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收拾好情绪。
弯了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他对自己说:开心一点,苏宥开心一点,明天就可以见到傅临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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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宥大概是全公司唯一一个带着笑脸去上年后第一天班的人。
他和面如死灰怨气冲天的同事打了招呼,背着双肩包进了电梯,到工位的时候傅临洲还没有来,苏宥于是把自己的东西提前收拾了一下,放进箱子里。
省得姚雨回来之后,他再着急忙慌地收拾,他不想让自己的离开显得慌乱狼狈。
把纸箱放在座椅边上,傅临洲正好从电梯里出来。
苏宥有些紧张。
经过了过年魔幻的几天,再次在公司里见到傅临洲,苏宥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傅总,早。”他主动打招呼。
傅临洲看向他,“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他以为这个简短的对话会就此结束,结果傅临洲把手上的纸袋放在他的桌边,还说:“再吃点吧,或者中午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傅临洲说完就进了办公室,留苏宥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傻眼。
他拿起刚刚的纸袋,看到里面有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火腿芝士可颂,还有一个小的草莓慕斯蛋糕。
苏宥看着自己桌上喝到一半的蒙牛纯牛奶,突然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懵地把东西拿出来,咬了一口可颂,芝士浓郁细腻,甜度刚好。
傅临洲给他带了份早餐?
苏宥不敢浪费,把三样东西全吃完了,才在疑惑中开始工作。
半个小时后,傅临洲把他喊进办公室,苏宥以为新年伊始就有什么重要工作,拿着小本严阵以待,可傅临洲只是问他:“吃完了吗?味道怎么样?”
“啊?”
“没吃吗?”
“吃、吃了,很好吃。”
“嗯。”
苏宥还是发懵,鼓起勇气试探着问傅临洲:“谢谢傅总,傅总您有什么工作要安排给我吗?”
傅临洲显然有点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在苏宥身上打转,直到苏宥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哦,工作,下午我要去园区开会,你陪我一起吧。”
“好的。”
苏宥想问刚刚那份早饭的原因,但犹豫再三还是不好意思。
下午他联系好司机,准备收拾东西下楼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还是臃肿的羽绒服,毕竟是正式会议,虽然傅临洲一而再说无所谓,但苏宥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随意。
他的正装之前被傅临洲放进了休息室,而傅临洲在会议室里开骨干会,不在办公室里。
进去换好就出来?应该也用不了几分钟吧,苏宥想。
趁着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苏宥偷偷溜进傅临洲的办公室,然后冲进休息间,关上门就去找自己的纸袋。
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正疑惑的时候,苏宥在余光里瞥见衣柜里挂着的那件黑色西装好像和他的很像,只是被防尘袋包着,看不清楚。
他走过去,微微拨开防尘袋。
竟然真的是他的那套。
他以为傅临洲会随手把他的纸袋丢在角落里,结果傅临洲不仅把他的衣服挂了起来,还用防尘袋护着。
他这套西装比不上傅临洲一条领带的价格,根本不配挂在傅临洲的衣柜里,更不配被仔细地保护,苏宥把衣服拿出来。
他有些怔忪,被珍重对待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但时间由不得他多想,他只能赶在傅临洲回来前,换好衣服。
傅临洲把公司里几个高管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散会后便独自回到办公室,经过苏宥的工位时发现没人,他还稍微停了停。
苏宥的笔筒里插着一只铃兰。
是他还给苏宥的钩针铃兰。
傅临洲弯了弯嘴角,看来他在苏宥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位置。
他推门进了办公室。
今年冬天回暖得很快,傅临洲觉得有些热,想要换件外套,于是径直走向休息间。
他脑海中还想着那朵铃兰。
打开休息室的门,入眼是一抹白,然后是一双修长纤瘦的腿。
苏宥全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正低头系纽扣,衬衫衣摆勉强遮住屁股,随着他因为惊吓而夹紧手臂,衬衣一收拢,身形弧线就若隐若现。他皮肤很白,细颈几乎和白衬衫融为一体,在休息室微弱光线的照射下,隐秘又朦胧。
