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薄雪摇头,嘴巴紧抿,快速敲着手机屏幕,“我已经发给公司食堂阿姨了,这段时间你就这样吃吧。”
楚渊面容带上淡淡的遗憾,他笑吟吟道:“好吧,阿雪现在不相信我了,不过没事,我全听阿雪的。”
小兔子本能的坐着轮椅,往后滑了一步,很是防备的睁大眼睛:“别,你每次都这样说。”
然后,他又慢慢滑了过来,伸出软白的手,搭在楚渊的手背上,仰起小脸,乖乖道:“没关系呀,我陪你一起吃。”
心里格外的暖心,楚渊冷眸低垂,含着暖意,面对这番撒娇,只有点头的份儿,“好,我们一起吃。”
小兔子垂着白白的耳朵,喝了一口粥。
楚渊输完液,拎着换洗衣服,在病房里简单的换了一套,两人互相扶着出门。
别野支着头,正靠在走廊上正打游戏,一听声响立刻收起手机,摸鱼摸得很随意,笑着凑上去问,“少爷,身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不要告诉我哥。”楚渊说着,把手里拎的袋子塞给了他,“把轮椅还了。”
“沈助理在停车场等着呢,我让他把车开到门前,少爷和林先生慢慢走。”别野说完,推着轮椅跑开了。
即使是夜晚,医院急救中心依旧是灯火通明,时不时走过来一群人,林薄雪扶着楚渊的手臂,眼睛盯着地板,他走的很小心。
楚渊拉住了他的手,“听话,我背你吧。”
“不要,你都没有休息好。”林薄雪看着他,还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前面连台阶都没有,是一个缓冲的斜坡。
楚渊揉了揉太阳穴,直接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大步朝着车辆走了过去,低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即使不吃饭,我也能抱得动你。”
林薄雪不想说话了,捏着自己的手指,闭上了嘴。
他是忘了,楚渊的体力很好,一点儿不像他,这些年把身体弄差了,崴个脚两天还不见好转。
车门打开,楚渊把他放在座椅上,自己坐到他的旁边,升上了隔板,“回去陪我睡一觉,下午再去公司。”
“哦,我知道了。”林薄雪靠在车窗边,盯着自己的手,感觉胳膊有点硌,他摸了摸,掏出了口袋的手机,“你的手机,刚才忘记给你了。”
楚渊拿过。
美人低垂着眉眼,乌发搭在额角上,手又往里掏了掏,听到药在瓶子晃得声音,小表情变得颇为不开心,他的唇角依旧勾着,但让人感觉是阴森森的。
他抬眸,问楚渊,“这瓶药,你说怎么办?”
“你拿着。”楚渊立刻主动说,“我以后都不吃了,我保证。”
只是一瞬间,神情雷雨转阴。
林薄雪重新把药瓶放进了口袋里,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变成一只灰扑扑的小兔子,头顶盖着乌云。
他其实很讨厌生病,本能的在讨厌着,生病会让人变得失去色彩,失去温柔,逐渐失去自我。
楚渊伸手,在林薄雪眼前晃了晃,总算让他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你再有一次,我就不理你了。”小兔子低垂下头,红红的眼眶盯着药瓶,呐呐重复道,明明是在说威胁的话,却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我知道。”楚渊俯身,捏着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里面写满了顺从,像骑士对神明本能的从属感,“阿雪,我们回家。”
…
深夜,容斐照例披上风衣出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靠在墙边吸着烟。
他微微侧头,唇角微扬又收敛,当做没看到一样,拎着钥匙走向车的方向。
金朝宗摸了摸鼻子,捻灭了烟,很是自觉的跟上,并且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去哪?”
容斐嗓音沙哑,他的眸色含着浅浅的疲倦感,像蒙上雾的的琉璃珠,面颊异样的泛白,苍白的左手紧握方向盘,冷淡的对着不速之客扔出一句,“金朝宗,下车。”
仔细听,音调并不是完全的怒气,刻意伪装,又实则带着温和,露出了隐藏的尾巴。
“你生病了。”金朝宗伸手,直接拔了车钥匙,没给他任何机会反击,男人拉住了容斐的手,掀开了消瘦手腕上套着的半指手套,上面满是刺眼的针痕。
有些隐隐约约泛着青紫,几乎在眼前放大,刺痛了金朝宗,他看着容斐抽走手,神色淡淡道,“阿斐,我之前不来见你,是我一直在等你给我回答。”
金朝宗的眼里沉浸着安静的疯狂,像冬夜里热烈燃烧的烛火,“至于现在,我随时可以把你带走,或者待在你的身边,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金朝宗:“没有原因。”
说起来好笑,金朝宗是一直用理智思考,如今用现实估测变故的人,知道了疯的好处和甜头。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楚少爷的心情,现在疯一点,倒是有几分乐趣。
容斐手指搭在车门边颤了颤,他快速拉开门,冷脸走下车,头很晕,走路勉强像正常人一样,只是不知道去哪。
别墅区内,没有出租车可以打,全靠开车。
容斐站在路边,他披着单薄的风衣,银白的发丝微微吹动,钻进衣领里,他低下头,没有力气再走很多路,一时间好像无处可去。
直到自己的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车,我送你去医院。”金朝宗不容拒绝的敲了敲车门,他故意反问,“要我抱你上来吗?”
