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纹丝不动,甚至笑了起来,不再是彼时容易激怒的少年人,他变得冷静,也变得更加冷血,“姑姑是忘了吗?您曾经说过的,我从小顽劣,哪有什么父亲管我啊。”
楚渊理了理袖子,神色疏离,他站了起来,拉开椅子,“在楚家,有父亲的人,只有楚麟,这些话,你应该对他去说。”
楚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律师处理。
或许但凡今天楚家来的换一个人,楚涵都会有出去的可能,楚涵这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得罪错人了。
楚渊今天有点累,他并没有回去。
这段时间一直在压抑,现在看起来便是一副失控的模样,尤其是当他反复观看林薄雪受伤的视频,无形中加速了他的黑暗情绪。
楚渊静静的靠在车里,额角滴着汗,无声的浸湿了衬衣衣领,抬眸看着林薄雪卧室的窗户,转动方向盘,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内。
一进门,卷缩在鞋柜边的毛绒团子动了动,懵懵的睁开眼睛,睡醒了,慢悠悠的舔了舔毛,才主动跑过来,在他脚边蹭了蹭,软软的一声,“喵呜~”
“乖。”楚渊没抱它,有些晕眩感,快速走向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药,倒出来几个,直接咀嚼咽了下去,端过一杯水喝了几口,冲淡了苦涩。
楚渊随便扯了一张毯子,放下杯子,躺在了沙发上,药物作用明显,很快的冷静下来,睡着了。
就像在国外的很多次,他做过的一样。
小小的猫咪跳上桌子,在从桌子上跳到了他的枕边,逐渐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喵呜一声,习惯的陪着主人睡起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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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八点,林薄雪和沈助打开了楚渊的门,沈助理待在门外,没有进老板的私人空间。
林薄雪艰难的扶着墙走到开关边。
他眼眶微微的发红,在开灯的一瞬间,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下午找不到的正在失联的人,现在平安的躺在沙发上。
林薄雪伸手一抹,却发现衣衫湿透了,他还盖着厚毯子,桌子上的手机关机。
“沈助,快进来。”林薄雪扶起楚渊,焦急的喊名字,发现楚渊不醒,“叫救护车。”?
44.“我不会离开你。”
救护车很快来了,别野和沈助扛着楚渊下楼。
林薄雪脸色雪白,他急匆匆的准备关门,视线一瞥,把桌子上的药和手机放进口袋里,单脚蹦着进了卧室,拿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白团子的猫咪抬起漂亮的小脸,眼瞳蓝蓝的,始终跟着他,最后在门边,巴巴的窝在他的脚边不啃走动,温暖又绵软的触感。
“喵呜~喵~”
林薄雪蹲下来,视线温柔,手指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不知道楚渊这种感觉的人,竟会养猫。
“你乖乖在这里,我会带他回来的。”
“喵呜~”猫猫歪头,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相信了,目送着他关上门,乖乖跑回猫窝内趴着。
楚渊躺在这里,像是在躲开自己。
为什么要躲开呢,他明明也可以接收楚渊的坏情绪,理解他不好的状态。
别野没走,他站在车边,留下帮林先生开车。
林薄雪从电梯里出来,一只苍白的手抱着袋子,额头低垂,颇为艰难的过去,让别野开着自己的车。
“谢谢。”
“我应该做的。”别野拿过车钥匙,张扬的红发搭在额角,轻轻被风吹过,发丝动了动,“林先生,您不用太着急,楚少会没事的。”
“对,他会…没事的。”林薄雪扶着车窗,微微点头,只是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不从容,紧张的整个心快跳出来,泛着不安感。
“需要我扶您吗?”别野探头问。
林薄雪摇摇头,“不用,谢谢。”
他一直不喜欢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所以一直拒绝楚风和别的人,却本能的接受了楚渊。
在一番折腾后,林薄雪坐上了副驾驶,拿出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他们也是这样突然离开自己的。
车辆往医院的方向开去,林薄雪闭上了眼睛。
一定会没事的。
…
一下车,林薄雪提着袋子一瘸一拐的走向急救中心,上台阶时差点被跑过来的人撞倒,别野跑去去借了一个轮椅,他总算能不用自己伤痕累累的右脚走路了。
楚渊在急救室,洗胃。
“原因药物过量服用。”沈助道。
“我知道了。”林薄雪捏紧了手指,他低下头,总算松了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塑料椅子边。
他眸色清冷又沉静,双手抱着带着,冷眼旁观来来往往的人跑来跑去,各种悲喜交叠。
他看不到别的,他只等楚渊。
沈助去缴费,别野去买晚餐。
他们找个理由走开,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林薄雪找不到别的联系人,他打电话询问了容斐,对方立刻转发过来一条手机号码。
