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霭:这个图案是我自己设计的,去年动漫节反响特别好,有好多人要跟我合影。
S:好看。
许青霭咬住舌尖给他发消息:那你喜欢吗?
S:嗯?
许青霭屏息,很缓慢地打字:我以后我画给你看好不好啊?
陆黎书手指一顿。
这句话算是在撩他了,明目张胆的暗示,不加修饰的主动,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烈与冲动。
许青霭在手腕内侧用红色油彩勾勒出一个花体S,像一条妖艳的蛇,拍了照片发给S,他实在是打不了字了,只好按住了发语音。
“哥哥,你喜不喜欢?”
陆黎书听见他略微不稳的呼吸,蹙眉问:你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儿冷。”许青霭笑了下,有点可惜地告诉他:“这是我今天在画室用油彩画的,对身体不好所以很快洗掉了,下次用海娜膏画给你看好不好,能留好几天。”
一根烟燃尽,秦缨拿着大衣过来找人,陆黎书将手机放进口袋去同谢老告别。
秦缨说:“外头下雪了您先稍等一会,我去把车开过来。”
平洲多雪,几乎每天都会下一会,门童见他出来立即恭敬撑伞。
“不用。”陆黎书在廊下掩唇轻咳。
他应酬时不吃东西,这会儿忽然觉得有些胃痛,上了车后便摘掉眼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秦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担忧道:“您不舒服?”
陆黎书声音微哑:“嗯。”
秦缨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往后看了眼问他:“我给您订个餐,到家差不多能送过去,吃点粥么?胃会舒服一些。”
陆黎书说:“不用,我睡一会。”
秦缨还想再说,但看他闭上眼也就没再提。
陆黎书住得远,又下了大雪,刚上盘山路的时候接到了电话,保安欲言又止地说:“秦小姐,陆先生今天还回家么?”
秦缨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保安说:“上回那个叫许青霭的又来了,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说是有事要找陆先生,我让他走也不肯,我怕陆先生再不回来这小孩儿就要冻死了。”
秦缨心一惊,看向后排的陆黎书。
“秦小姐?您还在听吗?”
秦缨低声说:“陆先生十分钟就到,让他再等一会儿。”
山路难开又是深夜,秦缨只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开快一些,陆黎书哑着嗓子咳了一声。
秦缨说:“陆总。”
陆黎书微蹙眉戴上眼镜,嗓子比先前更哑了几分:“说。”
秦缨说:“许青霭来了,大概是有要紧事找您,已经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陆黎书手指一顿,倏地抬头:“谁?”
秦缨说:“许青霭。”
“停车!”
秦缨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踩了刹车,轮胎在地上打滑绕了半圈堪堪停稳,陆黎书连大衣都没穿便阔步下车。
“陆总!”秦缨抱着大衣小跑跟上去。
许青霭蹲在角落里拼命地搓着手焐耳朵,快要缩成一团的样子陡然扎进陆黎书眼里,让他心脏几乎拧一块儿去。
他今晚本可以早回来的,可以不让许青霭在雪地里等两个多小时。
他应该早回来的,至少在他说卖火柴的时候应该更敏锐一些。
如果病发连个能救他的人都没有,陆黎书有点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陆黎书蹲下身,伸手搁在许青霭的脑袋上,少年抬起头,猛地打了个喷嚏。
原本秾丽的脸被冻得发青,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陆黎书怀疑自己如果再晚回来几分钟,他就会冻死在自己门前了。
陆黎书动了动喉咙,他许青霭茫然的眼神像是一根针,在他心里猛的刺了一下。
陆黎书问:“找我?”
许青霭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已经完全没办法开口。
他太冷了,气管仿佛都黏住了,只能哆嗦着点头。
他牙齿打颤咬合,手还在死死捂着围巾,呼吸逐渐有些急促。
糟了……
他好像要发病了……
秦缨抱着大衣追上,陆黎书接过去披在许青霭身上,低声问他:“还好吗?”
许青霭点了下头,刚想起来一下跌在地上。
他脚冻麻了,完全使不上力,用不住打颤的牙齿往外哆嗦:“我……走……走不了,您能扶……”
陆黎书俯下身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抄起膝弯,在许青霭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抱了起来。
许青霭反射性勾住他脖子,冻僵的脑袋里慢半拍地闪过一个问号:他为什么抱我?
