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洲靠近,他就吓得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傅临洲怔住。
他展现出来的界限感太过明显,傅临洲顿觉自己越界,于是说:“好吧,严重的话记得喷点药。”
“好。”
两个人莫名因为一件小事,突然变得疏离,各有心思,却又看不清彼此。
苏宥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他好像隐隐有感觉到一点变化,但那种变化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他怕自己想多,又怕傅临洲看出他的心思。
远处传来少年人的欢呼声。
苏宥再一次证实他和傅临洲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很多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比如今天和傅临洲高谈阔论的叶博士、比如宴会上男孩女孩们自信大方的表演,还有听闻他是助理就变了脸色的母亲。
季天昀的礼物盲盒被抽空了,里面随随便便一个小盒子就是苏宥两个月的工资。
相隔如天堑。
苏宥很想变得更好,但他现在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回去琢磨怎么写推广软文的文案,副业群主说了,现在一篇是二十,写得好的话,四千字能赚五百块。
他只能一笔一笔地挣,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至于和傅临洲的关系,那从不是他应该考虑的。
过完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姚雨就要回来了。也就是说,他和傅临洲朝夕相处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要是把傅临洲的体恤当了真,之后的下场大概就是徐初言说的那样。
宴会结束后傅临洲让苏宥坐他的车,苏宥没好意思再拒绝,但是刚到巷口就让傅临洲停下:“过年里面大大小小的车特别多,开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在这边下就好。”
傅临洲停好车,苏宥说:“谢谢傅总。”
傅临洲没说什么。
苏宥下了车之后,傅临洲才注意到车座上的白色包装盒。
是他给苏宥拿的礼物,苏宥没有拆封。
他刚皱起眉头,余光又看见苏宥小跑回来,傅临洲降下车窗,苏宥气喘吁吁地扒着车窗,说:“傅总,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但还是谢谢您,我特别开心。”
他好像是生怕傅临洲误解,特地跑回来解释。
傅临洲看着他的脸,有些无奈。
苏宥朝他笑,“傅总,路上小心。”
“嗯。”
傅临洲调转方向,往清林路南端开的时候,他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苏宥,苏宥还站在路口,眼巴巴地望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进巷口,消失在傅临洲的视野。
傅临洲又开了一段路,然后找了个路边停下。
心烦意乱。
他应该清楚苏宥的性格,“对不起”“谢谢”挂嘴边的人,别人递张纸给他他都恨不得鞠躬道谢,这样的苏宥拒绝这份礼物,其实很正常,并不算出乎意料。
但他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苏宥总是往后退。
恨不得和他划清楚河汉界,分毫不敢逾越。自从知道苏宥心里有人之后,傅临洲原来是想和他回到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可是他现在有些不满足。
除了父母离异,他的人生几乎没有缺憾,想要的一切都能拥有,不管是基于他的努力还是他的显赫家世,总之,他未曾尝过挫败的滋味。
深夜失眠时,总会想起苏宥的体温。
他抬起手,好像还能回忆起把软绵绵的小家伙搂在怀里的触感。
其实苏宥不是很矮,入职信息里他填的身高是一米七四,而且他身形纤长,看起来并不娇小,可把他抱进怀里时,傅临洲总觉得他像一个布娃娃,柔软,任人摆弄。
傅临洲闭上眼就能回忆起很多画面。
他不甘心成为苏宥生命里的过客,不甘心在苏宥一次次后退中,变回陌生人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魔术师小宝!!好多朋友在催进度,但是我觉得傅总的心动还是需要好好铺垫的呜呜,明天有个小惊喜,谁还记得休息间里小宝那套正装?
