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问:“柏侹做的?”
“不是,”许韬坚定否认,“是另一个人。”
“名字叫做方迅,是方氏集团方董的小儿子。”
这样一说,纪却秦有了些许印象,江成飞曾经提起过,只不过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这样就不奇怪了。”纪却秦说,“利用方氏的关系,给自己的小情人资源,很正常。”
许韬点头,的确很正常。
如果不是宋微汀和乔乔在一个节目里,他甚至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纪却秦。
在得知和柏侹无关时,纪却秦心头的火气似乎散了点。
他点燃根烟,沉默无言的抽着。殷红的唇到脖颈,随着吸烟的动作,紧绷成了一条弯曲的线。
从许韬的角度看去,恰好有抹光落在纪却秦肩头,映亮了浅色的居家服。
“不过……”纪却秦嘴角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方董向来不喜欢和圈里人来往,如果被他知道,方迅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许韬:“我们是不是……”
“不必。”纪却秦虽然笑着,眼神却冷的可怕,“你和我不说,他们也会知道。”
小门小户也就算了,方迅再不济也是方氏集团的二少爷,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保不准在背后说些什么,一来二去就能传到方董耳朵里。
纪却秦缓缓想着,目光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池塘,想象着钓鱼的快乐,心情无比愉悦。
他已经判断出柏侹和宋微汀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了。
如果柏侹还能给出一星半点的回应,宋微汀就不会和别人好上。
毕竟二少爷和继承人之间,不只是称呼的不同。
纪却秦笑了,倚着扶手像只懒洋洋的猫,尾巴一甩一甩,又在琢磨新的想法。
过了会儿,他看向许韬,问:“宋厉扬知道这件事吗?”
许韬随即颔首,“我明白了。”
宋父病重,宋厉扬已经赶回家了,眼下并不在国内。可宋微汀没有回去。
亲生父亲即将离世,身为受宠爱的小儿子不去尽孝,反而还在录节目,无论如何都觉得诡异。
正因如此,越发让纪却秦肯定了那个传闻的真实性。
宋家举家出国之前,在京城的生意不算小,他们几家同属一个圈子,有什么传闻自然逃不过别人的耳朵。
更何况宋父风流,甚至间接导致了宋厉扬母亲的离世。
纪却秦还有些感慨,如果换做他,就算父亲病重马上去世,也不会回家送最后一程。
可他了解宋厉扬。
宋厉扬心狠手辣,早就对宋微汀母子存了下死手的心思。
现在宋氏集团完完全全把控在他手里,等到宋父彻底离世,就是他清算报仇的时候。
纪却秦冷漠的想,宋厉扬大概率会来找他帮忙。到那时候,顺手帮一帮也不算什么。
一个长久的合作伙伴,带来的利益是非常可观的。
在他倚在躺椅上乒乒乓乓打算盘的时候,国外的宋家正如预想的那般,乱成了一锅粥。
*
听到柏侹出差的消息后,纪却秦搬出老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工作作息。
不过是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京城的天又冷了许多。下雪天骤然增多,暖洋洋的日光也只有在午休时间才能偶尔享受到。
这天纪却秦照常上班,才在办公室坐稳,就等到一直在等的客人。
宋厉扬走进办公室后脱掉了大衣,顺手掸了掸上面已经融化的雪。
他身材高大,深色西装越发衬得出肩宽窄腰,双腿修长。
见到纪却秦后,俊脸露出一抹熟稔的笑,但仅限如此。
“贸然来打扰,是我唐突了。”宋厉扬解开西装扣子,在纪却秦对面坐下。
纪却秦笑了,“不会,我知道你会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眼神略微碰撞,就知道对方的想法。正因此,省了不少寒暄的功夫,能够直接切入正题。
“伯父的事情处理好了?”纪却秦问。
“嗯。”宋厉扬身体放松,姿势悠闲,带着漫不经心的从容,似乎所有人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他走的很平静,没让我们难做。”
纪却秦目光扫视着他的脸,在看到那抹嘲讽时一点也不惊讶。
他适时转移话题,没再往下问。
“我今天来,是为了请你帮一个忙。”宋厉扬说。
“什么忙?”