第11章 表里紫霄(一)
陆黎书怀里很暖和,体温透过西装传到身上,如一张温暖而可靠的网。
许青霭鼻子冻麻了,不经意蹭到陆黎书的颈侧感受到温热的皮肤,仓皇别过头避开。
许青霭被冻得有点呆滞,鼻音浓重地叫他:“二叔。”
陆黎书低头看他,许青霭张了张口皱起鼻子睫毛乱颤,绵绵地打了个喷嚏,一头磕在他颈窝里,又受惊似的躲开。
许青霭眼睛含雾,看不太真切陆黎书的表情,被放到沙发上的时候还有点懵,后知后觉地动了动脚。
嘶。
好痛。
脚麻了之后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蔓延,他没敢动,僵着身子等那段难熬的时间过去。
客厅里很冷,秦缨打开暖气开关又将壁炉里的木柴点燃,木料燃烧发出清脆的响动,还有浅浅淡淡的香味弥漫,让人很舒服。
许青霭坐在沙发上,他在外头待得太久了羽绒服有点泛潮,穿在身上从里到外发冷,想脱掉又记起陆黎书的话。
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儿脱衣服,只好忍着寒气等屋里热起来。
陆黎书俯下身不由分说将他的羽绒服扒了下来,在许青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毯子就将他牢牢裹在里面,聚拢几分温暖。
秦缨正好端了姜茶回来,“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许青霭刚开口,话还没说先又了个喷嚏,刚想揉鼻子就感觉到一个微烫的东西抵住嘴唇,抬起头发现是一枚白瓷勺。
他顺着白瓷勺往上看,陆黎书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好像是要喂他喝的意思,惶恐地险些蹦起来。
“我自、自己喝就行了!”
陆黎书表情冷硬,从刚才见面开始就很不高兴。
许青霭紧绷着头皮猜测他要是拒绝自己该怎么办,要是直接斥他不识好人心怎么办,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勺子递过来了。
许青霭松了口气去端碗,陆黎书却收了回去,让他先拿勺子。
许青霭一边吐槽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边伸出右手去接勺子,结果陆黎书手才一松勺子就“啪嗒”一声掉回碗里。
他手冻僵了,拿不住。
滚烫的姜茶溅到陆黎书的手背和袖口上,将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洇出一小块浅黄色的污渍,他好像没感觉到温度,躲都没躲。
许青霭裹着毯子坐立难安,看着那一小片污渍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把您衣服弄脏了。”
陆黎书还是没说话,许青霭抽出纸巾将他手背上的姜茶擦去,硬着头皮说:“太烫了,我一会喝。”
陆黎书说:“张嘴。”
陆黎书嗓子很哑,不难听出也有点感冒,好像比他还要严重的样子。
许青霭仰起头去看他,这才发觉陆黎书眼神沉得要命,他长得很高,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阴影覆盖下来时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我不……”许青霭说了一半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总觉得他要是说完,陆黎书可能会当场摔碗,然后把他撵回冰天雪地去。
他还要找笔,忍。
忍住,区区姜茶。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慢吞吞凑近勺子张口含住,下一秒姜茶的呛辣就覆盖住整个口腔和喉管,本能推开陆黎书的手歪头向一边咳嗽。
他是真的不喜欢姜茶的气味,太呛了。
许青霭忍耐着火辣辣的喉咙,抬起头和陆黎书打商量:“二叔,我不喝这个好不好啊?我不喜欢姜的气味。”
许青霭太阳穴刺痛,寒意与骤然回暖的的热意在一起纠缠,让他脑袋里混混沌沌,连带着一天没吃饭的胃也有些难受。
那双漂亮到像是含着春水的眼睛很红,几乎要和眼尾的胎记一个颜色,很惹人去揉,甚至含住胎记轻轻舔舐,让他因此战栗。
让他眼睛更红,声音更抖。
让他孤立无援,只能向猎人展露脆弱,换取一次可逃之机,却发现自己敞开的肚皮与求饶并不能发挥作用,只会让猎人更加兴奋。
秦缨看出许青霭对姜茶的抗拒也有点儿不忍心,但他在门口冻得太久了,从里到外都冻透了,如果不喝点儿姜茶驱寒可能会出大问题。
“你冻太久了,不把寒气驱散了要生病的,听陆总的话。”
许青霭:“我宁愿……”
“啪嗒”一声,陆黎书将勺子扔回碗里,沉沉眸光看向他,眼底明晃晃写着:你再说一遍。
许青霭头皮发麻,立即改口:“我喝。”
许青霭被喂了大半碗姜茶,体内寒气驱散,胃部一阵阵的紧缩抽痛稍微缓解,太阳穴的紧绷胀痛和僵硬的手指也慢慢恢复知觉。
秦缨笑眯眯说:“陆总,小朋友这么乖不奖励一颗糖表扬一下啊。”
陆黎书侧头看向他,一脸的:你配吃糖吗?
