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斗声呢？”孟渔阳问。
　　楚云西轻轻点了点头：“也有。”
　　“那…”孟渔阳想了想，清清嗓子，发声大喊，“喂！我们来了！我们来了！林坚，我看见你了！”
　　几嗓子喊下去，没人回应，反倒是惹得笼子里动物跟着咆哮。孟渔阳喘口气，还想再说什么，余光瞟到个人。
　　他拉着楚云西停下。盯着小路尽头的人影看了几眼，孟渔阳拍拍胸口，皮笑肉不笑地招招手：“呦？好巧啊？”
　　npc转着黄色的圆眼睛，怨恨地盯住孟渔阳。
　　“你看见林坚了吗？”孟渔阳问，“我有急事找他。”
　　思考了一小会儿，npc点点头，近似正圆的脸随着他的动作，呈现出诡异表情。
　　“他在哪？”孟渔阳问。
　　“他被袭击了。”npc眼神闪了闪，满脸后怕，“刚刚他去饲养区，被动物袭击了。”
　　“是什么动物？”孟渔阳死死盯住npc双眼，那双黄色的眼睛又圆又大，好像两个铜铃。圆眼配合着浑圆的脸庞，怎么看怎么透出怪异味道。
　　npc摇晃着脑袋，声音里夹带着一两声奇怪响动：“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咕，是只巨大的鸟。”
　　“什么样的鸟？”孟渔阳继续问。
　　npc伸手比划个尺寸，绘声绘色描述起来：“又长又威风的翅膀，好看的花纹，长长的尾羽…”
　　“什么颜色的羽毛？”孟渔阳打断他。
　　“黑色和白色，最威风的颜色。”npc回答完，又继续称赞起大鸟。
　　“眼睛呢？什么颜色？”孟渔阳继续打断他。
　　“黑色和白色，最威风的颜色。”npc不耐烦，但依旧回答了问题。回答完看孟渔阳没再提问，他继续开启称赞模式，“它的翅膀遮天蔽日，它的眼睛可以洞彻万物，它…”
　　孟渔阳轻轻叹口气：“它是不是还有健壮的双爪，落在地上时，第三根趾头后缩，会呈现x形？”
　　npc：“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那对爪子无坚不摧，可以抓破一切…”
　　“你就吹吧。”孟渔阳无情将其打断。
　　npc一愣。
　　“还无坚不摧，一只猫头鹰而已，真以为自己成boss？”孟渔阳嗤笑。
　　npc脸色有些奇怪。
　　“你怎么不吹了啊？”孟渔阳摸摸下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脸真的很圆？”
　　npc陡然变了脸，他打量了孟渔阳好久，最终突兀笑起来。呵呵呵的笑声里，他侧着身子，踮脚绕过孟渔阳身边。
　　分开一点点距离，npc又迅速回身，正面孟渔阳他们：“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吹了？”孟渔阳挑眉，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描述的那不就是指猫头鹰？还什么无坚不摧，万物之王了？我看你这叫无贱不吹才对吧？”
　　npc阴毒地盯着他：“你管我叫什么？”
　　“管理员？”孟渔阳耸肩，“你不就是动物收容所的管理员吗？我还能叫你什么？”
　　npc没说话。
　　“林坚到底在哪里？我奉劝你赶紧说出来，不然的话～”孟渔阳拉长声音，扯扯楚云西袖子，“不然我家云西可不是吃素的呦。”
　　npc听到楚云西三个字，好像才终于意识到楚云西的存在。他歪着头，用黄色圆眼认认真真打量楚云西，脸上虽然有些畏惧，却算不上十分惧怕。
　　这个情形和预期的，有点不吻合，孟渔阳摸摸下巴。
　　“你说，我是什么？”npc执着地提问。
　　“动物饲养员。”孟渔阳咬死这个答案。
　　不远处，笼舍里的动物咆哮声加剧，除咆哮之外，是隐约夹杂了动物哀嚎。血腥味逐渐加重，已经浓郁到孟渔阳的嗅觉也可以捕捉。
　　孟渔阳看看楚云西：“是不是林坚…”
　　“不是。”楚云西笃定摇头，“动物的。”
　　孟渔阳嗯了一声，继续盯紧npc。
　　随着动物咆哮声加剧，npc眼见地变得焦躁，他在原地跺脚：“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快说、快说。”
　　孟渔阳和楚云西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
　　“我是什么？我是什么？”npc 声音越来越尖，“说了我就告诉你们林坚在哪儿。”
　　孟渔阳和楚云西还是没说话。
　　“快说，只要说出来，只要说出来！”npc越来越焦躁，好像得到答案比什么都更加重要，“你们不救林坚了吗？他没时间了，快说快说！”
　　“林坚？林坚怎么了？”黄佳玲的声音从npc背后传来。


