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它头上光溜溜的，没有羽簇，体型这么大，在结合其他特征，我判断它属于林鸮属，而林鸮属黄色虹膜的不多，绝大部分都是褐色。”孟渔阳扯扯猫头鹰的羽毛，“所以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家伙是乌林鸮。”
　　听他说了一堆，谢仁晕晕乎乎摇了摇头，只觉得像是在上课：“乌林鸮怎么了？”
　　“册子上没有画乌林鸮的图案，但有段文字。”孟渔阳把册子递给他，并没再解释的意思。
　　册子上禽类区域里，画了两三种鸟类，谢仁对照着猫头鹰一个个比较过去，发现都不是。
　　在这些图画最好，有行小字：另，园区内还有只乌林鸮。
　　“你的图片为什么不在册子上？”孟渔阳揪着脖子摇晃猫头鹰。
　　猫头鹰两只黄色的大眼睛翻来翻去，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咕”。
　　“它是不是真不会讲话啊？”有人小声嘀咕。
　　咕咕咕，猫头鹰剧烈挣扎起来，脑袋努力上下摆动，孟渔阳眯着眼睛看了几秒钟，意识到它在点头。
　　“它这样不能说话？”孟渔阳看向楚云西。
　　楚云西想了想：“不知道。”
　　“啊？”孟渔阳诧异。
　　“我发现他的时候，它正在被围攻。”楚云西嫌弃地扯开猫头鹰翅膀，指指上面参差不齐的羽毛，“这些，还有这些，都不是我弄的。”
　　孟渔阳看了看他指的两处，又看看翅膀上其他的伤：“那这些呢？”
　　楚云西偏开头不说话了。
　　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黑色瞳孔染上笑意。他把猫头鹰放在地上，抬脚踢了踢：“就算不能讲话，但好歹能听懂吧？我问你答，再不配合，就等着被烤。”
　　猫头鹰缩着脖子，咕咕抖起来。
　　“王崇以的线索册子在哪里？”孟渔阳问。
　　猫头鹰低头装死。
　　“别逼我问第二遍。”孟渔阳摸摸下巴，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猫头鹰抖了抖，用嘴从羽毛底下扯出来个东西。
　　孟渔阳接过来，发现是册子的下半部分。和上半册并不相同，后面这半册，主要讲述的是管理员和饲养员的问题。
　　一页页读下去，孟渔阳心底涌起个奇怪猜测：“原来，你们管理员也是竞争上岗？”
　　猫头鹰咕了一声。
　　“所以上一任管理员，是你杀的？”回想起第一间屋子的惨状，孟渔阳眨了眨眼睛，“所以，原本负责我们这批玩家的，不是你吧？”
　　猫头鹰低垂着脑袋没了声。
　　孟渔阳摸摸下巴，终于理解了这次副本为什么如此奇怪。
　　先是在入口处等了那么久，后来说好的三天观察期，也没有做到，还有接下来的任务安排，林林总总归根结底，原来负责发放任务的npc是篡位的。
　　“你对任务也是一知半解。”孟渔阳撇了猫头鹰一眼，继续往下看手册。
　　根据手册上显示，想成为管理员有两种途径：1.亲自杀掉上任管理员；2.让所有动物臣服于利爪之下。
　　“当上管理员后，便拥有了开启传送口的资格。”孟渔阳读到这句，低头看猫头鹰，“你现在还能开传送口吗？”
　　猫头鹰咕咕咕着猛摇头。
　　“果然不行啊。”孟渔阳也没太失望。
　　意识到猫头鹰无法变成人之后，孟渔阳也隐约猜测到，它已经放弃了管理员的身份。结合刚刚看到的内容，孟渔阳猜测，猫头鹰为了保命，在受到其他动物攻击时，马上做出臣服。
　　册子上还说明，成为管理员后，必须想尽办法喂饱收容所内到动物，否则将受到攻击——这也是第二晚没能成功杀人后，猫头鹰开始焦躁的原因。
　　每晚死去两个人，白天被做成食物投喂，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收容所内暂时的平静，换句话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管理员位置不被觊觎。
　　所以这个副本本身，对于管理员和玩家而言，都是考验。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力当上管理员呢？孟渔阳舔舔嘴角，总觉得还漏了什么。
　　“喂，你为什么要拼死拼活杀掉上任管理员？”孟渔阳踢踢猫头鹰。
　　猫头鹰咕咕两声，好像想说什么，可惜无论它怎么拍动翅膀、比划来比划去，孟渔阳都没能理解。
　　“算了。”看了一会儿猫头鹰比划，孟渔阳摆摆手，“不管你为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新的管理员。”
