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现代耽美]——BY:微风几许
微风几许  发于:2023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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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的整面落地窗外,森林冷杉笔直耸立,光线落在老人布满疤痕的侧脸,锅里雾气蒸腾。
  她像看着宁秋砚长大的长辈那样絮絮叨叨地念着,慈祥可亲。
  宁秋砚不敢,也不想顶嘴,乖乖地坐在厨房的一张木台面前等待。
  不过几分钟时间,白婆婆就变魔术似的端上来一碗菌丝鸡汤面,面汤澄澈透亮,点缀着几粒葱花,香味扑鼻。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快吃吧,吃完想干什么干什么去。这山菌是上次你亲手筛选的,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宁秋砚闷声应了,低着头把一碗面连汤带水地吃了干净。
  吃完后他还想自己收拾,又一次被白婆婆推着往外走:“这里是我的地盘,哪用你动手。再说我要准备晚饭了,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宁秋砚傻傻在走廊站了几分钟,才抬腿往楼上走。
  但他再次经过三楼的走廊时,看见那扇双开门已经打开,而放在地上的植物不见了。他的心重重一跳,来到拼图室的时候果然看见了关珩。
  他诧异道:“关先生……”
  关珩这次不再穿着黑袍,而是穿了一件棉麻质地的上衣,仿佛是为了应付这初夏。浅白色的衣料让关珩看起来更加白了,捻着拼图块的指尖几乎像是透明的,而那双凤眸更加幽黑,难以揣测。
  “我是不是吵醒您了?”宁秋砚不好意思地问。
  “有一点。”关珩满不经意地说,“放门口那盆植物是干什么的?”
  宁秋砚朝着关珩的位置走去,习惯性地跪坐在一旁,不敢离得太近:“那是绣球,是我带来岛上的。”
  关珩说:“我知道,岛上没有。”
  等着他的下一句解释。
  宁秋砚说出自己带它来的原因:“绣球喜欢潮湿的地方,也不太需要强烈日照。它很适合在这里生长,开出的花也会很漂亮。您不太用得着怎么费心管它,每年施两次肥就行。”
  关珩问:“所以,是送给我的?”
  “嗯。”宁秋砚道,“您不是不太想要出去吗?我就在网上买了它,苗是南方花圃里的。我还在我家楼下的树根底下挖了土。”他顿了顿,“是雾桐的土。”
  这样的话,关珩就能拥有一样真正来自外面世界的东西了。
  还是有生命的那种,可以持续生长,不会被消耗掉。
  关珩注视他几秒,问道:“为什么送这个?”
  “我上次听康爷爷说渡岛其实没有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过和现在的气温差不多。”
  宁秋砚知道自己理由其实有些幼稚,但是他还是一股脑儿地说了。
  “这种绣球的名字叫无尽夏,花期持续整个夏天。”
  “我希望您能通过它,看见外面的世界和夏天的样子。”


第45章
  “谢谢。”
  关珩说。
  一盆植物对关珩来说算不得什么,像平叔说的那样,岛上的人想要什么没有。可是关珩欣然接受了,还不让宁秋砚感觉自己幼稚,用的是比较认真的语气。
  宁秋砚觉得很高兴:“不客气。”
  来之前想好的话好像更容易说出口了,关珩会答应的几率好像也大了点。
  可是关珩下一秒便接着说:“我会交待他们好好照顾它。”
  宁秋砚不解,转头看向关珩。
  大概是睡眠被打扰,在白天醒来的关珩神色带着几分慵懒,他坐着,肩背宽阔,和以前一样将手肘靠在膝盖上,很难让人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
  “事情快要结束了。”关珩道,“这次他们上岛就会重新和我签订一份条款,将渡岛划出开发范围,至少未来几十年是这样。”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宁秋砚听了也觉得松一口气:“终于解决了吗?”
  关珩说:“算是。还有一些关于海面航线的问题需要处理,他们还得把渡岛划出旅游航线以外。不是什么大问题,陆千阙会接手,接下来不用我再出面。”
  听起来关珩是有别的安排,宁秋砚迟疑:“那您……”
  “休息。”关珩淡淡道,“这里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这下宁秋砚彻底怔住,好一会儿才开口:“您是要沉睡了?”
