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现代耽美]——BY:谢初之
谢初之  发于:2023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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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至此,他心底又倏忽软了一瞬。
  太清瞧了瞧元始这幅模样,微松口气:“既然此事已毕,为兄便先走一步了。”他执起拂尘,十分自然地转身,步履不急不缓,丝毫不见慌乱的样子。正待他要打开空间屏障,手中动作又顿了一顿。
  太清定睛瞧了眼突然加厚的屏障,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仲弟可是还有什么话,想对为兄说吗?”
  元始望着他,微微露出个浅笑。
  “无甚,不过是想送兄长一程罢了。”他语调平平,直至末尾又倏忽转了个弯,折起几分沁入骨髓的寒意来。
  寒寂的雪团簇着斜压上枝头,盘曲虬劲的枝干抽出几寸细枝,其上浅浅绽开一簇淡雅的梅花。其色洁白无垢,花瓣攒簇着,兀自于风雪中盛放。待添上几分明艳春色,晕散开一点绯红,色泽便似越发凌绝。
  _(:з」∠)_好一朵美丽的梅花啊。
  *
  “真狠啊。”
  太清悠悠地感叹了一句,重新将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收了起来。玄都安静地侍立在他身后,眼眸低垂,透过云层望着下方的洪荒大陆。
  离开昆仑后,偶尔会有血色自下方翻涌而上,阻挡着云路。
  血色不详,且透着一股呼之不去的戾气,浸染着杀戮的气息。其下,便是一场动辄数百上千人参与的争端。
  巫妖二族之间的矛盾,几乎是堂而皇之地摆在了世人面前。
  太清淡淡地扫了一眼下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他披着雪青鹤氅,眉宇间凝着浅浅的薄霜,目光中则透着几分隔世的凉薄。长指在广袖中慢慢地推演着,捕捉着几星遗落的天机。
  良久,他停了手。
  道尊半阖的眼眸里是荒芜的冷,徐徐泛起几丝微澜,又迅速消弭而去。他伸手召来青鹤,便自云端踏下,乘鹤下了凡尘。
  *
  天地间骤起的异动自是为通天与玉宸所感。
  两人神色微动,身形于空中停驻了一瞬,一齐朝着外界望去。
  少女斜斜挽出的长剑偏移几寸,清光流溢而散,映照着皎皎月明。通天偏首瞧来,剑锋收势,不偏不倚地招架住青萍,自然地结束了这场「内战」。
  玉宸眸里微微闪过一丝困惑,定定地望着外界:“劫云和功德金光……打起来了?”
  “好像是的呢。”通天同样困扰地瞧着这闻所未闻的一幕,“我在洪荒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小心地收起了手中的青萍,确保不会误伤到玉宸,方抬首打量起一前一后降临至昆仑境内的天地谴责与馈赠。
  他随及心念一动,似有因果线被牵扯之感,待他再去细细感受,心下又是一怔:“哥哥……元始……”
  他神色茫然地与玉宸对视,颇有置身梦中的荒谬感。
  又如大梦初醒,睁眼时一瞬的茫然,恍不知今夕何夕,竟得如此缘果。
  “元始师兄?”玉宸重复了一遍。
  少女思索了一息,抬眸问道:“这般动静,师兄可是无恙?”
  通天陡然惊醒,眼眸沉郁几分。
  红衣青年微微抿唇,迅速回过神来,灼灼明华的面容上,不由自主染上几分焦急之色。
  他本能地牵起玉宸的手,将她带至身旁,便想运转法诀离去。刚挪出一步,又想起下面眼巴巴等着的弟子。
  他低头瞧去,十分顺利地对上了一众神色各异的目光。
  一息,两息。
  沉默无声绵延。
  多宝轻咳一声,当仁不让地站起来,将一群人赶去修炼。玉宸冷静地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随后便拉着通天离开。
  金灵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回头望向多宝:“师尊和师姐这是……?”
