来,站起来。
  喻宜之把吹风交到她手里,自己在凳子上坐下:“给我吹。”
  漆月呆呆“哦”来一声。
  喻宜之的头发好丝滑,像缎子,漆月拨弄的时候,手都不自觉放轻。
  喻宜之忽然说:“从来没人给我吹过头发。”
  “你妈没给你吹过么?”
  喻宜之一顿:“没有。”她又说:“以前我看电影的时候,总想有人这样给我吹头发。”
  漆月心里乱乱的,手挂着头发一扯,喻宜之轻轻“哎唷”一声。
  “你能不能轻点?”
  “啰嗦,有人给你吹就不错了。”漆月不耐烦的说。
  手却不自觉放轻,再放轻。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喻彦泽的声音响起:“喻宜之。”!


第27章
  喻宜之一抖,漆月马上压低声音说:“门我反锁了。”
  喻宜之点点头,走到门边:“我们在休息。”
  “你先把门打开。”
  喻宜之的眸子垂下去。
  漆月忽然有点紧张,她能看出喻宜之很怕喻文泰和喻彦泽,今晚打扮好去楼下参加聚会多半也是被喻彦泽要求的。
  她不知为什么会是这样,是这个家里重男轻女么?
  喻彦泽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像块黏哒哒的口香糖,让漆月一阵后知后觉的害怕,刚才那种被羞辱的感觉像一条蛇,再次攀上了她的背。
  她极其不想面对喻彦泽,可她也没权利要求喻宜之为了她不开门,毕竟接下来要在这个家里面对喻彦泽的,是喻宜之。
  可喻宜之回头看了漆月一眼,轻而坚定的又说了一次:“我们在休息。”
  喻彦泽的敲门声烦躁起来:“喻宜之你是不是要这样?”
  “是。”
  门外静下来,喻彦泽退开一步,站了一会儿,然后走了。
  喻宜之发紧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走回漆月身边。
  漆月伸手摸摸喻宜之的额角,那儿沁出了薄薄的汗。
  如漆月所想,是冷汗。
  喻彦泽带来的压迫感像条蛇一样攀在她背上,快速带走了刚洗完澡的热气,让人浑身发寒,她估计喻宜之也是一样。
  喻宜之低声问:“你冷么?”
  她伸手抱住了漆月:“我有点冷。”
  漆月犹豫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了喻宜之,少女的身子那么软,抱在一起还能感觉到一片美好的起伏,喻宜之头贴在她颈窝里,可那实在是一个毫无情/yu意味的拥抱。
  单纯的很暖,很软,像喻宜之房间里唯一打开的那盏暖黄的台灯。
  而她们像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在干燥山洞里相依取暖的两只小动物。
  喻宜之抱着她问:“今晚要在这睡么?”
  又说:“雨很大。”
  喻宜之的身体像雏鸟一样微微发颤。
  漆月:“呃不行,我奶奶身体不太好,不能一个人在家。”
  喻宜之顿了顿。
  然后才放开漆月:“那好吧。”
  漆月偷偷掀起眼皮看她,可喻宜之那张平静的脸上任何情绪的端倪都看不到。
  她从柜子里找了把伞出来:“趁他们聚会还没结束,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起下楼,漆月身上还带着喻宜之的体温。
  喻彦泽不知在跟哪一拨朋友花天酒地,没看到人影。
  两人顺利走到别墅大门时,漆月松了口气,喻宜之把伞递给她。
  “你哥之后不会为难你吧?”
  “放心吧。”
  喻宜之的语气比漆月想象中平静,漆月想,也是吧,总归他们还是一家人。
  ******
  漆月走后喻宜之回房做了会儿作业,戴上耳机,本来她平时听的是英语,这会儿却觉得烦躁,点开了一首激烈的钢琴曲。
  喻彦泽在楼下跟朋友笑笑闹闹,钢琴曲都压不过他们大呼小叫的声音。
  其实虽然喻文泰不在,但任曼秋在家,就在二楼琴房,但对喻彦泽这个儿子,她一向纵容。
  喻宜之在想到底什么歌能压住那噪声时,想到了漆月。
  漆月平时都听什么歌呢?