第46章 动物收容所（十）
　　“他快死了、他快死了。”npc上身没动, 头转了180度，用铜铃般的眼睛盯着黄佳玲，“你说、你说！”
　　黄佳玲愣了愣, 猛地收住脚。她身后跟着的朱琪和吴茂也连忙停住。
　　“快说快说！”npc焦急地催促，“说了我就告诉你林坚在哪里。”
　　看着npc衣服上的血渍，黄佳玲脸色难看起来，她皱着眉头紧紧盯住血迹, 沉默几秒钟：“你是…”
　　“不能说。”孟渔阳马上开口。
　　“猫头鹰。”黄佳玲几乎和他同时开了口。
　　“呵呵、呵呵呵～”得到了想要的答案，npc歪着头，咕咕叫几声, 背后渐渐鼓起两个包。
　　随着npc疯狂的扭动, 那对包越来越鼓, 最终撑破衣服。棕灰色的羽毛爆炸般涌出来，npc挥舞着一对宽大的翅膀, 尖笑着冲破天际。
　　呆愣地看着npc扇动翅膀飞远，身影最后缩成一个小圆点, 黄佳玲半天没从震惊里回过神。
　　孟渔阳叹口气，对着她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发呆了, 先去找林坚吧。”
　　黄佳玲啊了一声, 嘴里还念叨着“猫头鹰”三个字。
　　“你怎么猜出来他是猫头鹰的？”孟渔阳随口问。
　　之前孟渔阳虽然也有猜测, 但直到问了npc口中大鸟的毛色和眼睛颜色，他才敢最终确认npc就是猫头鹰——猫头鹰是为数不多的色盲飞禽，它们眼里, 一切都是黑白的。
　　不过这些对话，黄佳玲并没听见，那她又是怎么猜出来的呢？话问出口, 黄佳玲懊恼地扯扯衣服：“是看的。”
　　“他衣服上那些血迹，不是随机分布的，那是我们系统里的暗语。”黄佳玲皱眉，想道正是因为自己说出答案，npc才长出翅膀，她脸色越发难看，“这事怪我，我刚才太震惊，我…”
　　“别我了。”孟渔阳摆摆手，“当务之急，大家赶紧去找林坚吧。”
　　好在林坚所处的位置，并不算远，几个人刚检查了两三个笼子，就看到了躺在笼子旁边的林坚。
　　“林坚？林坚！”黄佳玲两忙扑过去。
　　被她晃了几下，林坚睁看眼睛，看清楚来的人，他连忙道：“饲养员是…”
　　“猫头鹰。”孟渔阳说。
　　林坚愣了愣，看着孟渔阳的目光更加深邃：“你到底是谁？”
　　“别看了，我不是能看懂你的暗号。”孟渔阳撇嘴，指指黄佳玲，“是你女朋友说出来的，而且拜她所赐，现在npc长出了翅膀不知所踪。”
　　黄佳玲脸唰地红了。
　　林坚的脸也跟着红了，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是。”
　　是不是的，孟渔阳并不太在意，找到人他稍稍安下心，开始思索整件事。
　　目前能知道的是，npc不会对有同伴的人下手，换句话说，只有单独一人才有生命危险。然而，这个规则适用范围有多大？到底是在npc长翅膀前成立，还是长出翅膀后也成立，孟渔阳说不准。
　　不过，不管范围又多大，所有人聚在一起总是更安全，他看林坚身体没什么大事，就招呼着大家先返回宿舍。
　　“这？怎么会这样啊？现在怎么办啊于哥？”谢仁听完孟渔阳转述，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他几个学生也跟着愁眉苦脸：“我们就只是普通学生，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啊？”
　　“谁还不是普通学生呢？”孟渔阳拍拍谢仁肩膀，“既来之则安之吧，与其伤春悲秋感慨来感慨去的，还不如先梳理一下情况，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看没人反对，孟渔阳继续道：“目前副本里的老手，只有我、云西、吴茂、徐宏和朱琪。”
　　至于死去的王崇以和陈亚信，孟渔阳是倾向于他们不止一次进过副本，可不管他们到底进来过几次，人死如灯灭，都没有用了，至于他们手里有没有线索，也没人知道了，
　　吴茂、徐宏、朱琪被点到名字，神态各不相同。
　　孟渔阳看看他们三个，诚恳道：“每次进副本前，都有可能收到线索，我和云西的线索是找到ta。你们呢？”
　　徐宏看看他们，又看看默不作声地吴茂和朱琪：“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确实没有线索。”
　　孟渔阳点头，表示了信任。
　　吴茂也想学他的口吻：“我也…”
　　“你想好再说。”孟渔阳冷冷勾起嘴角。
　　吴茂想了想，小声说：“我、我的线索是不能落单。”
　　孟渔阳一愣，目光逐渐冷下去，他打量了吴茂几眼，冷笑着摇摇头：“所以，你明知道落单会有危险，还任由林坚独自出去了？”
　　吴茂低下头。
