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现代耽美]——BY:谢初之
谢初之  发于:2023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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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微微偏转过头,目光漠然,又显出几分恍惚来。
  浮黎也来了啊。
  白衣道尊薄唇紧抿,眸间冰雪交加,落了苍山之上最后一场寒寂的雪,将前尘缱绻埋藏得干干净净。他肩袍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不知在那里站立了多久。碎裂的玉佩坠在他脚下,却得不到他半分注意。
  他足履覆过玉石碎屑,向两人走去。
  玉宸微怔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渐渐靠拢,回归至她清冷眸底。她唇角微扬,无懈可击的弧度:“哥哥也来看我了?”
  “若我不来,玉宸便要与长兄议定分家之事了吗?”浮黎立于两人身前,道袍被风吹起一角。他身姿挺拔,挡住微卷的天光。影子倒映于雪地上,宛如一道从渊谷深处漫上的阴影。
  玉清道尊面无表情,脑中却又纷杂一片,滋生的怒意几欲发作,又被堪堪止住,停歇在她仰起的眼眸之间。
  永远饱含着温柔,像这山谷间偶然留驻的光,带来所有美好的念想。
  玉宸从容道:“阐截两教弟子人数渐多,昆仑地广,却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安置他们的。而且,两教之间因道义不同,摩擦争执次数见长。哥哥瞧着烦心,我也不胜其扰。”
  浮黎冷声道:“修为境界越往上越当知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玉宸望了太上一眼,微微颔首,随即一展衣袍,抽身而出。少女一身红衣烈烈,衣摆金丝绣纹,随剑意震荡飞扬,周身气仪丝毫不逊色于浮黎。
  意识到这一点的道尊眸色微沉,定定地看去。
  她镇定道:“此等境界,我们尚且未能触及,又何必强求他们。更何况,争执之中,若当真被对方一句两句撼动了心神,又一时半会儿无从反驳,便会自心底埋下疑虑。久而久之,亦是苦果深种。”
  玉宸继而道:“世间百态殊异,思想理论本该不受限制,任其自由发展。只是,我们既已立教传道,而他们也已经择道入门……修道之士,容不得二心。”
  这最后一句,又隐隐透出些森寒。
  浮黎半阖了眸,唇边微露一抹讽笑:“玉宸说了那么多,皆是入情入理。可是——”
  他神色淡淡,自广袖中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拂过她鬓边的发,又俯身凝视着她,不容许她有丝毫逃避。
  连带语气也温热几分,似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笃定:“阿宸,你问过,自己的心了吗?”
  玉宸抬眸望去,兄长的容颜近在咫尺之遥,带着一贯的关切神色,散去一身荒凉雪色,灼灼地望着她。
  太上冷然的声音亦于耳畔响起,同样带着对她的关怀:“阿宸,我们未必没有更好的方法。”
  玉宸没有回应。
  她突兀地停下了一切举动,以及缓缓运转的剑阵。淡蓝光影一瞬熄灭,连带阵法运转时回荡的一两道声息,也消弭殆尽。
  她唇边的笑凝滞了一瞬,隐约的悲切泛上心头,愈发深厚,而悲切尽头,又是难以言说的愧疚。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太上与浮黎神色微动,神识向远处延展。
  隐约的咔嚓声,渐渐自这一方天幕延伸开来。澄澈天穹像被人为劈开,自中央向两侧缓缓裂开。烟霞雾霭散去,璨璨金芒融入漆黑之中,白鹤的低语隐没于黑暗,羽翼沾染墨色。
  这片虚假的岁月静好,终是把现实交还。
  *
  【太初洪荒,昆仑】
  摘星楼阁前,芙蕖并蒂盛开,无声舒展开莲瓣。那袅袅娜娜的青莲,一朵挨着一朵,于潋滟水波中浮动,似无忧无虑,不落人间纷扰。
  又是一夜。
  天上星辰来去复归,寂寞缓缓延长,映着此间寒风冷落,明月隐没。
  元始长身而立,睫毛微微舒卷,往下是眸光摇曳,明灭不定。他紧抿着唇,负手在后,面朝阁内,像是在犹疑着什么。
  垂落的珠帘影影绰绰,看不清少女的眉眼,而正因如此,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又愈发清晰起来。
  道尊低下声音,斥责一声,又在心底涌起的烦躁思绪影响下,绕着楼阁闲来散去。
  无暇的莲花自池中抽出一支,斜倚在长阶旁,与此间行人相伴。一阵寒风拂过,它们纷纷摇曳起来,晕染开一池的清冽莲香。
  元始一身素白道袍,袍角微垂,似沾染几分寒露清冽,越发衬得他眉目冷淡,一身气仪高华出尘。
  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是昆仑每一个不眠的夜。
  醒着的人沉溺于课业之中,入眠之人尚且在梦里浮游。而于他,可似浮生偷得半日闲?又像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玉清道尊,又有何可畏惧?
