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也接过,上下端详了一圈,把纸跟卡都从门缝里塞了回去,里面人久久不接,他就直接松手让它掉到了屋内的地上。
他笑道:“恭喜你,这栋房子也属于你了。”
“什、什么?”秦娜有些震惊。
“也不用太过于高兴,这个街区的破房子不值几个钱。还有些乱七八糟来来往往把这儿当流浪动物收容所的流浪小鬼。你大概搞不定这里的情况,我建议你直接拿着他留给你的钱离开。”
“……”门后没有动静。
袁也不以为意,他鞋尖又在门上点了几下,“来,现在告诉我一下,他除了这些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门后小声道:“没、没了。”
袁也哦了一声,他挪开自己的脚尖,还贴心地帮秦娜把门关上了。
回身的时候,看见井向泽一直盯着他,他挑了下眉梢,伸手揉了下井向泽的粉红色的脑袋。
——喜欢这个颜色,已经开始想着下一次要带井向泽去染什么颜色的头发了。
他伸手捏了下井向泽的耳朵:“之前有耳洞堵上了吗?”
“不知道,要重新弄通吗?”
袁也笑起来,一种奇怪的满意感,他又揉了下井向泽耳垂:“不用啦。”
他松开手往袁曲的房间走去。
井向泽跟在他身后问:“袁曲把你们的房子送给别人了吗?”
袁也从鼻子里慢腾腾又语焉不详地“嗯”出了一声,他走到了桌前,空落落的桌子正中央摆了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
【后会无期】。
袁也两根手指捏起纸张,眯着眼睛端详了会儿这四个字,随后扔掉纸,转身搂到井向泽肩膀,朝门外走去。
他搂着井向泽的肩膀,走出房间,没有关袁曲这扇一直关着不开的门。
走下楼梯,走到屋子门口。
院子里还是一股令人难以言说的味道,不知道谁家遛狗溜过来在草地上拉屎没捡走,楼梯旁边碎了几瓶不知道谁砸碎的酒瓶。
袁也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阁楼上小窗户上贴了几个小鬼的脸,正在看着离开的他。
袁也说:“对,他把这破房子给小秦了。”
“为什么?”
“因为他快死了。”
只会有这一个原因。
几个月前,激自己回白草市来解决一个横跨了数十年的恩怨,回到了谁也不知道的他所谓的故乡,把每次做完事都要来汇合的房子送给别人。
而且,后会无期。
袁也没有什么情绪,他搂着井向泽的肩膀,站在冷风中等自己约的优步来接自己回酒店。
袁也和井向泽回酒店房间里后就没有再出门,午餐都是订得客房服务。
袁也问井向泽想不想要看动画片,井向泽哦了一声。
袁也电视频道挑选了半晌,选了一部《Rick and Morty》——反正都是卡通人物,差不多。
井向泽看得很吃力,也不大感兴趣,他的视线频繁从电视移到袁也身上,来回穿梭,忙碌不停。
袁也看起来心不在焉,他偶尔闭一下眼睛,看起来有些犯困。
井向泽顿了顿,伸手摸到袁也的脸上,半压在袁也的身上,给了一个吻。
袁也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他觉得这应该是某种特殊信号,配合地伸手去脱井向泽的衣服。
窗外夜灯逐渐亮起来,袁也和井向泽两个人赤裸着身体靠在床上,电视节目一直在播,Rick仍旧每一集都带着Morty在各个平行时空穿梭探险。
刚洗碗澡后,两个人的头发都有些湿漉,袁也和井向泽两个人坐在床上分食一根香烟,烟灰要落到床单上的时,井向泽伸手要去接,袁也抓过他的手,侧过身把烟灰抖落,他凑回来,把烟嘴塞到了井向泽的嘴里,盯着他的眼睛。
“烟灰应该在烟灰缸里,而不是在你手上。”
井向泽吸了口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挑起了这个一直没谈的话题:“袁曲要死了吗?”
袁也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犯困:“应该是吧。”
“他把你的钱骗走了吗,老师。”井向泽咬了咬烟嘴,他不确定袁也现在是什么想法,袁也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他们早上没有回去,没有碰到抢劫犯、没有被砸车子、没有遇到狂躁不已的Joe,也没有看见袁曲的纸条。
井向泽把烟头拿开,熄灭在烟灰缸里,他脸贴到袁也的胸口上,双目专注地注视着袁也:“我给你的卡里还有钱。”
袁也眼睛半阖,犯困的模样,他伸手摸摸井向泽的头发,轻笑了声:“我自己的账户里也有钱宝贝。”
“……那来拿金库钥匙是为了好玩吗?”