傅临洲又想起那朵铃兰。
他几乎打量完苏宥全身之后才望向苏宥的眼睛,苏宥眼里全是惊惶的眼泪。
傅临洲如梦初醒般往后退了一步,关上门。
苏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本来是想锁门的,可他觉得擅自钻进上司的休息室还锁门,未免太没礼貌,而且他以为自己两分钟就可以完事,结果冬天衣服一层又一层,他又不敢把衣服放在傅临洲床上,就站在凳子边上脱,脱裤子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穿上衬衣。
门就被打开了。
那一瞬间,苏宥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傅临洲会怎么看他啊,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不懂分寸,又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下属,苏宥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蠢到在傅临洲的休息室里换衣服,应该拿去卫生间换的。
新年这几天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估计就要消失殆尽了。
苏宥蹲在地上,用手背抹眼泪。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耽误时间,一边哭一边穿衣服,然后把换下来的毛衣裤子塞进纸袋里,握着门把手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把门拉开。
傅临洲站在他的工位边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说了句“对不起”。
苏宥愣住。
他低下头,“是我不好,我不该未经您同意就——”
“没有,不是你的错。”
傅临洲打断苏宥的话,“是我把你的衣服放进去的,你随时可以进去换。”
苏宥心里还惴惴不安,可傅临洲的心思明显不在他的道歉上,苏宥还在努力措辞,傅临洲已经伸出手,拨了拨苏宥的头发。
苏宥呼吸都停住。
他微微仰头看着傅临洲,傅临洲则专注地打理苏宥的卷发。
苏宥于是把目光落在傅临洲的喉结上。
他看到傅临洲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自己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宥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他羞臊到极点,终于忍不住打破安静:“我……我头发太乱了,我还是……”
“不许拉直。”
傅临洲好像特别在意他的自然卷,这是他第二次警告苏宥不能拉直了。
苏宥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说:“哦。”
等把所有翘起的头发都理好,傅临洲收回手,低头看到苏宥手里鼓鼓囊囊的纸袋,问他:“你要把这个拎到哪里?”
“放在椅子旁边。”
傅临洲蹙起眉头:“那你回来的时候换衣服准备在哪里换?”
“我……我打算直接穿回家。”
虽然知道他一靠近,苏宥就要逃,会刻意地躲,但傅临洲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外面太冷了,”傅临洲直接拿过纸袋,绕过苏宥径直走向办公室,“等开完会回来,还是去休息室换吧。”
“啊?”
苏宥还没反应过来,傅临洲就又出来了,“走吧。”
苏宥连忙拿起公文包。
可傅临洲突然停下,回头看他,“羽绒服呢?”
苏宥抿住唇。
“把羽绒服穿上。”
苏宥不情不愿地说:“我羽绒服是绿色的,和正装很不搭。”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刚刚把保暖内衣穿到衬衫里了,今天十几度呢。”
“苏宥。”
苏宥心虚不吭声。
他已经在傅临洲面前出了丑,不想再在会议上给傅临洲丢人。
可傅临洲转身回到休息室,拿出来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穿上。”
那是他的羽绒服。
苏宥眨了眨眼,还有点发懵。
傅临洲直接把羽绒服披到苏宥的肩上,拎着两边的衣领,“伸手。”
苏宥更懵了。
傅临洲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声音都放轻:“快点,抬一下胳膊。”
苏宥脸红到耳朵尖,慢吞吞伸出了手,塞进袖管里,傅临洲理了理他的领子,“可以敞着怀,但不能不穿。”
苏宥声如蚊讷,“嗯。”
他整个人都迷糊了,进电梯的时候都是恍惚的,傅临洲拉了他一下,他一时没站稳,就摔到傅临洲身上。
傅临洲刚要伸手搂住他,苏宥已经匆忙站直,拎着公文包缩在电梯一角,头都不敢抬,宽大的羽绒服衬得他很小。
傅临洲看着他,心想:苏宥很适合穿他的衣服。
至于只穿一件衬衫,傅临洲舌尖抵在上颚,停止遐想。
到了会场,傅临洲一坐下来,苏宥就把公文包里的各样东西拿出来,“傅总,这是会议材料和流程,还有这是您的讲话稿。”
傅临洲看到苏宥每次拿东西都要费力地把手从袖管里伸出来,像小仓鼠从洞里伸出脑袋。
他的羽绒服对苏宥来说有些太过宽大,虽然可爱,但不方便。
“过来。”傅临洲说。
苏宥靠近了些。
“伸手。”
“啊?”