  多宝一脸平静:“应是外界出了什么状况,你也瞧见天上的劫云了。”
  “可那也不用把师姐带走呀。”无当微蹙眉睫,美目含愁。
  多宝微叹一声:“无当。”
  无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多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唇边含笑:“没什么,只是这一批弟子的礼仪举止都麻烦师妹操心了。”顺便记得自己也复习一遍。
  #这么闲一定是作业太少了:)#
  #没事,师兄这就给你来一打,不用谢:)#
  *
  玉宸干脆利落地划开时空隧道,带着通天落到玉虚峰前。
  她微微侧首,下意识想带着他继续挪移而去,却见通天抿着唇,神情静静地凝视着她,随及轻轻一笑。
  红衣灼灼的青年再自然不过地牵起少女的手,接着,便在茫茫雪地里奔跑起来。
  漫天呼啸的雪自鬓边拂过,墨发肆意飞扬。风声猎猎,万物渐渐在视线中模糊。脚下步履微乱,只习惯性地追逐着,却听心跳在胸膛中炸响,比风声更烈三分。
  玉宸被通天牵着奔跑,长裙迤逦飞扬,而她侧眸看去,望着青年专注的面容,睫羽无声颤动了一息。
  他微微侧过首来,眸光熠熠生辉,唇角轻轻上扬,好看得不像话。
  在那一瞬间,两人皆忘却了自己是一位圣人。
  一念动天地,往来数万里。
  却尚不及此时此刻,赴你夜奔的气概。
  *
  远远的,神情淡漠的元始负手立于山巅,望着云海翻腾。他似是察觉到下方的动静,眉眼微动,慢慢转过身来。
  劫云在他背后酝酿,惊雷寒彻的光劈开云层万里,却无力抖落他长睫上无意停留的轻雪。
  笼罩着昆仑全境的结界庇佑着此地,连带着漫天的飞雪皆落得散漫自由。
  “真好啊。”
  玉宸轻轻地在心头感叹一句。
  她微微笑起来,纯粹而欢喜。和通天紧握的手愈发坚决,无所顾虑地朝着峰峦上的圣人而来。
  元始眼眸动了动,神色间似染上几分诧然,遥遥看着两人跑来。
  待至近处,少女微微喘气,眼眸弯起,露出个粲然的笑容,松开了拉着通天的手。
  而通天回眸朝她一笑,放慢了脚步,又走了几步,却是直接发动了气团子一脉的核心技能,干脆利落地扑向了一袭白衣,凛然高华的兄长。
  元始一个踉跄,手上条件反射用力,稳稳地接住了他弟弟,随即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被功德金光袭击过的圣人微挑眉梢,顿觉手上微痒。
  可惜气团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衣袍,又带着满满的焦急与担忧唤了一声:“哥。”
  元始低眸瞧他,眼神里颇带些嫌弃的意味。
  他瞧了眼旁边的玉宸,好歹忍住了把人提起来,再丢出去的冲动。却也不由拍着通天的背,轻轻哄了一句:“行了,我没事。”
  想了半会儿,又不自在地加了一句:“别担心了。”
  玉宸轻轻笑开,自然地背过身去,负手于后,遥遥望着天穹上渐渐散开的劫云。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这句话我替天尊喊了:
  元始(惊恐):你别过来啊!
  然而,还是被动地被气团子扑了两次=v=
  不过功德金光和清气团子的待遇是不太一样的√
  大哥哥虽然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但他早些年有个相当恶劣的爱好:
  把通天弄哭,把元始搞炸毛=v=
  这么多年没被打死也是不容易了。


第72章 蓬舟吹取三山去 ◇
  太清:我自无为,何人敢犯?
  “人族自诞生之初, 无需苦修悟道,生即拥有道体。族群未至千载,而惊才绝艳之辈屡现, 其修为最高者已至金仙之境, 待逢机遇,即可突破……”
  女娲垂眸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慢悠悠地甩了下蛇尾, 碧绿的眸子半阖不阖,微敛的眸光淡漠疏离。
  “天地何其不公。”
  她话锋一转,又带上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凉,自眸中晕散开一抹深色:“然, 人族寿命苦短,非修行不可超脱于世,反受世间诸般苦厄,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皆为天数所定。”
  白发的道尊端坐于席上,目光无悲无喜地望向远处。
  女娲安静了一会儿,望着远处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景象:“我有时候会怀疑,是当初的我的确想要创造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 还是这方天地借了我的手,让祂为之钟爱的生灵诞生在世间。”