许青霭哪敢真的要,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不喜欢吃糖,不用麻烦了。”
秦缨:“……”
啧。
许青霭小声嘟囔:“又不是我一个人感冒,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罪。”
陆黎书垂眸扫了一眼,将碗递到唇边把他说什么也不肯喝完的小半碗姜茶一口气喝光,面无表情地将碗搁在他手边。
许青霭脑子里一下空白了,慢半拍地想,他不是有洁癖吗?
不嫌脏啊。
秦缨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放桌上,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您有事找陆总可以告诉我,不用傻乎乎在门口等,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许青霭怕陆黎书觉得自己在埋怨他,忙道:“没关系的,不冷。”
秦缨给他倒了杯水拿来捂手,拿起自己的皮包准备走了,许青霭忙问:“秦姐姐,等会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秦缨一怔,回头去看陆黎书。
“……呃,我们不顺路。”秦缨边说边去看陆黎书的表情,斟酌着说:“要不你在陆总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来接你回学校?”
许青霭没想过这个选项,抬头去看陆黎书,但他好像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他侧着身,食指随意勾松领带扯掉,与西装一起随手搭在衣架上。
许青霭不自觉在他手上多看了两眼,好像比S更白也更修长,只可惜人没有S好,温柔两个字和他完全不搭边。
想到这里,许青霭忽然有点想跟S说话,想听他用明明冷淡简洁,却又很耐心的声音哄他。
他很怕寂寞,也很不喜欢这种极致的寂静氛围。
一只手突然捂上额头,许青霭反射性躲开,猝不及防被陆黎书扣住脖子拽了回来,拇指压住他下颌,冰冷的体温计在唇上一蹭,示意他含住。
“我没发烧,不用试……”
陆黎书好像根本没打算和他商量,直接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口,强行将体温计送进去,然后在他下巴上轻拍了一下。
一整套动作下来,许青霭总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由他捏圆搓扁说张嘴就张嘴,顿时有些恼。
凶什么啊。
沙发微微凹陷,陆黎书的靠近让他不自觉紧张,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和他分开一点安全的社交距离。
许青霭极度畏冷,稍微吹个冷风就会头疼,这会儿跟针扎一样难受。
以前和陆许琛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说以后结婚了就给许青霭弄个大房子,最好是玻璃的,把他当温室花一样养。
许青霭交握着手,清晰感觉到身侧男人的情绪不佳,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就像是压着什么怒意没往外发似的。
他猜测自己毫无征兆就跑过来是有一点唐突,给他添麻烦了。
他也不想啊,要不是因为那支笔不见了,谁愿意和前男友的二叔共处一个屋檐下。
许青霭晃神的功夫,一双手一左一右搁在了他的太阳穴两端,温热的体温从掌心,渗透进紧绷的神经末梢。
紧缩的刺痛与麻木寸寸瓦解,许青霭呆呆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眨了下眼。
陆黎书用拇指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手上的动作比他本人温柔许多。
他好像很会按摩,手法轻柔而规律,不紧不慢地梳理着纠结而燥乱的神经。
许青霭很舒服地自鼻尖哼气,陆黎书垂眸看他像猫一样,心里那点儿气不上不下卡着,恨不得拧断这个细白的脖子。
上次送东西倒是知道让保安给他打电话,这次却不肯打了。
他跟S聊天的时候也没提到要来。
如果他今晚不回来,这小孩儿打算冻死在这儿?
许青霭其实没想那么多,上次打电话是送东西但这次是找,要进他的家门。
他怕陆黎书不肯,所以想着演一会程门立雪看起来比较有诚意,他也能看在虔诚的份儿上让他进门。
谁知道他回来的那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