容斐低垂着脑袋,倔强的摇头。
他站不住了,慢慢的蹲在路边,抿着唇恢复体力,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浅棕色的眸子闪着难以遮掩的疲惫。
如果不是金朝宗的出现,他现在大概已经到医院了。
金朝宗下车拉开了车门的同时,容斐用尽力气的站起来,坐了上去,声音很安静,带着独有的清凉感。
他靠在副驾驶座上,肤色雪白,额角沾着薄薄的汗,极为漂亮又不真实的玩偶般,缓缓开口:“去九南医院。”
容斐性子傲,在一起时就是个傲娇别扭的性格。
对于很多事物看起来接受力很强,实际上喜欢什么也不说,除非特别喜欢,才会微微的表现出来。
至于当时的分开,更是无从述说。
金朝宗没再刺激他,随手按开了车载音乐。
里面放着古典音乐的碟片,写满安静的乐声缓缓注满整个车厢,如此熟悉又相同的音调。
——和金朝宗当年送给容斐的,一模一样。
金朝宗没有回头,他眉眼淡漠,停在斑马线前。
趁着空隙,他的手指碰了碰容斐冰凉的指尖,不发一言的收了回去,足够克制的距离,又彰显想要靠近的亲密。
容斐收紧手指,眼睫耷拉着,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嗓音冷清,他说,“金朝宗,为什么不问我?”
他忍不住的低声咳嗽,“你不是很想知道吗?我为什么离开你,只要你现在走,我立刻告诉你。”?
46.“小阿瑾见到了楚渊。”
“不,我一点不想知道。”
金朝宗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是气压低沉,心情不悦的表现,唇角上扬,笑容中逐渐带起了讽刺感。
金朝宗继续开车,转弯安全的驶入了九南医院的露天停车场,车辆停靠漆黑的角落里,只有边角的亮着路灯,他拽下钥匙,捏在手里的力度有些大,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么想要我走,我不会走的。”
往往挽回一个人,比重新相爱更难得。
“以前的事,我可以不知道。”金朝宗拉开了车门,如墨的眼眸盯着容斐,不带一丝的放松感,如同凌厉的风在裹挟着
他,温柔又冷淡的嗓音落下,“阿斐,我要的是和你的未来,以前不来找你,是我在忍。”
金朝宗捏着容斐的手,把他困在自己的怀里,连安全带都没有机会解开,浅棕色的眸子气愤的瞪着他,冷声道:“金朝宗,松开。”
金丝镜片的冷光下,男人身上散着淡淡的烟味,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此刻冰凉刺骨,与容斐不同的冰冷气息席卷上来,又散着浅淡的笑,“现在开始,听我的。”
金朝宗抱着容斐,大步往深夜门诊处走去。
容斐疼的没力气,煞白着脸颊,没精力踢开他,只能任由金朝宗去折腾。
容斐是常来的这里的,两人一进输液室,许多人跟他打招呼,护士甚至笑眯眯的问,“帅哥又来了,这是你男朋友吗?”