  “师妹是人族的圣母。”
  太清平视前方, 语气平淡道。
  他的目光遥遥掠过此间数里, 见粗布兽衣之人来往匆匆,耕作纺织井然有序, 苦涩清冽的药香隐约传来, 竟也似和谐地融入其中, 看不出半分突兀。
  风动树影,散落碎金般的流光,跃动过他苍寂的发,仿若岁月祥和,未有灾祸。
  “无汝,便无人族。”
  女娲神色莫名,侧首瞥了太清一眼。她没有再说什么,曳地的裙摆微微漾起,便重新幻化了双腿,赤足踏于地上。
  古老的,厚实的大地包容着万物,温柔地承载着她的脚步。
  她发髻中别着孩童精心采来的茶花,神色悲悯而慈和,又噙着一抹柔和的笑,自若地踏足于族落之间。
  瘟疫延缓了它的步伐,在她的脚步下迟疑、退却。那抹淡淡的药香又盛上几分,徘徊徜徉在生死之侧。
  至少此时此刻,她像极了旧日传说里歌颂的那位造化神祇,有感天地寂寥,而依照自己的形体,创造了一个新的种族。
  太清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掏出紫金葫芦,信手取了几枚丹药,便随意地将之掷入流水之中。丹药遇水便融,药力散入水中,随河流扩散而去。
  道尊掐算几分,确保无误后收了葫芦,背手行于溪畔。
  倏忽,太清眉梢微动,远远望去。
  句芒一身淡青长袍,捧着一束扦插的枝条,侧坐在白虎背上。白虎辗转腾挪之间,几步便踏入人族境内。
  初开灵智的猛兽温顺地低下头,任由翠发的青年安抚他的脊背,转而稳稳地自他身上迈下。
  似是察觉到太清的目光,句芒轻敛广袖,颔首行礼。
  木之祖巫拂袖落于云层之上,于族地附近催发起灵木,澄碧的光芒流转之间,遍地的树木愈发葱茏,削减了几分枯黄的病容。
  莹莹的光华拂过山水田垄,便见绿意绕枝,草木生发,愈觉盎然生机。
  族地附近的人渐渐聚拢在他下方,遥遥注视着草木蔓发,春茂青山之景。
  他们口中喃喃地祈诵,神情敬畏地望着造化之景,脸上渐渐焕发起对未来的希望与期待。
  “春神吗?”
  太清若有所思,瞧着句芒漫行于云端之上。云海雾气翻涌,使得青年身姿半隐半现,只见他手中碧枝流坠着盈盈的清辉,无声融入大地之中,催动着此间生机。
  那抹光辉落至圣人足前,又蔓生开烂漫的花朵,纯白的一片,无声地绽放。
  女娲脚步微顿,与之遥遥对视一眼。
  圣人以指轻点额头,同他见礼,湘色袖袍垂坠一寸,露出一截皓腕。女娲微舒眉睫,碧色眼眸微柔,复而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
  太清收回了视线,他起身拢了拢鹤氅,沿着小径行去。
  一路上,偶尔逢上一两寻药的孩童。道尊偏首瞥了半眼,眉目微拢,出言指点一二,不待回应,继续慢慢地往下走着。
  山路尽头,玄都拱手而立,垂眸等待着太清。
  他瞧了眼弟子,蹙起的眉微展,朝他招了招手:“那边的情况如何?”
  “弟子瞧过医师们施用的药方,中规中矩,无甚过错。”玄都恭声答道,“然而染疾之人至今缠绵病榻,神志浑噩不清。若是情况再恶化下去……”
  太清微微摇头:“师妹既已出手,瘟疫不会继续蔓延下去,只不过这些人,能救便救,熬不过去,便是命数已定。”
  玄都踌躇片刻,仍是不由问道:“师尊先前言其为天意,可天地厚爱人族至此,又为何要降下灾祸?”
  太清望着玄都,微微一叹:“凡事因果相依,越是得尽天地厚爱,越是要承受相应的劫数。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是以,得偏爱不足以为乐,被忽视不足以为怨。”
  “非历经千灾万劫,人族难以立足洪荒。”他语气淡淡地道,“现在尚且有吾等庇佑,待往后,神祇不再临世,人族又当如何?”
  玄都静默不语。
  太清叹息道:“生于洪荒,幸或不幸,第一样要学的,便是去争命。”
  他轻轻抚过弟子的发,掌心微冷,一如他淡然的目光:“学不会的,便会死;学的会的,也未必能活。只不过生在此间,总要去争上一争。”
  玄都怔了怔:“清静无为……”
  他方出口,又在下一瞬反应过来。
  “哪能真的无为呢?”
  太清瞧了瞧徒弟,笑着反问道:“纵然是为师,最初也要学着如何去活,从而护着你两位师叔顺利化形。所幸父神在昆仑留了阵法,否则按三清化形入道的速度,未必不会沦为他人口中之食,任人宰割。”
  太清:“为师如今敢言一句清静无为,也不过是仗着这世间再无人可欺辱三清。我自无为,何人敢犯?”
  玄都心头震动,下意识望向太清。
  道尊神色淡淡,兀自将苍雪背负于肩胛,目光又遥遥地落向远处。他唇边倏忽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春风过境,万物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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