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酝面前的隧道打通了。
他探过头去,和孩子打了个招呼:“你好!弗迪。”
水已经淹到了孩子的胸前,林酝放下钻机,滑进水里。
海水冰冷刺骨,林酝担心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孩子,在这么拖下去,他很可能因为失温而昏迷。
他带上潜水镜,仔细查看孩子的腿。
情况不太好。
孩子当时应该是在搭帐篷,还没搭好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塌方。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完全摔倒,而是以单腿下跪的姿势,跪下的那条腿,从小腿的一半处,被一块巨大的岩石压住。
林酝浮出水面,轻轻揉了揉孩子湿漉漉的头发:“再忍一下,我会把石块撬起来,到时候你尽量缩腿,我就可以救你出去了。”
孩子脸青唇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能乖巧点头。
林酝又朝他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潜到水下。
迷你千斤顶不大,正好可以插入岩缝,林酝按照约翰的说明扭动千斤顶的旋钮。
旋钮转动了不到一圈便卡住了,林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始终毫无寸进。
他钻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情况通报到外面。
“不可能啊!”约翰叫了起来,“那块花岗岩就那么大,我的千斤顶绝对顶得起来。我拿人头担保!”
花岗岩……花岗岩……
头灯照向岩块塌下来的地方,岩石的断口上,密密的红光闪过。
他忍不住苦笑。
“约翰,你没有错,麻烦就麻烦在,这块花岗岩里,含有大量的石榴石晶体。”
“,而石榴石的平均密度则在4左右,锰铝石榴石的密度更是大于4。”
林酝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很不厚道,但是,恭喜大家,我们找到宝了。”
林酝这边苦中作乐,桑思逸却根本没考虑宝石的事。
“没办法就撤回来,”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里面危险,出来再想办法。”
就在这时,弗迪无力地抬起了头:“哥哥……我的腿还没出来,对不起,我再试试。”
林酝明白,这个时候,撤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也知道,海水很快会没顶,他一旦撤出岩洞,可能就再也没机会救出这个孩子了。
面对这么努力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丢下他?
林酝的大脑飞速旋转着,突然,他的眼神凝住一瞬。
深吸了一口气,他打开对讲机。
“思逸哥,你刚才让弗莱德装好炸药了吧。”
桑思逸的声音猛地紧张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酝的声音很轻柔:“石榴石虽然比花岗岩重,但毕竟差距不大。如果水面漫过花岗岩,借助水的浮力和我手中的千斤顶,应该可以把孩子拖出来。”
“不行!”桑思逸断然拒绝,“你快点出来!”
“思逸哥,”林酝的声音很冷静,“这是在海水淹没山洞之前,唯一能救孩子的办法。”
“你听我说,我知道,等水漫过岩石,我进来的隧道也会被淹没,加上岩石的松动很可能造成岩洞二次坍塌,我们不可能再从隧道出去。”
“我刚才看过了,这孩子带来的帐篷和防寒垫都在,我可以抱着孩子躲在洞口边的角落里,用防寒垫保护自己。那时在水下,山石不会砸伤我们。”
“你们要做的,就是炸开岩洞,再把我们拉出去。”
“我相信,你能做到。”
对讲机的那头陷入了沉默。
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淹到孩子的下巴,林酝半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但他十分耐心地等待着。
对讲机嘶嘶的干扰音响起,传来桑思逸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就不该让你进去。林酝,你给我等着,看你出来了我怎么收拾你!”
林酝笑了:“谢谢你,思逸哥!”
岸上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林酝走到弗迪身边,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搓了几下。
“哥哥,我们出不去了吗?”弗迪的脸色更白了。
“不会,外面有个很厉害的哥哥,会把我们一起救出去。但是在此之前,告诉我,你会憋气吗?”