容斐来不及开口,金朝宗已经笑着点头,把容斐放在输液的沙发上,像个阳光的青年,“是的,阿姨。”
护士阿姨乐呵呵道:“这孩子多辛苦啊,白天上班,晚上来输液,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他哎。”
金朝宗双手的指骨泛出青白,笑容阴郁,脱下外套的动作停了一下,继续面色如常的点头,把衣服盖在了容斐的腿上,“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容斐肤色白的透明,毫无血色,抿紧着唇侧头。
手套掀了上去,护士轻车熟路的拿起针管,盯着残留着青痕痕迹的手背,有些不忍心的问道,“容先生,要不换一只手吧。”
“不用。”容斐摇头,额角泛着冷汗,“一只手方便。”
针扎进去不过是一瞬间的疼。
终于顺利输上液,护士照例嘱咐几句,端着用具离开。
金朝宗站在挂起的药瓶边,淡淡扫了几眼,没说话。
那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站在一边,慢条斯理的回眸,看着红着耳朵的容斐,浅棕的眸子闪着几分无措,无论多久,小狐狸藏起来的尾巴还是会被揪出来。
就像当初,他发现容斐喜欢自己一样的波折。
容斐躲了几年,本以为这段时间深夜来输液,是最安全的。
容斐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眼尾带出下垂的弧度,仓促的躲开金朝宗的视线,心底咣当一下,彻底是要被知道了。
银白的发丝散在肩头,棕色的卫衣帽半盖在头上,模样骄矜,美的似一幅年少时期爱看的漫画主人公,故事里脆弱又美丽的病美人。
小小的房间里散着食物的香味,加班的工作人员,端着夜宵走过。
金朝宗拉过一个刚刚空闲下来的塑料椅,坐在他旁边,认真的看了几分钟容斐,发现他眼睫微颤着并没有睡着,手指往上拉了拉漫不经心的问:“晚上吃饭了吗?”
“金朝宗,你什么时候走?”容斐睁开了眼眸,嗓音略微透着冷淡伪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不知自己想眸子中表现出来了想让他留下的期待,散发着孤寂感,极为细致入微的小动作。
当处于弱势的时候,容斐通常只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用坚韧的壳把自己裹起来,刺痛别人也刺痛自己,好像这样,离开时才不会那么的受伤。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变得柔软,总是硬生生的退步。
浅棕色的眼眸一颤,金朝宗就会无条件的点头。
金朝宗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淡漠漆黑的眸子中带过几分温柔,稳稳的坐着不动,“还有两个小时,等结束,我送你回去。”
…
中午,水汽在浴室里蒸发,温度逐渐升高,水声停下。
玻璃门外,趴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小阿瑾踮起脚,柔软白嫩的小手,用力拉动浴室的门框,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专属的奶音:“雪雪,阿瑾来了,洗完澡了嘛。”
咿,这是谁?好高喔。
小阿瑾睁大眼睛,看着披着浴袍走出来的男人,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不是雪雪,你是谁?阿瑾的雪雪呢?”
“他在睡觉。”楚渊眉眼微蹙,黑发梳了上去,冷峻的五官完整露出来,从下往上看,显得有些不好惹,尤其对于三岁的小宝宝。
楚渊蹲下来,近距离看着这位白白嫩嫩的奶团子,倒是很可爱。
嗯,穿的像是一个小福娃,一身的红红的小衣服。
“你是林瑾玉?”
“阿瑾要找雪雪。”小阿瑾弱弱点头,乌黑的瞳仁,然后慢慢的从楚渊旁边挪过去。
哒哒哒的穿着小拖鞋跑向了卧室,一跑一回头,像是生怕楚渊追上他。
楚渊看的只想笑,三岁的小孩子正是不怕的年龄,胆子看起来不比林薄雪大多少。
楚渊擦了擦头发进卧室,林薄雪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整个卧室还黑着,他的手臂里面抱着不放的小阿瑾,软软的在说:“雪雪,阿瑾放假了,老师表扬阿瑾了。”
小阿瑾栽在林薄雪怀里,又扑腾扑腾努力的爬起来,眼睛扑闪扑闪的,开起了撒娇攻势:“陪阿瑾玩嘛,好不好。”
林薄雪睡衣的扣子散开了,露出漂亮的脖颈。
他低头揉了揉脑袋,头发乱糟糟的,
看楚渊进来才迷糊的想起来,阿瑾的事情,他还没告诉楚渊。
楚渊端着一杯温水,眼眸一扫,莫名的冒酸。当着小孩的面,他附身凑过来,一如既往的亲了亲林薄雪的额头。
“早安,想吃什么?”
阿瑾不解的睁大眼睛,张开双臂,肉乎乎的身体,挡在了林薄雪面前。
对楚渊的发出疑惑:“你为什么要亲雪雪?”
林薄雪:“???”
他看着对峙的一大一小,表情更懵了。
难道你们两个不想知道对方是谁吗?
“我都知道了。”楚渊道,他扫了一眼小阿瑾,没当着小孩面说领养的事情。
“哦,这样啊。”林薄雪呆呆的掀开毯子,他好像听不懂文字了,本能的回答上一个问题:“去公司吃,你今天晚上前,还不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