(评论区掉落五十个小红包)
第35章
苏宥以为自己会做一个很甜的梦。
可进入梦乡之后却是一片漆黑。
耳边不断传来鼓噪的声响, 像是学生时代的课间,有笑声喧哗声,还有广播里传来的音乐声。
“垃圾站站长, 喂,管垃圾桶的。”
苏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初二的课堂上, 周围全是当年的同学, 他们的脸庞还很稚嫩, 没有人在意突然醒来的苏宥。
他还坐在教室的角落, 身后是垃圾桶和卫生工具。
他有些懵,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生走过来,把辣条包装袋扔到苏宥身上,“后面都脏成这样了,你是一点都不管啊,你能不能周围垃圾捡起来,臭气熏天的我都要吐了。”
苏宥看着男生身后的一群凶神恶煞, 他们都不穿校服, 围在一起坏笑着望向苏宥。
苏宥不敢和他们对抗,只好起身收拾垃圾, 他一边捡,男生还一边把纸团往他脚边扔。苏宥实在忍无可忍,扔了扫帚, 正要硬碰硬的时候,一个高壮的男生冲进班级, 把苏宥推到座位上, 然后高声质问:“苏宥, 你是不是偷我手机了?”
苏宥连忙摇头,“我没有。”
“有人看到你偷了。”
他二话没说就把苏宥座位里的书包抓出来,“我要检查,要是被我翻出来,你就死定了!”
“你干嘛?”
男生一手攥着苏宥的领子,苏宥被他抓得几乎窒息,脸涨得通红,可是力量悬殊,苏宥根本推不开,只能看着男生把手伸进他的书包里,把他的书本试卷扔出来。
苏宥的满分试卷被扔到地上,有人踩住,很快就四分五裂。
苏宥拼命挣扎,又被男生狠狠按住。
周围没人敢帮他。
男生把苏宥书包里所有东西都扔了出来,最后在书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
众人哗然。
苏宥难以置信地望着男生,嗫嚅道:“我没有,我没有偷,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我的书包里。”
男生冷哼道:“装什么?”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每天坐在最后面,谁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么。”
苏宥终于用力把男生推开,拿起自己的书包,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我没有偷你的手机。”
可男生揪着苏宥的领子,对着众人说:“大家都看到了,手机是从他的书包里翻出来的,我现在带他去找班主任。”
男生的小跟班在旁边说:“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是小偷啊。”
苏宥涨红了脸,争辩道:“没有,我真的没有。”
男生力气极大,苏宥是直接被他拖过去的,想反抗又会被身后人推搡。
他在楼梯转角看到谢简初。
谢简初朝他挑了下眉。
后来班主任让苏宥在全班面前读检讨,苏宥不愿意,就被带了家长。
刘琴上班中途被叫到学校,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很是不愉,她不耐烦地问苏宥到底偷没偷,苏宥摇头,哭着说:“小姨,我没有。”
可是没人信他。
刘琴皱眉望着他,“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宥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办公室门口挤着好几个人,脸上挂着坏笑,其中一个大喊:“小偷。”
奚落和指责铺天盖地朝苏宥压来,让他无法喘息。
苏宥在父母的疼爱里长到九岁,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父母,可是他现在开始怀疑那一切有没有存在过,他现在面对的是把他当累赘的小姨一家,还有把他当小偷的同学。
他推开所有人跑了出去,发了疯似地往前跑,在楼梯上摔了下去。
他以为会疼。
可是有人接住了他。
苏宥抬起头,看到西装革履的傅临洲。
梦里全是错乱的,唯有傅临洲眼里的心疼是真的,傅临洲喊他宝宝,苏宥迟疑了两秒,然后就扑进他的怀里,他痛哭失声:“我真的不是小偷,我真的不是。”
傅临洲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我知道,你怎么会是小偷呢?”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我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傅临洲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额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我好难受,我好难受,我喘不过气来了……”苏宥紧紧攥着傅临洲的衣服。
“宝宝,别怕。”
傅临洲把他搂进怀里。
“好疼啊,老公,你为什么出现得那么迟?”
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苏宥睁开眼,如劫后余生一般,重重地喘着气,他在额头上摸了一把,全是冷汗。
他把枕边的铃兰放在胸口,可梦中的余痛还在蔓延,他本来已经慢慢学着把负面情绪藏起来,为什么突然又跑出来了,他明明已经好多天不会梦到学生时代的事情了。
他以为他放下了。
幸好还能梦到傅临洲,没有傅临洲的拥抱安抚,他该怎么办?