  她打开“听歌识曲”,对着手机,哼了两段漆月晚会那天跳舞的旋律。
  软件很快识别出来了,喻宜之打开联想,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一边写作业一边听这类型的歌。
  若放在平时她会觉得有点聒噪,可今天却正好,总算把一楼的吵闹声压住了。
  喻宜之暂时沉浸在数学和英语的世界里。
  敲门声传来。
  喻宜之手指握紧笔——喻彦泽绝对喝多了,敲门声音那么大,在那么响的音乐声里都能听到。
  好像她不开门,喻彦泽就会一直敲下去。
  她摘下耳机走到门边,喻彦泽:“喻宜之,你给我开门,爸不在家你就反了天了?敢不听话了?”
  “开门,不然只要你有开门的一天,你知道等着你的后果是什么。”
  喻宜之拉开门。
  喻彦泽酒气熏天的冲她笑:“你在这个家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喻宜之低声:“听话。”
  “你还知道啊。”
  喻彦泽大着舌头质问她:“爸平常怎么教育你的?你觉得你今晚听我话了么?”
  ******
  漆月回家路上,雨还是下的很大,但她躲在喻宜之给她的伞下,没淋湿。
  漆红玉坐在家门口,听到她脚步马上问:“阿月?”
  漆月收了伞快步走过去:“奶奶,今晚下雨你怎么还在门口坐着?不冷啊?”
  漆红玉拍拍她手:“下这么大雨你还没回来,奶奶担心。”
  “不用担心奶奶,我和同学一起学习呢,而且你看,我带伞了,身上一点没淋到。”
  漆红玉摸着她干燥的外套:“嗯,那就好。”
  她扶漆红玉回屋,又折回走廊撑开伞晾干。
  喻宜之的伞真好看,透着淡淡的蓝紫,像朵鸢尾花。
  ******
  第二天一早,漆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走廊收伞。
  一开门她愣了:妈的伞呢?
  漆红玉年纪大了睡不着,起的总是比她早,但漆红玉眼睛看不到也不会收伞啊,她还是尝试着问了句:“奶奶,你收伞了吗?”
  果然漆红玉说:“没啊。”
  漆月快速明白了一个事实,她站在走廊里:“妈的谁偷了我的伞?”
  旧筒子楼里,每一层楼都是联通的,而且建筑体围成一个拐角,站在走廊里往下看,谁家门口放着些什么都一目了然。
  而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穷怕了,漆月没想到连一把好点的伞都有人偷。
  她想起一句难得有点文化的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些烂在沼泽里一般的人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恨,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份子。
  她恶心得头皮发麻,然而她的质问根本没人回应,她没办法,总不可能一层层一家家去问。
  闷闷踢了一脚走廊的墙皮,又蹭了一脚的灰。
  漆红玉:“阿月,伞被人偷了?”
  漆月勉强挤出欢快语气:“没有奶奶,我又找着了,您别担心了,我去找同学一起写作业了。”
  “好,路上小心。”
  漆月走出旧筒子楼,吐出一口混浊的气。
  她回头望,那栋灰蒙蒙的楼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凝视着她,提醒着她,她的余生都要埋葬在这里。
  她照例去了摩托车行,修车的时候小北过来问:“怎么还是过来了?喻少爷的生意没接下来?”
  漆月勉强挤出一个妩媚的眼神:“有我接不下来的生意么?就是伺候有钱少爷有点烦人,我还在考虑。”
  小北:“你的改装方案真让喻少爷满意了?厉害啊漆老板!”
  漆月笑笑。
  她没撒谎,她是真在考虑。
  昨晚喻彦泽带来的压迫感和恶心感还是如蛆附骨,但睡了一觉睁眼,别的同龄女孩迎来阳光灿烂的新一天,漆月迎来生活费的压力、药费的压力。
  还有那四十万的手术费。死死压着她的是钱,更是漆红玉的一条命。
  现在钱夫人出了状况,她没别的办法在短时间内搞到几十万。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没什么的漆月,不就是尊严么,你早就不要了。
  可一只冰凉的手伸出来,捂住她心里说话的那张嘴,犹如昨晚在冷雨中捂住她的嘴。
  “漆月,别说。”
  漆月不知为什么,那声音听上去宛如哀求。
  她精分的快要爆炸,站起来烦躁的说一句:“老子先走了。”
  小北意外:“今天中午就走?”