容斐嗓音略微的干哑,说话间隙,剧烈的咳了咳,“你找他,他应该了解楚渊的状况,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林薄雪有点担心容斐的情况,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提着一袋子药,看起来习以为常,究竟是什么病。
“金朝宗先生吗?”林薄雪拨了过去,“我是林薄雪,楚渊住院了,他正在洗胃,因为药物过量。”
“请问,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金朝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了地址,随后回答道:“我马上来。”
背后的门再度打开,林薄雪回头,他踉跄着推着轮椅往前。
看到了被护士推出来的楚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喊出的音调含着委屈,低低的一句,“楚渊。”
楚渊虚弱的睁开了眼,看到在墙边角边,他的小兔子在忍不住的哭,他招了招手,很快被推进了病房里。
林薄雪跟在后面,推着轮椅慢慢过去,认真听护士的嘱付,他眼巴巴的坐在旁边,放好东西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蹦出来了一句,“楚渊,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家猫还在等你。”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很生气。
楚渊现在还是病人。
楚渊脸色苍白,手指勾了勾他的衣服,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精神笑着问他,“阿雪呢,不等我吗?”
林薄雪转过头,温软的眸子散着气,语调冷冰冰的,拿出口袋的药。
他咣当一声砸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我等你,可是你呢,为什么难受也不告诉我。”
下一瞬间,难以控制的散发哭腔,委委屈屈的在难过,他埋下头,柔软乌黑发发丝垂下,轮椅往后退。
离楚渊不是很远,但这个时候的楚渊根本碰不到他。“楚渊,你说好要陪我的。”
林薄雪很难过,指尖抓在轮椅上用力,声音很低,帘子半拉上,同外界隔绝,“我真的很怕你死了。”
楚渊还未全部恢复,冷眸泛着无奈和自责,看着待在边角说完开始不发一言的小兔子,他叹声道,“阿雪,我不会离开你。”
楚渊说:“我会陪你一辈子。”
你活多久,我就活多久,我们的一辈子。
林薄雪听完,才慢慢的往回挪,眼眸依旧红红的,坐到楚渊的旁边,软绵绵的说,“这次我先放过你,你睡吧,我看着你。”
楚渊疲倦的闭上了眼,他是真的累了。
每次吃药,都能缓解精神的紧张和压力,让他梦到以前的梦,以前的生活。
自从回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吃药,却意外的进了医院。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待在m国的疗养院里,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晒着太阳,吃着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获得一张可笑的出院许可。
楚渊对医生说,我想见到我的爱人。
他是我的生命,我…是正常的。
医生是舒曼安排的,除了会阻止他出院,平常看起来还不错,甚至会和他聊天,问他的爱人是什么样的。
楚渊总是不说真话,林薄雪在他的话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形象,各种各样的故事发生,千奇百怪。
后期,医生已经不相信他有爱人了,楚渊只是笑一笑,不会否定,他怎么可能会把危险带给林薄雪。
直到大哥楚深亲自来找他,楚渊才从疗养院解困出来,上次给舒曼的回报,还只是开始。
这个女人想把他控制在国外,想要他永远回不来。
这样,就没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楚家人,个个守礼。
除了一个楚渊,他是楚家行事中的意外。
拉帘拉开,林薄雪抬眸,金朝宗出现在他们面前,沈助已经和金少解释了基本情况,对方表示了解。
“他醒过了吗?”金朝宗问。
“醒了,又睡着了。”林薄雪道。
金朝宗的视线从楚源苍白的脸上离开,他缓缓勾起唇角,轻轻抬起了手,“林先生这边请,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基本情况,别的,就等他告诉你。”金朝宗没走很远,只是出了病房,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林薄雪推着轮椅,乖乖的点了点头,“好。”
“你的性格比以前温和了。”金朝宗不由得情不自禁道,视线看向林薄雪,“要是以前,我对你你说这些话,早就让我走了。”
林薄雪听多了这句话,语调从容道:“金少,人总是会变得,二十四岁的我和二十岁不一样。”
金朝宗没再多提,直接进入正题,“阿渊在当年车祸后,失联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他待在了疗养院,伤了一只腿。”
“当年,我也发生车祸了。”
一瞬间,林薄雪抬眸,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车祸,是四月十五日吗?”