　　既然猫头鹰已经放弃管理员身份，那按照册子上说的，产生新任管理员的途径，就只剩下第二条——让所有动物臣服于利爪之下。
　　看了看晒太阳的楚云西，孟渔阳笑着凑过去：“云西啊，你出去的这一晚上，看见其他动物了吗？”
　　楚云西懒懒抬起眼皮，点头。
　　“那，他们打的激烈吗？”孟渔阳问。
　　楚云西想了想：“还行。”
　　猫头鹰瞪着圆眼睛，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孟渔阳竟然从那对黄色的大眼睛里，看出了不认同。他看看楚云西，又看看猫头鹰：“你是想表示反对？”
　　猫头鹰：“咕。”
　　“你是说，它们打得很激烈？”孟渔阳看着猫头鹰残破的羽毛，微微眯起眼睛，“那按照这个进度，新的管理员是不是很快就会产生？”


第49章 动物收容所（十三）
　　抱着很快能见到新管理员的念头, 孟渔阳忍了小半天，直到太阳越过头顶开始朝西走，他依旧没等到新来的管理员。
　　旧管理员让位, 新管理员迟迟不出现，这带来的不止是遥遥无期的等待，还有更进一步的生理问题——毕竟没有管理员的日子里，食物不会凭空出现。
　　好在卫生间里的自来水还有, 人类只喝水不进食的话，大概可以活七天，希望这七天里管理员能够产生。
　　带着这种信念, 孟渔阳又等了一天, 外面丝毫没有出现新任管理员的意思。他扭头看角落里的猫头鹰：“你这么弱都能篡位成功, 没道理新任管理员迟迟不出现啊？”
　　猫头鹰拍拍翅膀，缩得更紧了。
　　孟渔阳想到另一种可能：“该不会你能篡位是占了种族优势？那上任管理员是什么？老鼠？田鼠？蜥蜴还是鱼？”
　　在听见蜥蜴这个词的时候, 猫头鹰乱转的黄眼睛停顿了半秒。
　　“蜥蜴啊，原来蜥蜴也能当上管理员, 这倒是听出人意料。”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孟渔阳摸摸饿瘪肚子，转头看楚云西, “云西啊, 你还有吃的吗？”
　　楚云西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颗巧克力。
　　孟渔阳拨开金纸, 想了想，递到楚云西嘴边。
　　楚云西摇头拒绝了。
　　“我其实也不太饿。”孟渔阳摸摸肚子，坚持把巧克力往楚云西嘴边递, “还是犒劳犒劳我家的功臣吧。”
　　“我不能吃这个。”楚云西说。
　　孟渔阳一愣：“不能吃？”
　　楚云西没再继续解释。
　　孟渔阳把巧克力球放进嘴里，感受着舌尖的丝滑，他记起别的：“为什么只有你的巧克力能带进来？”
　　在第一次进副本挨过饿后, 孟渔阳也试着往副本里带过食物，可惜并没成功。反倒是楚云西，每次都可以带巧克力进来。孟渔阳猜测，带食物进副本能否成功，是有一定概率的，而自己就属于比较倒霉那一类，总是带不成功。
　　哦，也不能说总不成功，至少第一次进副本，带进来了板栗呢。回想着第一次进副本的情形，孟渔阳愣了愣。
　　当初下了公交车，在立关山下买板栗，又和老大爷攀谈，再然后上到山顶。直到见到越野车坠崖前，孟渔阳都认为自己身处现实，可按照他的运气值，现实中买的板栗，应该很难带进副本。
　　而且，从传送门离开后，自己是出现在了公交车上。
　　当时光顾着震惊，并没怎么细想，现在想起来，更大的可能是在下公交车前，自己就已经进了副本。
　　所以就算是按照合同地址前往，也不能保证具体进副本的时间和地点吗？难怪楚云西之前从来都是等传送啊——至少传送的时候，可以明确知道进了副本。
　　“不愧是我家云西。”孟渔阳笑着摸摸楚云西脸颊，换来楚云西意味深长的凝视。
　　“出去的，出去的。”孟渔阳收回咸猪手。
　　把巧克力球吞下肚，孟渔阳舔舔嘴角：“云西啊，你既然不能吃巧克力，为什么还要带呢？”
　　“好玩。”楚云西想了想，补充，“它很圆。”
　　孟渔阳：“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带点其他你能吃的？”
　　楚云西：“试过，带不进来。”
　　孟渔阳一愣。所以不是自己运气差，而是，因为食物不能进副本？如果真是这样，那新任管理员产生之前，最迫切的问题不是躲避野兽伤害，而是食物。
　　又等了两三个小时，窗外嘶叫声彻底消失。
　　孟渔阳肚子再次叫起来，看着窗外那片金纸，他戳戳楚云西胳膊：“云西啊，差点忘了问，你刚刚故意在玻璃上放金纸，是为了吸引我开窗吗？”
　　楚云西点头。
　　“所以，树丛里的黑影对声音很敏感？”孟渔阳想了想，“你不想引起它的注意，才没直接敲窗子？”
　　楚云西再次点头。
　　看楚云西的身手，想打那个动物一点也不难，不过他却宁愿选择更麻烦的方法，是因为不想在窗外展现打斗过程吗？或者说，他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动手的样子？