宋厉扬眼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纪却秦,不薄不厚的唇微微扬起,带着些猫玩耗子的恶劣。
这样的表情纪却秦并不陌生,因为也总是出现在他的身上。
几乎不用言语交谈,纪却秦就明白是什么忙了。
“国外的事还需要处理,我实在分/身乏术,他就交给你了。”宋厉扬直言,“等我收拾好那边,会立刻赶回来。”
虽说宋微汀母子两个都是蠢货,但不能掉以轻心。宋厉扬需要把宋微汀母亲一点点榨干,才能彻底放心。
纪却秦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装作思考的模样。
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人,能让他早起的,只有利益。哪怕再讨厌宋微汀,情绪也不过是占了一小部分。
察觉到他的迟疑,宋厉扬并没慌张,反而很满意。
能和纪却秦坐在这里商讨合作,无非是他们“臭味相投”,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你放心,宋氏虽不如以前,纪总得到的并不会少一分一毫。”
“何况,你对他就不恨?没了他,你和柏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纪却秦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闻言,食指在手背上点了点,但笑不语。
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而是说,“你能接手宋氏,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利益。”
他和宋厉扬合作,的确能带来可观的利益。
宋厉扬但笑不语,这笔生意已经谈成了。
两人三言两语间,宋微汀接下来的路就已经一眼明了了。
说完生意,纪却秦挺直的脊背软下来靠在椅背上,顺手叼了根烟。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不回去。如果回去多少还能争一争,不回去可就半点都没有了。”
纪却秦说的直白,宋厉扬倒是无所谓。
“老头子的确给他留了值钱东西,我没碰,但他妈碰了。”想到那个近乎疯癫的女人,宋厉扬眼里闪过丝厌恶。
这是纪却秦第一次听宋微汀和母亲关系不和的消息,意外之中又觉得理应如此。
传闻如果是真的,宋微汀的母亲只会让儿子走的远远的,当成一个赚钱工具就好了。
现在宋父死了,她自然也不会把遗产留给宋微汀。因为她清楚,宋微汀自私自利,才不会管她的死活。
宋厉扬看了眼时间,起身穿上大衣,“他就交给你了。”
他垂下眼皮戴手套,说出的话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冰凉,“我要他身败名裂,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我。”
纪却秦当做没听见,送他出去时边走边说:“他最近和一个男人走的很近。”
“我知道。”宋厉扬在纪却秦肩上拍了拍,“如果我没记错,明星最怕的就是绯闻吧。”
让一个公众人物身败名裂,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曝光他不堪入目的隐私。
纪却秦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看着宋厉扬进了电梯。
宋厉扬提出的办法可行,但纪却秦并不准备那样做。他们要的只是宋微汀混不下去,没必要赶尽杀绝。
他喜欢看猎物慢慢进入陷阱,而不是粗暴的一网打尽。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宋微汀。
就在纪却秦慢慢思量的时候,接到了汪识的电话。
“我听说,你和宋厉扬见过面了?”汪识嗓音低沉沙哑,带着无法描述的疲惫,好似连着许久都没休息好的人。
与宋厉扬见面不过是两天的事,纪却秦也没想到他的消息会这样灵通。
“你又是从哪听到的。”纪却秦反问。
汪识笑了,“这不难猜,你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宋微汀毕竟是我手底下的人,你多少要给我点面子。”
“别忘了,及时娱乐也是你的心血。”
汪识慢悠悠说着,明明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宋微汀求情,却感受不到一点真心。
仿佛就只是说说而已。
“现在及时娱乐彻底属于你,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纪却秦看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心头好似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他忍着不适调侃,“我只知道打狗要看主人,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他说话了?”