袁也眼睛微微张开了一点,随后又重新阖上:“被袁曲诓去的。”他顿了下,突然想起,“哦我没告诉你大井和闻梁的关系。”
井向泽听到这两个名字,身体紧了一下,他的手指抖了抖,显得有些狼狈的挪开视线,忽视了后面那个问题,轻声问道:“怎么被诓去的?”
袁也的手掌在他身后上下抚摸了几下,直到井向泽身体又重新放松下来:“他觉得我良心未泯,你又很可怜,甚至可能已经被虐待死了,诓我来拯救你。”
井向泽猛地把头抬了起来,他瞳孔都几乎震了起来:“所以老师是真的特意来找我的?”
袁也摊手:“我告诉你了,你不信。”
袁也拍了拍胸口,井向泽却像得到指使,又重新趴了回去,袁也眯着眼睛慢腾腾地说:“我又不是什么英雄,这是个什么事儿。”
袁也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捏住了井向泽的下巴,他直勾勾地看着井向泽的眼睛,从来没有过的神情,甚至有些阴鸷的凶:“我谁都救不了,知道吗?”
井向泽跟袁也对视了好一会儿,他垂下目光,抬手抱住了袁也有些潮湿的脑袋:“他要死了,你会不会有些伤心?”
袁也没说话。
井向泽搂着袁也的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是不是不该踢他?”
袁也的笑声从他怀里闷出来:“真好哄啊宝贝,你当然应该踢他,如果不是他不负责任还把发生的一切事都当有趣,你根本不用遭遇你遭遇的所有事情。”
井向泽松开袁也的脑袋,沉默了一会儿,该恨吗?是该恨吧?那怎么办呢?把一个快死的人再抓出来杀他一百遍吗?
他垂下眼睛,凑过去,亲上袁也的眉心,鼻梁、鼻尖,含住袁也的唇珠:“那也遇不到老师了。”
袁也觉得有些荒唐,忍不住刻薄:“蠢货。”遇到他难道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井向泽没有说话,袁也自己吐出了一口气,语气恹恹地大概讲述了袁曲、闻梁和大井的关系。
“大井和闻梁可能都死了。”袁也又讲起下房子烧起来的事情。
井向泽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又凑过去亲袁也的脸。
袁也闭着眼睛,往旁边侧了下脸,没什么精力维持自己道貌岸然的人味了:“别亲了,弄一下午,现在没劲了。”
井向泽盯着他,没见过似的,非常新鲜,他伸手摸袁也的脸,又去摸袁也眼睛,笃定说:“老师在难过。”
袁也眼睛都没睁,嗤笑了一声:“难过是什么感觉?”
井向泽摸袁也的脸,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终于开始有了一些过往的、被他刻意尘封起来的回忆。
“父母刚意外过世的时候,我好伤心,每夜每夜都在哭。我想他们回来,想这只是一场噩梦,晚上哭醒的时候会想他们为什么舍得丢下我,为什么不干脆带我一起走。”
井向泽的声音有些伤心:“我那个时候真的很伤心,我觉得我家没了,魂也没了,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袁也睁开眼睛看他,他把井向泽搂下来,把被子扯上来覆盖到两人伸手,遮住两人脑袋。
灯光被当在被子外面,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彼此交错。
“那现在呢,想起他们是什么感觉?”
井向泽想了想道:“现在回忆起他们,好像会感觉有些幸福,他们在活着的时候都很爱我。”
这是袁也的知识盲区,可不是靠观察别人和学习能够体会到的感觉,他在被子里闭了下眼睛。
“那我应该不伤心也不难过,以后想起老头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正向情绪。”
“我就是觉得……”袁也顿了顿:“有些犯困,好想睡觉。”
(单车卷完)
你爸爸
无语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到鱼塘去,什么垃圾功能,提前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60章 Jump!Jump!(一)
飞机刚起飞的时候,教练又着重提了一下安全须知。
袁也坐在椅子上,撑了会儿下巴,教练立刻又苦口偏心地对他道:“你想带他跳,你怎么不把他带回你们俱乐部跳?”
