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或猝然抬眸,直盯进林是非的眼睛,瞳底染上些疑惑不解与茫然。
心理医生?什么心理医生?
林是非为什么要和心理医生沟通交流?
林是非蹙眉,抬手用指背摩挲岳或的脸颊,让他别担心。
回应却很不悦:“你别那么大声,星星在我身边。”
林倚白:“……”
“你……”林倚白的语气低下来,无奈,“去外面接电话,走远点儿。”
“不去。”林是非道,“除了说我还是说我。”
林倚白:“……”
“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已重新联系上林是非,林倚白的冷静也回归原位。
由于找不到岳或,还未过 17岁生日的林是非无法控制几乎要压倒他的疯念,所以他主动联系苏尔谰开导自己。
可这次他们谈崩了,林是非最后说了一句“那就把他锁起来吧”便毅然决然地挂断电话。
苏尔谰怎么敢放任让他偏执起来,疯狂给林是非打电话,打算换个委婉的说法再和他聊聊。
可林是非静音了,手机始终没人再接听。
他拒绝与人交流。
那几个小时,下楼买完水绸缎红绳那些东西后,林是非便后颈靠着沙发背一动不动。
他在天花板的灯光里,让本不刺目的光直射眼球,把眼睛看得酸疼,已经无法再清晰视物都还不愿意挪开视线。
最后似乎真的快瞎了,林是非才惊觉他还要用这双眼睛每天看到他的星星,这才疲惫地闭眼恢复,静等门口出现声响。
而且他已经说服自己了。
不许把星星锁起来,他会害怕。
他不要星星害怕,他要星星开心、快乐、美好。
“我问你在干什么?”林倚白再次问道。
林是非答道:“我在哭。”
林倚白:“……”
你确定是你在哭,不是那个小朋友在哭?
“聊不下去了。”只觉得林是非在满嘴跑火车的林倚白果断放弃,求助身旁,“Baby ,你跟他说吧。”
“诶你好好和他说啊,他不会说谎的。”清亮的女声瞬时响起,见林倚白是真不打算再理林是非。
言千黛只好出马,道:“小非。”
林是非开了免提,拽着岳或的手腕去卧室,应:“妈。”
岳或任他牵着,跟他一起回房间,心里全是林倚白脱口而出的那句“他是你的心理医生”。
他不知道林是非怎么了,但担心的情绪油然而生。
让他有点怕。
怕林是非会有事。
可林是非看起来……明明就没有任何问题啊。
岳或想,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林是非情绪失控,他拒绝和心理医生继续交流,而他的家人也找不到他,怕他出事,又或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控的行为。
因此这通电话便打到了岳或这里。
所以……让林是非产生不好情绪的,是自己吗?
岳或抿唇,在脑子里一遍遍过着他回来时林是非激烈却又死命压抑的反应,泛白的唇与不好看的脸色,还有那通由于伤心而落得无比汹涌的眼泪。
他很直白地表达祈求,不许岳或跟他开些讨厌他的玩笑,他受不了。
认知到这些的岳或,都想不起来这时候应该先主动跟林是非的爸爸妈妈打个招呼,以彰显礼貌。
毕竟以后他还要去林是非家里做客的。
“……林是非。”岳或被按在床沿坐下,看着某道身影轻声喊道。
林是非刚把地上脏了的红绳捡起来,先放在床头柜,打算等明天再清洗,闻声马上回头,走过去站在岳或面前。
他用指背轻触岳或脸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回应岳或:
“怎么了?Darling。”
岳或抬手抓住林是非的手腕不让他乱动,眉尖蹙着:“你怎么了?”