  元始站住了脚,心底挣扎了片刻,终是叹息一声,望了一眼天池间漫溢着的清冷莲花,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便又,踱回了内阁前。
  他迟疑了须臾,轻轻带开门扉,缓步踏入。
  玉宸徘徊于记忆之中,眉头紧锁,眼角晕染开几分嫣红,又咬着唇,良久,方缓缓自唇齿间溢出一声「哥哥」。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大多时候念着含糊不清的语句,有时又道出几分执妄。
  是经久难忘的梦魇。
  元始沉默着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一片,眉头又不由蹙起。思虑片刻,仍是对此束手无策。
  他站起身,颇为踌躇地在屋内转了几圈,又停驻在云榻前。
  元始垂眸看了她很久,又听着玉宸低低唤了一声「哥哥」。他终于俯下身子,小心地握住少女的手:“别怕。”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说道:“我在。”
  作者有话说:
  浮黎:在趁虚而入


第47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
  后土:那一天,全洪荒都失恋了。
  时间一点一滴自指缝间溜走, 却有无言的宁静在此间滋生。
  元始静默地守在榻前,目光又掠过窗外斜织的细雪。漫天的星辰倒映在湖心,摇动一池的莲香。昆仑的雪, 纯粹的星光, 清绝的莲,与浮游梦间的人, 像是天地的惊鸿一笔, 无意间便已轻拨了心弦。
  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玉宸渐渐自记忆中抽身。
  少女眉心处萦绕着的痛楚渐渐淡去,随着吐纳的韵律,轻颤的睫羽平缓下来, 似风暴席卷后,风平浪静、万里无云的平静洋面;又似万籁无声的天穹,星辰在静谧中等待。
  元始起了身, 掖过一层绒毯,又将她的手轻轻揽入,细致地安放好。
  道尊没有多做停留,便转身出了阁宇。远远地,瞧见白鹤童子于阶下侍立,霜白的道袍一丝不苟, 尚显稚嫩的脸庞带上几分严肃。童子恭敬地向道尊行了一礼,眸色沉静。
  元始微微颔首, 袖袍一揽将之托起:“自此刻起, 你便守着摘星楼,若玉宸醒来, 便请她来见我。”
  白鹤童子眼眸微动, 掠过一丝诧然, 又迅速地平复了心情,恭声应下。他低垂着眉眼,眼角余光掠过道尊垂落的一角素白华裳。
  衣角在他眼前动了动,却仍停留在原处。
  元始慢慢地止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回眸望了一眼楼阁。他沉吟许久,方开口道:“若她醒来,便通知兄长与我一声,此外,随她在此休憩。”
  白鹤童子微怔,下意识便想抬头,又堪堪止住。他维持着习惯性的缄默,只认真地应下。
  元始这才离去。
  *
  星辰低垂至穹底,仿佛伸手便可触及。
  太清背着手立于穹顶之下,仰头观衍着星辰运转。星辉落入祂眼中,渐渐分散抽离,构筑成一条条变化无端的命轨,循着新的轨迹,渐次归位。
  祂思索了片刻,又出手推动了一把,任由星辉动荡起来,命数向着未知的方向演化。做完这些,祂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转过身来:“仲弟可是安置好玉宸了?”
  元始自雪中走来,白衣曳落霜华。
  他神色淡淡,闻言只轻轻颔首,默不作声地走到太清身旁,抬眸望向星空。隐隐的沉郁之色压在他眉睫之上,显出几分阴翳来。
  太清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
  元始沉肃着脸,忽道:“长兄觉得,我们会有分开的那一天吗?”
  太清微微挑眉,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方收回视线:“会。”
  道尊的声线平直,透着极度理智下覆满冰雪的寒意:“三清之道并不相同,便如你之阐教,通天之截教。单从字面而论,便已呈现对立之态。若有一朝,我们注定分开,便自道义而始。”
  元始眼眸微冷:“哪怕现在命数已改?”