“这不是刚回国么,我带他都跳几十回了,他自己少说也跳二、三十次了,按理A证都可以拿到,谁知道你们这儿不让带。”袁也继续撑下巴。
教练说:“本来根本不让单人跳,不是看你真的懂,而且还带着证件,都不会让你单人跳,你还想要带人?”
“您说笑,信不信我跳伞经验比您还丰富?而且您这就是玩,我可是能应付各种突发情况的,我们当初训练的时候直升机打开了跳都是寻常操作,低空索降也就这么下去。”袁也哼唧出一声。
井向泽坐在袁也身旁,染一头浅蓝色的短发,冲锋衣拉链直接拉到顶端,小半个下巴埋在衣服里,他默不作声地扯了下嘴角——又在胡说八道。
教练偏还上当,疑惑地端详了袁也一会儿:“您这是做什么行业的啊?”
袁也压低声音:“秘密。”神秘了一秒后,又补充,“不过现在退役了。”
井向泽的衣服卡着下巴,不大舒服,他往下拉了一点拉链。
教练哎呀着感叹了一会儿,非常有原则的坚持:“您再厉害,我们也得按规矩办事,您可以单人跳,您这朋友可不行,他没证不说,看着就没经验。”
袁也笑,他往井向泽旁边贴了一下:“他就是不爱说话,高冷你懂吧,放心,他经验绝对比大多数人都丰富。”
井向泽又扯了下衣领。
教练气:“那也不行,再说你也不要单人跳了,净给我们添麻烦。”
袁也慢腾腾地哦出一声,一副惋惜模样:“好吧好吧。”
飞机飞到两千米高空的时候,教练跟袁也从机形讨论到伞形,井向泽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又扯了下衣服拉链,教练眼尖见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绳子,立刻说道:“不是说好最好不要戴饰品吗,你先摘下来吧,跳完了再还给你。”
袁也侧过头看了一眼。
井向泽抬起眼睛看教练,眉头皱起来:“不用。”
教练张嘴劝说。
袁也凑到井向泽面前,把露出来的绳子塞回衣领里,再伸手把他冲锋衣的外套拉到顶,还帮他扯立了领子。
“这玩意可不能摘下来,从一个大师父哪儿求来的,说一辈子不能离身。”袁也对教练解释道。
教练笑话他:“年纪轻轻地怎么还这么迷信?”
袁也嗯哼:“前几个月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一会儿,澡还没洗完,住的房子因为电路老化着火了,好在发现及时,洗完澡戴回来把火弄灭了。”
教练笑话他把这种随机的概率事件当真。
从见面时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的井向泽突然道:“我小的时候贪玩,把这个东西摘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父母当天就出意外死了。后来有一次绳子断了掉在床上我没发现,亲哥掉进坑里瘫了,还有一次跟人吵架生气摘下来,家里烧没了。”井向泽冷冷地看了教练一眼,“你现在让我摘了,是想让飞机上的谁跳下去摔死?”
“……”教练语塞半晌,他看了袁也一眼。
袁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眉骨,憋了会儿笑,正色道:“别理他,胡说八道,没这么玄。”
井向泽说:“我天煞孤星的命,戴这个为了保身边人的命,信不信由你。”
“那不是更得摘下来么,回头在天上飞的时候掉出来丢了怪谁?”
井向泽冷声道:“没命丢。”
教练见他态度坚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饰品戴在脖子上摘不摘倒也还好。
教练忍不住跟袁也耳语:“真的假的,他父母真没了啊?那你还跟敢跟他做朋友,这玩意都报应在身边人身上啊?”
袁也没有刻意压声音,哎呀笑道:“哎呀这不是您不让我带他跳,他生气故意这么说的吗?”
教练纳了闷了:“怎么了,他离你超过一米远会死还是怎么地?”
袁也耸了下肩膀:“谁说不是呢?”
话音还没落,井向泽冷声吐出一个字:“是。”
教练没听懂,诧异望过去。
井向泽看也没看他:“是,会死。”
教练表情表情顿了顿,逻辑上是不信,但说话这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人也不知道该不该配合一把这样的幽默。
袁也哈哈乐,一把勾住井向泽的肩膀:“别看这小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其实是个幽默大师。”
教练配合地尴尬笑出两声,示意他们:“马上到三千米了,你们准备一下。”
袁也倒到井向泽身上,半侧身子,抬手捏了下井向泽的两颊,他掐橡皮玩具一样轻轻掐了几下,低声道:“待会儿你跟这个教练跳双人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