这时,言千黛也恰好在那边问出:“小非,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林是非看着岳或的眼睛,这次回答的是言千黛。
“星星说他讨厌我,”他语速缓慢,字里行间里染着低落,语气又极其认真,就像是被世间他最珍重的人伤害到了,“我在哭。”
岳或喉头微哽,抑制不住难过的同时,伸手轻掐林是非的侧腰,小声嘀咕道:“……你怎么还告状。”
话落,言千黛倒是无奈地轻笑了声,说道:“小宝贝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刚接听电话,岳或就被林倚白喊了声“小朋友”,如今又被言千黛称呼“小宝贝”,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奇怪呢。但是……好像又有点受用。
就好像他也能够被长辈喜欢了,哪怕他和林倚白与言千黛还没见过面。
心里软软的。
怪不得林是非喊他总是黏黏糊糊,什么Darling,星星,小月亮,小乖,Baby……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不黏糊才怪。
“嗯。”林是非还是高兴不起来,“但我很难过。”
“诶呀你别……”岳或站起来想夺手机,几乎用气音道,“你不要告状了。我错了,不该那样说话,真的错了……我哄哄你,哄哄你好吧。”
闻言,林是非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确认:“真的吗?”
岳或重重点头。
“星星要哄我,”林是非当机立断对着手机说道,“妈我要挂电话了。反正你们应该也快要回来,以后见。拜拜。”
等岳或发现他真的把手机挂断,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些许支吾道:“我都……还没说叔叔阿姨好呢,好没礼貌的样子,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这样以后还怎么去你家啊?”
“嗯?星星哪里不讨人喜欢了?”林是非认真纠正,“星星明明很讨人喜欢。”
“我爸妈都知道你的。你看他们找不到我,就会直接找你。有你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我,他们非常喜欢星星。”
岳或狐疑:“你别骗我。”
林是非捏他耳垂:“我从不欺骗星星,也永远不会骗你。”
说起骗,岳或就又开始心虚了,不过目前这些都不重要,他抬着眸子,轻声问道:
“林是非,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我以前跟星星说过,我在国外有个朋友。”
林是非和岳或彻底熟起来之后,岳或很明显能够感受到林是非对他的好。
他问过林是非为什么,林是非回答:“因为星星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后来林是非告诉岳或,他在国外有个朋友。
那时候岳或想起林是非对朋友好的方式,心里还不开心过。
但没表达出来。谁身边都会有几个性格不同的朋友,林是非不可能只对他一个人好的。
虽然岳或身边只有林是非。
不过很奇异的,林是非异常明晰地察觉到岳或的情绪,主动解释:“只是普通朋友,在国外没事偶尔会说说话。”
“我只喜欢星星一个。”
“那……那个心理医生就是你的朋友吗?”在窗外深沉的夜色里,岳或轻声猜测。
林是非应道:“对。”
这个“对”,回答的不只是朋不朋友的事,而是林是非明确承认了,他真的有问题。
在岳或不知道的时候,林是非询问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心理医生,兴许还饱受折磨。
岳或眼睛忽而有些泛酸,心里更是……竟然难过的有些喘不过气。
他又问:“你怎么了啊?”
闻言,林是非没有很快出声回答,而是先小心翼翼问:“星星会害怕我吗?”
岳或摇头。
林是非需要听他说话:“回答出来好不好?”
岳或嗓音有些心疼的哑,说道:“不会。”
林是非更小心:“真的?”
岳或:“真的。”
林是非道:“那星星……会讨厌我吗?”
“不会。”岳或心里内疚得不行,低声强调,“我不会讨厌你,真的只是开玩笑。”
林是非坐在岳或旁边,静默半晌,他斟酌着说:“我很没有安全感。”
“总是很害怕星……最好的朋友不喜欢我,抛弃我,不再需要我。”林是非音色很低,语调没什么特别的起伏,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是自由的,我知道。可我还是需要……必须要了解好朋友的一切,苏尔谰说我控制欲与独占欲过强,要严格约束。不然……”
他看着岳或的脸,说:“我就会做坏事。”
岳或不太明白,不就是对朋友有占有欲吗,这很正常啊,他对林是非也有占有欲。
当初知道他在国外有其他朋友的时候,岳或就不开心了。
而等林是非主动解释完只是普通朋友,岳或就又开心了。
坏事……
岳或摸了下耳朵尖,不甚明晰地想,坏事就是今天林是非对他做的这些吗?
好像也……没什么吧。
不过由此岳或倒是确定,林是非对他这样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感情,只是因为对好朋友的控制独占欲。
“星星不想要我了吗?”林是非低声问道,错眼不眨地盯着岳或的脸,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但岳或在垂眸想事情,没有发现。
他说的只是冰山一角,根本什么都还没说,现在星星就接受不了,那以后该怎么办?