  关珩说:“嗯,这件事结束后。时间太长了,我不能总是醒着。”
  关珩曾告诉宁秋砚,他最长的一次睡了一百多年,也曾告诉宁秋砚,他很喜欢渡岛,即使渡岛四面环水,像一个天然的牢笼,可能会让他感到虚弱、眩晕和无法动弹。
  但是联系前因后果一想,关珩像是特地选了一个这样的岛屿,用来睡眠,并打发漫长的时间。
  这一次醒来或许是上次睡够了,又或许是事出有因,所以处理完毕再睡去也是理所应当,毕竟这期间所发生的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而宁秋砚,更只是个意外卷入其中的过客。
  难怪这一次上岛,大家都表现出离别之意。
  因为等关珩下一次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宁秋砚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拼图室里恢复安静,他的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为自己天真的想法和不自觉的奢望。虽然他没有想过要从关珩这里得到什么回应,只是想着偶尔能见关珩一面,但现在看来,他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
  “哦。”
  最终,宁秋砚发出了这样的单音节。
  他低头看拼图,只觉得后脑勺一沉,是关珩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可能是对他的反应满意的意思。
  他猜对了。
  关珩温和而优雅地对他说:“你帮了很大的忙,做得很好。”
  宁秋砚完成血液供给,关珩解决问题,并尽可能地给予回报。
  整件事都很顺利。
  宁秋砚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只感觉那大手的一部分触在他的脖颈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很快就拿走了。
  “继续吧。”
  他拿起拼图块,听见关珩说。
  *
  这次客人上岛的时间安排在周一,所以宁秋砚献血的时间也有所推迟。原本他还带了些别的花种,计划送给关子明,顺便在岛上再逛一逛,但他改变了主意将花种都交给康伯,请他代为转交,自己则整天整夜地待在拼图室,全神贯注地拼拼图。
  可是这拼图实在是太大了,足足33600块,哪怕前几次有关珩帮忙,也还剩下一小半没有拼完。比较容易拼的色块都被优先拼了,现在剩下的图案都很复杂,不是两三天内可以搞定的。
  宁秋砚却魔怔了一样,大有不拼完不罢休的意思。
  他只在吃饭时下楼,吃完就匆匆地坐回原处。
  同一个姿势僵硬了就换姿势,跪着、趴着、站着,目光落在拼图上根本没有挪开过。
  康伯劝过一次,宁秋砚没有听,第一个上岛的夜晚就熬了通宵。
  第二天实在撑不住了才下楼睡觉,但只睡了三个小时,就又爬起来前往拼图室。
  陆千阙在傍晚上楼和关珩议事,听说他在赶进度,便走进拼图室和他打招呼:“小宁,要我帮你吗?”
  宁秋砚头昏眼花,抬头看见陆千阙,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
  陆千阙走近了,蹲在他面前看着他道:“你黑眼圈很重。”
  “我拼完就去睡。”宁秋砚说,“没剩多少了。”
  “这叫没剩多少?”陆千阙无奈,“你还真乐观。”
  宁秋砚没空和他说那么话。
  陆千阙见状,只好言出必行地留下来帮忙。
  两个小时后,拼图的进度总算又推进一层,不过剩下的区域依旧让人看了就叹气。连陆千阙都说:“真不知道先生的目的是想要你静心,还是想整你。”
  陆千阙总归有事,一连接了几个电话,只得留下宁秋砚一个人继续。
  临走前他对宁秋砚说:“其实你不用这样赶,要是你真的很喜欢这幅拼图,或者是有强迫症必须想要完成,你可以带走它,这本来就是先生送你的。”
  “不。”宁秋砚头也不抬,“我要把它拼好留在这里。”
  一块块的碎片被拼凑。
  严丝合缝地嵌入图案中,越来越多的色块显现。
  宁秋砚的脖子和腰已经僵得不像是自己的了,身体很困,大脑却一直保持着清醒。不知道过了多久,康伯上楼来,委婉地提醒他,又到了夜里十点。
  宁秋砚敷衍地应了。
  再次感觉到身边有人时,他开口说:“康爷爷,您不用担心我。”
  “宁秋砚。”
  熟悉的语气和声音。
  是关珩。
  宁秋砚不得不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关先生?”