　　认真想起来，孟渔阳发现自己并没见楚云西出过几次手，那怕第一次副本里的绿毛熊，也是一招毙命，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熊尸体都趴地下了。
　　难道楚云西动手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有点想看云西动手的样子啊，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怎么也按不下去。孟渔阳沉默几秒钟，又戳戳楚云西胳膊：“云西啊，你说外面的打斗，是不是结束了？”
　　楚云西竖起耳朵听了几秒钟，给出准确答案：“是。”
　　“那为什么还不出现新的管理员呢？”孟渔阳看两眼缩在墙角的猫头鹰，又把手册拿出来翻。
　　翻着翻着，他目光渐渐奇怪起来：云西啊，这上面说，让所有动物臣服于利爪之下？”
　　楚云西看他。
　　“所有动物。”孟渔阳舔舔嘴角，目光瞟向他和楚云西房间。看着灰突突的门板，孟渔阳小声嘀咕：“还差一只。”
　　打开房门，抱出小奶狗，剩下的问题又凸显出来。孟渔阳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狗，为难地叹口气：“要不，把它扔出窗外？等着那只老虎还是狮子的，来揍它一顿？”
　　小奶狗和楚云西一起抬头看他。
　　“按照手册上，就是这个流程啊。新任管理员产生的前提，就是让所有动物臣服，现在就只剩下小奶狗没挨打了嘛。”孟渔阳摸摸鼻子，“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楚云西没说话，小奶狗呜呜挣扎着离开孟渔阳怀抱。蹦下地后，它蹭蹭蹭跑到楚云西身边，攀住楚云西裤脚不动了。
　　“呦？你之前还怕云西怕得要死要活，现在又知道去抱大腿啦？”孟渔阳蹲下去，摸摸小狗脑袋，“好歹养了这么多天，真扔出去我也不忍心。”
　　小狗呜了一声。
　　“可是不扔出去，也没其他办法了不是？”孟渔阳试图把小狗从楚云西脚边拎开，没能成功。
　　“你这么抱着他也没用啊，该扔出去还是要扔。”孟渔阳戳戳小狗，指尖轻轻点在小狗微凉的鼻子上，“除非呀，你能求他帮你。”
　　小狗呜咽声停止了，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孟渔阳。
　　孟渔阳：“不想被打，那就只有打倒所有人成为管理员这一条路了，可是你这小胳膊小腿明显打不过呀。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云西愿意带着你出去打怪兽，那你就不用怕了，是不是？”
　　小狗一愣，抱着楚云西的爪子缩紧了不止一倍。它呜呜叫着，抬起头，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紧楚云西。
　　如果小狗能说话，孟渔阳毫不怀疑它会连着说个七八十句求求你。楚云西被抱了一会儿，败下阵来。他俯身拎起小狗，跳出窗外。
　　“你为什么要引导小狗求他？”黄佳玲小声问。
　　孟渔阳：“有吗？”
　　黄佳玲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孟渔阳许久，也没能看从孟渔阳似笑非笑的脸上看出什么。她抿抿嘴唇，觉得果然法医和心理医生差别很大。
　　楚云西离开后，孟渔阳连忙趴到窗边。可惜之前的黑影已经不在灌木丛，楚云西找了一会儿，拎着小狗朝远处走。
　　“没能看见云西打架的身姿，真是可惜啊。”孟渔阳揉揉鼻子坐回桌边，半个小时后，楚云西再次出现在窗外。
　　“成功了？”孟渔阳连忙打开窗子，从他手里接回小狗。
　　看着蔫头蔫脑，仿佛精力被掏空的小狗，孟渔阳有点怀疑：“这？真能变成管理员吗？这么无精打采的？”
　　“这都不只是无精打采了吧？”谢仁小声嘀咕，“这狗看起来，都已经吓傻了。”
　　孟渔阳挠挠头，也觉得让这么小的狗去打怪兽有点不人性。他摸摸小狗低垂的脑袋，揪着狗爪子按在猫头鹰头上。
　　随着这爪子按下去，孟渔阳震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小狗，同样的葡萄眼，同样的蔫头蔫脑，但小狗身上，隐隐出现白光。大家惊叫声中，孟渔阳手上一轻，之前蜷缩在那里的小狗消失了。
　　等白光彻底消失，孟渔阳诧异的发现，眼前站了个少年。少年身上裹着毛绒绒的外套，头顶一对分叉狗耳朵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