傅临洲直接拽过苏宥的胳膊,帮他仔细地卷羽绒服的袖子,苏宥就站在他面前,膝盖微微一动就能碰到傅临洲的腿。
他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想要收回手,小声说:“傅总,我自己来。”
可傅临洲没有理睬他的小小抗议。
“那只手。”傅临洲自顾自拎起苏宥另外一条胳膊。
苏宥脸颊滚烫,对周围人目光的恐惧盖过此刻的羞臊,他一抬头,和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好不容易撑过这半分钟,傅临洲放下苏宥的胳膊,苏宥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
会议快开始的时候苏宥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刚那个女孩坐到苏宥身边,把公文包放在身侧,很自来熟地说:“你和你老板是亲戚?”
苏宥摇头,“不是的。”
“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还帮你卷袖子,像照顾小孩一样。”
苏宥整条胳膊都是麻的,完全没了知觉,他紧张道:“不是的,是我做事总是慢吞吞的,我老板看着都着急,所以……所以……”
苏宥解释不清楚,只好转移话题,“那你的老板呢?”
秘书小姐看看傅临洲,又看看自己那位肥头大耳,刻薄无能,私生活混乱,还特别喜欢pua下属的恶心上司。
她转过身子朝向苏宥,笑容满面,温柔道:“我老板也很好,好到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杀了他全家。”
作者有话要说:
傅总:小宝穿我的衣服很好看,不穿更好看。
【预告:明天姚雨姐回来!小情侣第一次抱抱(清醒状态下)】
第36章
苏宥感觉傅临洲最近很不对劲。
具体体现在傅临洲好像有点过分关照他了。
一连好几天了, 傅临洲都给他带早饭,还时不时就把他喊进办公室,也不吩咐什么重要工作, 就看了看他,又让他出去。
苏宥感觉很不对劲。
他内心深处隐隐有种猜测,但不敢深究, 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谬。
不可能的, 一定是他多想了。
他去了月落街的酒吧, 却没有在吧台看到徐初言, 卡座里的程烈跟他打了招呼,苏宥便坐了过去,“程大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苏宥笑了笑。
程烈看苏宥的状态,猜测他最近大概和他的上司关系融洽,因为这一次他的眼睛是有神的,不再破碎落寞, 程烈问他:“酒吧出了一个新品, 挺好喝的,试试?”
“不了不了, 我答应——”苏宥说到一半就停住,笑着摆摆手:“我不喝酒了,一喝就醉, 对身体不好。”
程烈也没坚持。
“初言呢?”
“被人喊出去了,就是那天初言拿着酒瓶砸的那个人。”
“啊?”
苏宥担心出事, 便立刻去了后门, 还没走到门口, 就听见江尧的声音。
“初言,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告诉你又怎么样呢?”
徐初言说完之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江尧阻止他:“别抽烟,初言。”
“关你什么事啊,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徐初言拔高了语调。
“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是,所以你要不要站在这里让我用啤酒瓶砸你一次?砸你一次我就解气了。”
江尧也破罐破摔:“好啊,你砸吧,反正当初你也没少打我,在床上连踢带踹的,三天两头让我挂彩。”
江尧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塞到徐初言手里,“你砸,我绝不还手。”
苏宥刚要冲上去,徐初言已经把酒瓶随手丢开了。
玻璃碎了一地。
苏宥和江尧都愣住。
江尧先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一步,抱住徐初言,徐初言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江尧说:“当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告诉我,初言,当初为什么和我闹分手,为什么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