  太清客观道:“一如水火,少有兼容。在探寻天地真理的路上,三清之道必有相近之处,所谓殊途同归。然,三清之道,心也。”
  道尊微叹一声,手指指向自己的心口:“我重无为,顺应自然,超然物外而观之,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仲弟欲阐明天地正理,教化有识之士,大道至简,万法归一;而上清,欲截取生机一线,天地万物,皆可入道……”
  祂听着元始呼吸一顿,又不带波澜地讲了下去:“此心所求不同,自有矛盾滋生。”
  气氛倏忽沉重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怅惘。
  星辰的辉光黯淡些许,天光自群山脚下涌上,渐渐与长夜交替。
  太清眼眸微阖,似倦怠几分,望着初醒的昆仑。夜间消弭的喧嚣,又渐渐响起。初时尚显微小,又渐渐聚拢,汇成一片大的声浪。
  剑锋划破了漫漫长夜,正如术法的光芒照亮一片天地。谁的书册上沾染了墨迹如云,又隐约有争辩之声彻夜不休……
  或痴或狂的道人于茫茫雪地间跋涉,时而倾倒于地,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昆仑与外界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结界,却是这世间求道之士,众生万象的冰山一角。
  太清侧首瞧他,语意不明地问道:“吵吗?”
  元始抿唇不语,眉眼浸染着寒雪。他垂眸望着底下热闹的景象,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开,方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吵。”
  半晌,他的睫毛颤了颤,勉强道:“活泼生动,赤子之心。”
  太清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呀,何必如此。”
  长兄难得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望着元始:“仲弟不必执着于此事,虽说离别之事或不可改,但我们三者之间,此心不离,羁绊不断,又与往日何异?难不成你叫通天回来一次,他还敢不回吗?”
  元始定定地看他,冷声道:“他胆子一向大。”
  太清挑眉:“他若当真不回家,那由为兄出手把他腿打断,打包送上昆仑如何?”
  元始:“兄长狠得下心?”
  太清:“只要到头来,仲弟不要怪我动手粗暴就行了。”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达成了共识。又闲下心来望着山下弟子,时不时点评上几句,倒是难得的安谧祥和。
  嗯,作为被管教对象的幼弟,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没有发言权的。
  *
  画面转到另一边。
  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的通天,也只是困惑地打了个寒颤,隐约觉察到似乎有人在念叨他。
  眼前的林木遮天蔽日,向天穹延伸而去,不知名的花蔓绕着枝干盘曲而上,徐徐地绽开纯白的花。时不时地,从树上挂下个巫族孩童,一脸好奇地望着下方的圣人,又被无奈的后土抱走,顺带通知父母。
  有结界的阻隔,倒也不必担忧会被听见一些,不该了解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多了,难免显得不庄重。
  后土微微担心了一下,回头刚想解释一二。
  又见通天歪过头,唇边笑意盈盈,自然地朝她怀间的小孩子打了个招呼。孩童也不怕生,举起肉嘟嘟的小手招了招,非常有主人家精神地发起了邀请:“大哥哥来我家做客吗?我娘做的甘露可好吃了。”
  通天苦恼地蹙了蹙眉:“虽然我也很想去,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孩童懂事地点头:“那等大哥哥有空了再说吧,哦对了,我家在那棵大榕树的旁边,要从这里开始往东边走……”
  他连说带比划,令圣人笑容更甚,饶有兴致地听着。
  匆匆赶到的巫族长辈黑着脸捂住孩童的嘴,一脸抱歉地将他抱走。孩童趁着后土交代事情的空当,又挣扎出一个小脑袋:“大哥哥加油啊。”
  通天含笑点头,想了想又伸出手与他击掌。在周围隐约的倒吸冷气声中,上清圣人神色自若,风姿怡然。
  句芒默默调整了一下表情,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一边试着自我催眠,这是正常操作,对,不能显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又托着下颌瞧了半会儿,终是忍不住一笑,之前心底隐约的担忧感又淡去了几分。
  上清圣人,一如洪荒传闻里所言。
  确实是一位最不像圣人的,圣人。
  自异象之地离开后,后土便邀请通天入巫族族地一叙往事。
  由句芒在花海之间铺了一层草木精华编织而成的凉席,三人便随意地坐下闲谈。本就是临时造就的一场会面,匆促之余,也谈不上什么准备充足。所幸在座之人,都不甚在意什么排场,亦能言谈甚欢。
  后土略提了一两句异象,被通天微笑带过,她也便不再追问。温婉的女修言笑晏晏,转而谈起巫族内部一些趣事风俗来。
  像是约好了一般,众人纷纷避开某些敏感话题,顺着风花雪月一路往下谈。其间处理几个「不慎掉落」的孩童,亦显出几分安逸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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