弗迪抬起小脸:“会的,我是学校的憋气冠军。”
“那太好了,等一下,我需要你的配合。”
岸上隐隐传来人们的呼喊,海水突然汹涌起来,应该是桑思逸说服了小镇的居民,挪开了一直挡着海水的沙墙。
水面迅速上升,林酝微笑着看着弗迪,在他的指引下,两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海水没过孩子的头顶,林酝发出了倒数三十秒的信号。
他潜入水下,再一次将迷你千斤顶插进岩缝,这一次,在浮力的帮助下,终于将岩石松动。
孩子漂了起来,林酝放开手里的千斤顶,拽了一把被水流带得漂动的防寒垫,带着孩子,快速游向距离岩洞最远的角落,用厚厚的防寒垫将两人紧紧裹住,心里默默倒数。
“轰隆!”
巨大的爆炸冲天而起,山岩被整个掀开,无数大小碎石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穿过水面,打在防寒垫上。
林酝紧紧抱着孩子,蜷缩在防寒垫下。
石块掉落之后便重重压在身上,水底的泥沙浑浊了海水。
他们还在水下,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对讲机在被水淹没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了声音。
四周似乎都静了下来。
孩子紧张地动了一下,林酝紧了紧手臂,感受怀里的弗迪微弱的体温。
加油孩子,活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林酝又想起了当年被大火围困的时候,孤立、恐慌。
就像现在的弗迪。
幸好,他还有自己陪伴。
希望弗迪也能和自己一样,因劫后余生而爱上这变幻莫测的生命。
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大脑缺氧让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也许是五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突然间,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一双有力的臂膀猛地拉住了他,把他和弗迪一起拖出水面。
怀里的孩子被人抱走了,有柔软的东西凑上来,把温暖的空气吹进他的口中。
林酝猛地咳呛起来,直咳得满眼是泪。
朦胧的泪花里,他看见桑思逸浑身湿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思逸哥……”他努力地想朝他笑笑,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林酝:老公让我等着是什么意思?我等会撒个娇能过关吗?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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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林酝其实没晕多长时间, 大概也就不到十分钟,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在海滩上, 周围一圈医护人员。
“弗迪……”他虚弱开口。
“那孩子没事,做了CPR已经醒了。”一个黑发的女医生轻轻抚了抚林酝的额头,把听诊器从他心口挪开,“帅哥, 你太棒了!”
“桑先生, 他醒了。”医生转头, “没什么事,就是在水里泡久了体温有点低。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补充下能量,这两天多休息就好。”
“好, 谢谢!”低沉的声音响起, 桑思逸已经走到了担架旁。
林酝有点心虚地对上桑思逸的眼睛,未语先笑:“思逸哥——”
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出口的却是一声惊呼。
突然间身体悬空,已经被桑思逸打横抱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桑思逸的前襟,林酝一愣。
男人只穿着一件衬衫,大衣早不知去向。
衣服透湿, 衣缝里泥沙硌手,这人根本就没在意自身的状况,把他从水里拖出来后就一直守在担架旁。
林酝突然想起刚才被拖出水时桑思逸铁青的脸色。
这是……生气了吧?
偷偷向上看,果然, 锋利俊美的面孔似被寒冰笼罩, 桑思逸一个眼神下来, 林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男人却加快了脚步。
桑思逸抱着林酝, 很快回到民宿。
民宿老板早就把他们房间的暖气打开了, 浴缸里放了半缸水,还在冒着热气。
桑思逸踢开浴室的门,把人放在浴缸边,打开花洒,伸手便要解他衣裳。
手指被被林酝挡了一下。
桑思逸动作一顿,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你就一点也不怕死是不是?用炸药炸开,万一弗莱德手艺不行,山石掉下来压到你怎么办?万一岩洞坍塌严重,我来不及把你挖出来怎么办?你说,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
言语似乎无法发泄怒火,桑思逸一把甩开林酝的手,大手抓住他衬衫的领子,猛地拉开了衣服的前襟。
纽扣颗颗崩落,下一秒,桑思逸一推林酝的肩膀,把他转了个方向,从身后一把将他的衬衫剐了下来。
“你……”
愤怒的语音戛然而止,桑思逸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林酝被推得转了半圈,差点失去平衡,忙用双手撑住了浴缸边缘。
浴室里很暖和,他并不觉得冷,只是这么裸着上半身的状况依然让人感觉羞耻。
本以为桑思逸还会有动作,他维持了平衡之后立刻抓住了自己的裤腰,准备好了求饶的话。
但身后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动作。
“思逸哥……我,我自己洗好不好?”林酝的声音有点颤抖。
身后的男人却一言不发。
半分钟过去,浴室里一直维持着诡异的沉默,只有花洒水流落地的沙沙声。
浴室的门发出“砰”的一声,林酝转头,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这是……怎么了?