  关珩听觉灵敏,当然知道宁秋砚这两天都待在拼图室,但是他像是默许了这一行为,给了宁秋砚充分的时间,一次也没有进来过。
  宁秋砚看不见自己现在样子,只注意到关珩换了另一件薄衫,长发披散在身后,五官俊美凌厉,像悄无声息的山魅。
  关珩垂眸看着他,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宁秋砚。”语气不太好,“你眼睛很红。”
  宁秋砚条件反射地揉了揉眼睛,感觉到干涩和酸胀:“没事的,明天就好了!”
  说完就继续低头。
  关珩说:“你拼不完的。”
  宁秋砚根本不听:“拼得完。”
  关珩指出:“拼不完。”
  “拼得完!”宁秋砚的声音变高了些,“您不用管我,我很轻的,不会吵到您,我一定可以拼完!”
  “睡一觉再拼。”关珩蹲下身体,对宁秋砚道,“还有时间。”
  “不。”宁秋砚来了犟脾气,手里翻着拼图块,“我一定要在离开前拼完,只剩一天,我没有时间了……下次也不会有机会了。您把它给我,肯定也很想我拼完吧,我不想半途而废!”
  说到后面这一句,他的尾音有些颤抖。
  他是真的想要赶进度,可是盒子里的拼图却怎么找不到合适的那一块,他越急,就越是不对,无论哪一块拿起来都对不上缺口。
  身上一重,宁秋砚不受控制地倾斜。
  是关珩伸出手臂揽过他,大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像昨天那样安抚性地摸了下:“好了。”
  宁秋砚身体都抖了起来。
  “去睡觉。”关珩听起来没有生气,声音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的完成度已经超过我的想象,我相信你有拼完它的决心。”
  听到他的话,宁秋砚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纸盒:“……我可以拼完的。”
  “嗯,我知道你可以。”关珩的声音响在头顶,“但是我们现在不拼了。”
  宁秋砚彻底放松下来:“……”
  关珩放开了扣住后脑勺的大手。
  就在宁秋砚以为关珩会走开的时候,身体忽然一轻,竟是关珩把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就这样把他抱了起来。宁秋砚吓了一跳,睡意都吓退了大半,下意识地就想跳下来。
  可是一对上关珩深不见底的凤眸,他瞬间有了强烈的直觉——关珩什么都知道。
  他为什么执着拼完这幅图案,为什么会送来无尽夏,又为什么欲言又止。
  他的思想,他的内心……他心底那不可言说的渴望,关珩全都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无声地纵容,不留痕迹地制止。
  宁秋砚就像被点穴一般,动弹不得。
  关珩调整了姿势,将他抱得更加轻松。
  宁秋砚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抱着。
  在他受惊虚脱时,或者产生毒素反应的时候,关珩都曾这样将他打横抱起,但这是第一次,在他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关珩抱了起来。
  宁秋砚脸烧得通红,关珩的动作却丝毫不显暧昧。年轻的人类男孩身体清瘦,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要将他就这样送回楼下的卧室。
  凌晨的大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宁秋砚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关珩一步步走下台阶,一路上一个佣人也没碰见。
  宁秋砚仍然感觉到羞耻,却不舍得从关珩的怀里下来,还大胆地抓住关珩的衣服前襟,将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
  顺从与依赖似乎真的能取悦关珩。
  察觉到宁秋砚的小动作,关珩的语气更加温柔了一些,还对他说:“不是说没见过那么美的日出吗?好好睡一觉,醒来带你去看。”
  静默良久,宁秋砚才眼眶湿润地回了一声:“好。您带我去看。”
  反正,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46章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乡黑甜,宁秋砚竟然睡了一整天,直到翌日凌晨三点才被饿醒。
  佣人们采用日夜班制度工作,大宅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醒着。他自己穿了鞋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在餐厅就被人截住,说是康伯交待过,特地给宁秋砚准备好了吃的,方便他随时醒来用餐。
  宁秋砚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桌子上,像过去数次那样,默默地吃完了盘中食物。
  佣人忽然对他说:“先生正在门口等您。”
  宁秋砚记起来,他睡之前关珩说过要带他去看日出。
  他在餐厅旁的盥洗室里用凉水洗了把脸,来到门口时,关珩果然已经站在那里了。
  天是黑的,门廊亮着壁灯,外面喷泉处的灯光也照了进来。
  关珩披散长发背光站着,他穿着黑色大衣,与夜色完美融合,像个神秘的、充满存在感的影子。
  宁秋砚走近了,关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见他只穿了单衣,便吩咐佣人拿一件外套来,亲自披在了宁秋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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