“是一天。”
金朝宗捏了捏烟盒,“这样说,你们一起的吗?”
林薄雪不确定,尽量的回忆,片段是零零碎碎的,“可我醒过来时,救援人员说,车上只有我一个人。”
金朝宗立刻道:“我会调查这件事,先不要和楚渊提起,当年的事,对他打击很大。”
“发生什么了吗?”林薄雪不解。
金朝宗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冷冷淡淡的,“林先生,他一度以为你死了。”
他笑的客气,漫不经心的开口,不经意的多透露了一些给当事人,“所以当你重新以楚风未婚夫的身份出现时,阿渊气的快疯了。”
林薄雪有些怔愣,楚渊怎么会听到他死的消息。
金朝宗站了起来:“我会调查,阿渊就麻烦林先生多多照顾了。”
“好。”
“对了,林先生是从哪里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金少停了脚步,转头问道。
“容斐,我问他要的。”
金朝宗听到后,浑身舒畅的笑了起来,说的话云里雾里的,变得温和极了,“多谢。”
林薄雪推着轮椅慢慢回到病房,脑子始终乱糟糟的,太多信息了。
不知道如何梳理。
楚渊在他面前躺着,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似乎每一次都是楚渊在照顾他,在观察他,就连睡醒的时候,也是楚渊先醒的。
总算可以好好看他了。
林薄雪软白的手指抓住了楚渊的手,温温柔柔的握紧,“这次,我陪你。”
就算前方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我们也可以一起闯过去,也许从他带楚渊见父亲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45.“这瓶药,你说怎么办?”
沈助关掉了床帘,去外面休息。
很安静的滴水声,打完这只点滴,就可以回家了。
[系臻:在林琮的手机里查到了邮箱,IP地址在陆修远的律师事务所。]
[系臻:林家现在一团乱,林珍闹着要来楚式上班,林柯说是失踪了,不过有人在李园看到他了,在当清洁工。]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欺辱他的人得到了报应,甚至一直监视自己的人找到了人选,心情没有那么高兴。
林薄雪关上手机屏幕,捧着小脸揉了揉,然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踢掉了鞋子,耳尖微红的坐在病床右边的空隙上,像只猫儿,动作始终轻轻的。
他转过头,没有去别处,而是躺在楚渊身边的位置上,逐渐卷缩在楚涵的手边,心口隐隐发着疼痛感,软绵绵的一声,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喊在了耳边,“阿渊。”
下一刻,林薄雪捂紧了嘴巴,漂亮的眼眸微微发着红,生怕把人叫醒了。
未料到,楚少爷实际上早就睡醒了,只是没打扰这只小兔子,躺着看他想干什么。
楚渊神情疏懒的伸出了手臂,先是轻轻捏了捏软白的下巴,冷眸里含着笑,“乖,想喊就喊吧。”
“你醒了呀…吃饭还不好?”林薄雪开心的弯了弯眼眸,又垂头丧气起来,“沈助买了粥…不对,你现在不能吃饭,要24小时呢。”
“我看着你吃。”楚渊揉了揉他的头发,神色带着温和,在他开口数落楚渊前,又是主动认错的话,“这次,是我不对,不该胡乱吃药的。”
林薄雪留了一个心眼,在楚渊这里学的聪明了一点,才不要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呢。
他穿上鞋,坐回轮椅上,端着还没打开的粥,慢慢的小口吃着,软软的脸颊微微鼓起,“等你好了…我再原谅你。”
沈助送过来一张医生写的嘱咐,林薄雪接过来收了起来,楚渊看了一眼,只扫到上面的食谱两个字,头有点痛,“阿雪,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