林酝后退一步,扭头在雾气朦胧的镜子里看向自己的后背。
后背肩胛骨下面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疤痕面积不小,微微凸起,因为痊愈已久,已经褪成了浅粉色,只有边缘处还泛着点红。
不过林酝皮肤白,这道横过背脊的疤痕依然十分显眼。
林酝耸耸肩。
八年前的那次大火,除了前男友,还附赠了这道疤。
吴艾劝过他多次,让他去做祛疤手术,他一直都懒得去。
这次回去,还是把它祛了吧。
林酝慢吞吞脱了衣服,站在花洒的水流下,把身上的泥沙冲干净,想了想,体温低似乎不能多泡澡,他就干脆没泡,随便把头发吹了下,便窝到了床上。
身体疲乏,脑子却兴奋,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滚。
“我救了人呢!”他抱着枕头在床上翻了个身,“好棒好棒好棒啊!”
兴奋地夸奖了自己一番,又想:“思逸哥生气了,唉,那个时候,炸开山岩是唯一能救人的办法啊。”
刚才浴室里的一幕突然在脑海里重现,思逸哥撕开衬衫的时候,好……性感啊!
林酝抱着枕头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小小地放纵了一下自己的想象。
强势的男人,有力的双手,衣衫破碎……
嘶,不能想不能想……
人家思逸哥是担心你,你怎么能这样满脑子黄色废料?
严肃认真地批评自己一番,又叹了口气:“唉,思逸哥被那道疤吓跑了呢。”
林酝反手摸到身后的疤痕,真的那么丑吗?
好遗憾啊!
不对,我在遗憾什么?
脑子里各种念头乱七八糟地打着架,林酝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翻去。
突然,门锁咔的一声,有人来了。
床上的人立刻翻身朝着墙,一动也不敢动,闭着眼睛假装岁月静好。
有人轻轻走进房间,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有托盘放上桌子的轻响。
紧接着,脚步声慢慢靠近。
来人在床前停了半晌,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拉住他身上的被子给他掖好。
雪松的清冽香气笼罩过来,是思逸哥啊!给我掖被子,大概是不生气了吧!林酝放了心。
男人再无动作,林酝放松着身体,睡意真的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
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却感觉后背微微一凉。
被子被掀开了一个小角,睡衣的后襟被小心地卷起,林酝有些僵硬地想,思逸哥这是什么爱好,那么丑的一条疤,被吓到一次还不够,这是来练胆么?
行吧,能为你做点贡献也行。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后背露在空气里并不觉得冷。
有什么东西,慢慢抚上了那道疤痕。
是男人温暖的手指。
指尖并不细腻,带着薄茧,是经常盘弄宝石的手。
指尖反复在疤痕上摩挲,似乎依依不舍,又似乎在遗憾着什么。
男人的体温比他高一些,轻触疤痕的时候,带来了温暖,也有轻轻的酥麻。
林酝只觉得,仿佛有一道电光,从指尖与疤痕接触的地方,一路闪到了心里。
心跳一声声地快起来,泵起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脸庞涌去。
再忍下去,怕是会突然跳起来。
林酝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做出朦朦胧胧被吵醒的样子,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软软叫了声:“思逸哥——”
糯糯的声音,不自觉就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男人的眸色很深,直直看了他两秒后,才略微嘶哑地开口:“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