汪识不急不躁,“我只是为你好,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
“我当然知道,但这只是生意。”
电话那头久久无言,纪却秦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旁耐心等着。
他知道自己冷漠无情,只重利益。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你迟早会毁在利益上。”汪识冷冰冰地说。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纪却秦无所谓道,“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有底线的。”
汪识嗤了声:“希望如此。”
第四十九章
纪却秦并没有想着现在就出手, 他喜欢捧得越高,摔得越疼的剧情。
眼下宋微汀正在录制一档不错的节目,等到正式播出, 他的人气热度水涨船高后, 才是最佳的出手时刻。
在这方面, 纪却秦有着足够的耐心。
他可以慢慢等,等着猎物自己吃饱肚子, 慢慢爬进早已准备好的圈套里。
天气越来越冷, 加班的时间明显减少,纪却秦也成了按时打卡上下班中的一员。
见了宋厉扬之后没几天, 恰好赶上江成飞哥哥的生日宴,于情于理, 他都得去参加。
独自一人低调的进了宴会厅后,纪却秦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江成飞。
江成飞也看到了他。
“却秦,你来了。”江成飞走过来, 伸长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纪却秦从侍应生手中的托盘上取走一杯淡黄/色的香槟, 瞥了他一眼, “你请我来,我肯定要来。”
听他调侃自己, 江成飞脸瞬间红了, 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上次的事还没有和纪却秦解释清楚,怎么说都觉得是自己理亏。
江成飞抓了抓精心整理的头发,讨好的笑了两声。
“那个……上次是我不对,”他说, “我不应该没和你打招呼就让柏侹来。”
“也不应该让你带上乔乔, 更不应该为了我的私心和柏侹狼狈为奸”
“行了。”纪却秦低声打断他, 故意绷着脸,“别提他。”
江成飞倏地闭上嘴,小心翼翼观察纪却秦的脸色。在看到那双总是冰冷的眼里闪过抹隐晦的笑意后,提起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他松了口气,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但也不仅因为那几条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亏欠。
如果不是那天说漏了嘴,或许纪却秦和柏侹不至于离婚,更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
“却秦,你不生气了?”江成飞撞了撞他的肩膀。
纪却秦仍装作冷漠,视线触及到江成飞试探的眼神后,彻底装不下去了。
他笑了,“生气,气你和他狼狈为奸。”
江成飞嘿嘿笑了两声,彻底放松下来。
“你俩现在怎么样?”他问,“我听说他还买了一套房。”
想起那套不大不小的房子,纪却秦的笑意淡下来一点。他捏着香槟酒杯,慢慢晃着,“嗯”了声,“他带我去看了。”
江成飞这次彻底愣住了,他了解纪却秦,如果真的没有感情,绝不会做这样多余的事。
可纪却秦不仅去了,现在还主动说出来,这怎么看都像是一种预兆。
“你打算……原谅他了?”
纪却秦看他一眼,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语气有些冷淡,“没有。”
“他买房子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哪怕我去看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更何况,他和宋微汀还有联系。”
江成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不等他再说什么,今天生日宴的主角出来了。简单的寒暄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江成飞忙着和他哥应酬,抽出时间来找纪却秦的时候,已经忘了要问什么了。
现在天冷,宴会都在大厅里进行,只有纪却秦一个人坐在小花园的木椅上。
白天才下了雪,旁边的常绿植物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雪。
纪却秦就静静坐在那里,双眸微阖,单手搭着椅背,双腿交叠,脚尖随着屋里时不时传出来的乐声轻点。
这里很安静,没有烦人的应酬,更没有打量的视线。偶尔风吹过,拂动树叶的声音都无比悦耳。
浅淡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清晰一半模糊,高挺的鼻梁恰好是那道分割线。
他在想江成飞的话,为什么要说他准备原谅柏侹?
纪却秦不明白,他现在处于极度迷茫的状态。从前的风/流,所有的运筹帷幄好像都不见了。
似乎只要沾上柏侹,一切都会失灵。
从身体到意识,宛如浸入了冰冷的水中,已经被冻到麻木不堪。
纪却秦皱了皱眉头,右手在胸/前轻轻按了按。
不安的感觉一直没有消退,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
手指上残留的温度被冰冷的面料吸走,变得冰冰冷冷,惨白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