  “回去给我奶奶做顿新鲜饭,下午再过来。”
  “成,活儿给你留着。”
  漆月中午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她离开摩托车行,走近附近的小商品市场,转了一圈,在雨伞款式最多的一个小摊边停步。
  “哟,这不是漆老板吗?”
  老板是个四十多的阿姨,一声“漆老板”喊得漆月有点蒙。
  老板乐呵呵的说:“你帮我儿子修好过摩托车,他可高兴了,回来念叨好几天说你厉害。”
  漆月点点头,问:“你家所有的伞都在这了?”
  老板挺骄傲:“你放心,这一片就我家伞的款式最多,一贴牌就卖到日本。你别看淘宝上那些店一把伞卖好几百,那都是照片拍得好看,实物绝对比不上我这个。”
  漆月扫视一圈,并没有一把伞的颜色跟喻宜之借她的相同。
  那实在是一种很特殊的颜色。
  漆月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把米白的、她自认为适合喻宜之的:“那就这个吧。”
  拎着伞回家给漆红玉做饭的时候,她听到絮絮的说话声从屋里传来。
  漆月心想:莫非邻居大姐今天没出摊?到家里来看奶奶了?
  她推门进去:“大姐……”
  一张冷如天边月的脸,静静的看着她。
  漆月整个人都傻了。
  漆红玉乐呵呵的说:“阿月,你同学来家里找你了,还给我买了水果呢,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她说不用,坐这儿陪我聊半天了。”
  “小喻是吧?你这孩子真好。”
  喻宜之乖巧安静的说:“奶奶,叫我喻宜之就好。”
  漆月一把拉起喻宜之的手腕,甚至有些粗鲁的把她往外拖:“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喻宜之挣开漆月的手,一脸平静的说:“等一下,给奶奶的梨还没削完呢。”
  她顺理成章的坐回去,继续拿小刀削手里的梨。
  漆月不知她这种千金大小姐在家削过梨没有,她削的皮实在难看,那么厚,漆月节省惯了都好想捡起来把上面的梨肉啃掉。
  她把梨递给漆红玉:“奶奶你吃吧,要是平时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打电话。”
  她瞟了漆月一眼,继续对漆红玉说:“我把我手机号存进你手机了,你以后按快捷键打电话,1是找漆月,2是找我。”
  漆月再也忍无可忍的把她拖出去:“你到底到这干嘛来了?”
  喻宜之平静的说:“看奶奶。”
  她对着漆月伸出手:“我还给奶奶带了点心,你要吃么?”
  漆月低头,喻宜之白皙的掌心里托着个造型可爱的粉色点心,像一朵绽开的花,薄如蝉翼的包装纸上写着行云流水的日文。
  所有元素都透出两个字:很贵。
  是喻宜之刚才顺手从给漆红玉的点心盒子里拿出来给她尝尝的,漆月皱眉刚要说话,角落里冲出一个熊孩子撞在喻宜之身上,漆月赶紧一拉她,但她手里的点心已经被熊孩子抢走了。
  喻宜之看上去吓了一跳,听漆月在她身边很大声的骂:“陈大宝你找死啊!”
  一脸鼻涕的熊孩子躲在楼梯拐角冲她们笑,忙不迭扯了包装纸就把点心塞进嘴里,浑不吝对她们做个鬼脸。
  漆月:“我他妈……”
  喻宜之拉她一把:“算了,一块点心而已。”
  漆月低头看喻宜之的手,明明那么白净无暇,被周大宝一抓却留下一道黑色印子。
  漆月眉头越皱越深。
  不,不是一块点心而已。
  是贪婪,粗鲁,甚至不讲廉耻。是陈大宝替漆月向喻宜之,展示出了她所属的那个世界拥有的那些特质。
  像过分逼仄的房间,公共洗手间透出的怪味,掉皮的灰墙和沾满黑色油污的电线一般,在正午阳光中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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