他从心底里升出恐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手臂上已经多了几道伤痕。
幸好指甲是修剪过的,只抓破皮,没有出血,但颜色很深。
在破皮的划痕旁边还能隐隐看见旧伤,他早就习惯这样的伤痕,甚至懒得处理。
他看着天花板,对自己说:“苏宥,不能哭,不能掉那些不值钱的眼泪,偶尔梦到一次过去的事没什么,不要多想,你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你能陪在傅临洲身边,他对你那么好,你的一切都在变好,不能哭,不疼,不能哭。”
他看都不看胳膊上的伤,麻木地放下卷起的袖子,然后起身做早饭。
新年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上班前一天徐初言过来敲他的门。
“初言!”苏宥很是惊喜。
徐初言朝他翻白眼:“干嘛?不就几天没见?”
苏宥傻笑着把徐初言拉进来。
徐初言随手推了他一下,正好碰到苏宥的手臂上的伤,苏宥缩了一下,徐初言疑惑:“怎么了?”
苏宥笑笑:“没什么,静电。”
徐初言没太怀疑,把从父母家带回来的腊肠和卤鸭放到苏宥桌上,“喏,给你的。”
苏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干嘛?你嫌弃?”
“怎么会?太贵重了。”
徐初言失笑:“这有什么贵重的?都是我妈自己做的。”
苏宥想了想,回身从冰箱里翻出水饺,说:“正好,初言,我昨天也给你包了荠菜肉馅的水饺,你不是老吃速冻水饺吗?这是我自己包的,一定比买的好吃。”
徐初言接过来,指着腊肠和卤鸭,“你把这个也放冰箱里。”
苏宥把卤鸭塞回到徐初言手里,“你留着自己吃,腊肠就够了。”
“为什么?”
“一只卤鸭要不少钱呢,你妈妈亲手做的,你得多吃点,这样就不用经常点外卖了。”
徐初言听完之后很是不满,“你在计较什么啊?非要等价的话,你得再给我两袋水饺,才赶得上腊肠的钱。”
“我——”
“最烦你这样了,亲兄弟才明算账,我们是亲兄弟吗?”
苏宥定定地望着徐初言,徐初言在苏宥的发顶上撸了一把,“行了,我回去补觉了,路上坐了几个小时的车。”
“初言,你为什么来宁江工作?”
徐初言脚步顿住。
“江尧他……他一直让我问你为什么现在在酒吧工作。”
徐初言眯起眼睛,“你帮他打听我的事?”
苏宥低下头。
“很好啊,苏宥,你是哪边的人?”
苏宥更加愧疚,
徐初言冷笑一声,“哦,你是傅临洲的人,傅临洲和江尧是兄弟,所以你是江尧那边的人,行了,把东西还给我吧。”
“不是的,你不说我也不会再问了,我保证不会再问了,你别生我的气。”苏宥急得要哭。
徐初言知道他为难,点到为止地逗了逗他,“行了,他要是真想知道,会主动来找我的,既然他不来,托你问一问,说明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无所谓的。”
“初言,他——”
“别提他了。”
苏宥低头说:“好。”
“把东西放进冰箱。”
苏宥想了想,还是听徐初言的话。
徐初言拎着水饺离开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望向苏宥:“很奇怪,苏宥,你为什么一边很珍惜我们的友情,一边又把我往外推呢?”
苏宥愣住。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不就是有来才有往吗?每笔账都算清楚,就没意思了。”
没有人对苏宥说过这样的话,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人给他指导,他都是被迫承受,被迫明白一些道理。
事实证明,小心翼翼地活着,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最安全的方式。
苏宥整个人都在死胡同里,脑筋转不过弯,他感到痛苦,五官都皱到一起:“可是我不能白白接受你对我的关心。”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苏宥又呆住,徐初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整天胡思乱想的。”
苏宥泪眼模糊,强忍着笑了笑。
他目送徐初言回了隔壁的家。
门关上后,他反手也在自己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缓缓蹲下,叹了口气,“整天胡思乱想的,别人都开始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