还是锁……
“林是非,我对你也有占有欲,你不要觉得这不正常,就算你比别人占有欲强很多,”岳或突然出声很认真地道,“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很在乎朋友,才会想着占有啊。不过……”他想了想,又尽量顾及全面地说,“好像也得看你的这个朋友愿不愿意,他如果不喜欢,你就要尊重他。”
“但是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好朋友,而我是愿意的。”
林是非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最初听见岳或很平静地说他没有不正常,他心跳如鼓。
再听到不喜欢的言论,他又怕得不敢呼吸,而且偏激的黑暗面都又要被激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接受星星讨厌他。
可最后岳或说他愿意,林是非眼睛瞬间红起一片,眼球再次涌出水雾,他颤着声问:
“真的吗?……Darling,你真的不要再骗我了,不要故意对我说好话,等明天你又趁我不注意离开我。”
“你在说什么?”岳或看他又想掉眼泪,忙慌着伸手去摸他眼睛,不让他真哭出来。
他都不知道林是非的眼泪在今天为什么这么多:“我为什么要故意哄你然后再离开,你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啊。”
“林是非……从小到大,没有人再比你对我更好了。”
林是非泪眼朦胧:“可是你说你讨厌我。”
“……”要不是看他又哭,岳或真想一巴掌拍他头上,把他打醒。但他都看心理医生了,是真的在意岳或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然他不会这么难过。
而且林是非没有安全感,身为好朋友,岳或该学着让林是非感受到自己主动给他的安全感。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说话了。”岳或凑近林是非,说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林是非……听见了吗?”
林是非眼尾红红的,但没再像方才那样掉泪珠:“星星刚才说要哄我的。”
闻言,岳或想起上次在陈家林是非受委屈,需要他哄哄,林是非就把他按在床上亲额头。
思及到此,岳或认真地盯着林是非看了一会儿,而后视死如归地站起来,面对面地跨坐到他腿上。
而后捧起他的脸将自己的眉心送上去,让林是非温热的唇瓣形成吻落在上面。
林是非整个人都怔愣住,眼睫颤抖得不像话。
随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这个吻,岳或便又牵起林是非的手朝下而去。
他双腿还什么都没穿,很轻易就能触碰到,很光滑。
岳或垂首,通红着似能滴血的耳尖,根本不敢抬眼看,咬牙说:“让你……再掌控我一次。”
“我需要你,林是非。”
第31章
时间滑向凌晨, 跨入新一天的征程。公寓楼的窗户鲜少再有亮着灯光的,外面驰过的车子呼啸都只能隔许久才能听见一辆。
老旧小区公寓的三楼,靠走廊的那间卧室仍然亮着暖光, 但窗帘拉得很严实, 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景色。
路过的人只能看到不算厚重的窗帘布料上染着光。
“你……还难过吗?”岳或额头沁着薄汗,在吊灯的直射下莹着点闪。他抓住林是非的手腕,喉结滚动吞咽口水,暂且缓解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片刻后,他不满地小声表达:“林是非, 我都让你, 掌控了……你就不能再欺负我, 故意不让我……”
“不欺负你,”林是非坐在床沿, 维持着被人坐腿的姿势没动,低声蛊惑道, “Darling, 把手放开。是我在掌控你。”
由于坐姿问题,岳或只有脚尖能勉强触到些地板。闻言他像是听见什么不能细想的荤话, 脚趾不自主地微微蜷缩,极其缓慢地放开了抓林是非手腕的手。
放开还不放心, 他再次没底气地强调:“……别欺负我。”
防止自己掉下去, 岳或两只手轻轻扒住林是非的肩膀, 随后指节慢慢用力, 指甲的颜色都褪去了粉。
他将额头放于手背,紧闭眼睛, 裸露而出的一小片后颈皮肤都是红的。
林是非侧目垂眸错眼不眨地盯着岳或通红的颈侧, 与此时犹如红玛瑙般漂亮惹人的耳垂。
好想……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