　　“难怪，难怪你上午突然来敲门。”朱琪想到什么，脸上表情现实惊讶，后是恐惧，最后定格在懊恼和窃喜两种交错的表情上，“所以、所以要是没找陈亚信来陪我，当时死的，就会是我？”
　　孟渔阳没说话。
　　谢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听完黄佳玲的解释，他们忍不住一阵后怕，随后又开始庆幸起来——因为害怕，大家一直抱团，没人曾经落单。
　　等他们抒发够了情绪，孟渔阳清清嗓子，转头看朱琪：“你呢？你的线索是什么？”
　　“我…”朱琪手指轻轻绕其头发，绕了几下，她一咬牙，“我的线索，比较复杂。”
　　看着朱琪从背包里摸出花花绿绿的手册，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你这个线索，有点犯规吧？这么厚个手册，就凭空出现在包里了？”
　　朱琪拢了拢长发：“不是出现在包里，我合同上只写了个地址。我第一天按照地址去找，发现了这个。”
　　孟渔阳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了然：“难怪你当时一个人，原来是甩开黄佳玲，独自去找线索了。”
　　朱琪没否认。
　　翻开手册看了几页，孟渔阳意识到，这是本动物收容所指南，不过这本指南，只有上半本。
　　摸着参差不齐的缺口，孟渔阳挑眉：“下半本呢？”
　　朱琪摇头：“可能是在其他玩家手里。为了试探出下半本的下落，我曾经单独约了陈亚信，可以肯定，那半本不在他手上。”
　　不在在场这些人手上，也不在死去的陈亚信手上，那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王崇以。
　　“不过，王崇以究竟有没有凭借线索拿到手册，这还是个未知数。”朱琪继续说。
　　“而且，王崇以的尸体，多半都已经喂了动物。就算他真拿到了这半本手册，我们又要去哪里找呢？”孟渔阳叹口气。
　　“喂、喂动物？”谢仁愣了愣，想到了满桶鲜红的肉块。
　　其他四个学生也想起当时的情形，一个接一个捂着嘴冲了出去。
　　孟渔阳看着他们背影，笑着摇摇头：“这才是正常学生的反应啊。”
　　“那你是什么？”一直安静晒太阳的楚云西忽然开口，把除孟渔阳以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徐宏和朱琪更是仿佛才看见他一样，满脸惊恐。
　　“我啊，我可能是非正常学生？”孟渔阳凑近楚云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头发。
　　楚云西没躲开，反而眯起眼睛，轻轻蹭了两下孟渔阳掌心：“你，是我男朋友。”
　　谢仁他们去吐的时间里，孟渔阳大致翻看了上半册手册，看着铜版纸上形形色色的动物，他渐渐眯起眼睛。
　　翻了几页，孟渔阳指着其中一只，戳戳楚云西：“云西啊，你看看，我们见过这只动物吗？”
　　楚云西瞟了一眼，晃头。
　　“真没见过对吧？”孟渔阳又翻几页，指着另外一只问，“这个呢？看起来像羊一样的这种，也没见过对吧？”
　　楚云西嗯了一声。
　　孟渔阳放下书，回忆几秒钟：“最开始，我们一起看见的那只鹿，今天也没看见了吧？”
　　“不只是那只鹿，甚至连小狗的那两只亲戚，今天也没见过了。”孟渔阳说着说着，沉默下来。
　　孟渔阳抬起眼皮想了想，表示认同：“不只是那两只狗。第一天，窗外藏着很多东西，今天，窗外已经没什么活物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天边传来轰隆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
　　轰隆声停止后，又传来阵阵嘶嚎，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咆哮，最终以划破天际的凄厉叫声，宣告终场。
　　谢仁他们刚吐回来，冷不丁听见这阵势，腿都软了：“于、于哥，那是什么啊？”
　　孟渔阳看看楚云西，轻轻皱起眉：“是笼子塌了。”
　　“笼、笼子塌了？”反应了几秒钟，谢仁一屁股坐在地上，“野、野兽要跑出来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徐宏已经冲到门口，把大门严严实实关了起来。关上不算，他还把圆桌推到门边，把门紧紧堵住。
　　“徐哥也是个行动派呀？”孟渔阳笑笑，偏头看其他人，“我和云西的房间窗子倒是关好了，你们呢？”
　　看了会儿大家急急忙忙回房间关窗子，孟渔阳坐到楚云西身边，对着他笑了笑：“云西啊，看来又要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