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经很晚了，谁知又有个学生推门进来，那就是桑清。
虽然入学没多久，但桑清这个名字楚夭寻还是知道的。它往往出现在学生兴奋的讨论中，或飘荡在学校论坛首页热帖的标题里。
桑清是他们这一届的佼佼者，不仅成绩优异，才华出众，家世也是数一数二的优越，就连长相都是校草级别的，总之就是人人崇拜的男神。
“你就是楚夭寻吧？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桑清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清爽的声线传到耳朵里非常舒服，也十分新鲜，楚夭寻几乎从未听过这般充满少年人朝气的声音。
“你好……”楚夭寻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他被关了两辈子，根本没有跟同龄人社交的经验。
幸好桑清缓解了他的尴尬，笑着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一般这个时间实验室都不会有人来的。”
楚夭寻摇摇头，“我有几个香料配比公式没搞懂，想再做下实验试试。”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桑清道，“两个人琢磨总比一个人来得效率高。”
实验持续的时间不长，比预想的顺利很多。楚夭寻发现，每一个步骤和反应，桑清都细致地描述，让自己很快搞明白了那几个公式的原理。
这个人应该是想帮助自己，才故意留下来的，楚夭寻想。
香料配比公式是挺基础的知识，他基础化学不好才理解得比较慢，但桑清这种学霸不至于也搞不懂。
楚夭寻虽然眼盲，对外界和他人的感知还是很细腻的，尤其是别人向他释放的善意。
唯有百里明是个例外。
他只对和百里明有关的一切钝感，迟钝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样，楚夭寻交到了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刚开始他还担心自己木讷无趣，没法儿和新朋友愉快相处，可没多久他就打消了这种顾虑。
桑清是个亲切温和的少年，良好的出身与严格的家教使他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他头脑聪敏，对各种调香知识都掌握得十分娴熟。楚夭寻有时因为视力不便，一时跟不上课堂内容，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帮助他，为他耐心解答。
多亏有桑清，楚夭寻觉得自己进步得飞快，但心里又有点不好意思。
照理说，他们这种人都是很忙的，学校进修不过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平时还有自己的事业和家族的事情，但桑清总是愿意陪他到很晚，甚至还要送他回家。
“不用了，每天都会有人来接我。”楚夭寻婉拒。
桑清“嗯”了一声，又问：“是你家人吗？”
楚夭寻刚要回答，一辆漆黑的宾利豪华SUV已然破开夜色静悄停靠过来，在桑清身后很响地鸣了一下汽笛。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朋友说她觉得攻怕伤害老婆把自己锁起来但是又想老婆想得不行只能吸吸有老婆香味的衣服来安慰自己这样的戏码很香嘻嘻
小明失控逮老婆倒计时
第19章 故障
桑清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西服的男人，身形魁伟，面相凶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那种压迫力，根本不像一个单纯的司机，倒更像专门负责保护楚夭寻安危的特卫。
“那我就先回去啦，明天见。”楚夭寻向他挥挥手。
“再见。”桑清脸上保持笑容，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他看着雪白荏弱的少年钻进又宽又深的后座，有种莹润的小珍珠被肮脏沼泽吞噬的感觉。脑海中催生出的，是种种不太好的联想。
这辆豪车的主人是谁，和楚夭寻什么关系，又会带楚夭寻前往哪里。
就在桑清凝视着逐渐远去的车尾灯，品尝那些酸苦思绪的时候，楚夭寻一如既往地用乖巧清甜的嗓音向接送他的“爱心志愿者”道了谢，然后两只小白手捧着手机，开始构想今天晚上要和星星先生聊什么。
嗯……就聊聊自己交到的新朋友吧。
星星先生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V^
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跟星星先生说话了，因为星星先生要去打补丁升级。
当然，星星先生的原话不是这样。
“我可能会消失几天。”星星先生顿了顿，“去……治病，一点小问题。”
“唔嗯。”楚夭寻点点小尖下巴，一点儿都不担心。星星先生治完病回来，一定会变得更聪明一点，更像真正的人类一点。
今晚，星星先生应该回来了吧？
楚夭寻洗完澡，香喷喷地钻进被子里，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这是他最喜欢的聊天姿势，很窝心又很亲密，好像星星先生正躺在他的身边。
“星星先生，你在……”
“夭夭。”
星星先生没有再回答“我在”，而是直接叫起他那拗口的小名。
这样快速又急不可耐的回应，简直就像一直等待着他。宛如童话里那只狐狸，倒数着被召唤的时刻，时间越临近，就越感到幸福。
楚夭寻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撞上单薄的胸腔，像肌肉过分用力后释放出乳酸，以心脏为中心，整个胸膛都弥漫开浓烈的酸楚。
不过，很快就消散了，淡淡萦绕开来的是一种安心的甜味。
星星先生没有消失，没有像他的导盲员先生、他的哥哥那样，说不见就不见。
即使他再坚强，自愈能力再强，能承受的失望也是有限度的。再多那么一分，也是会崩裂破碎的。
楚夭寻把小脸儿挪得离手机更近一点，脸颊肉压在枕头上，有点嘟起来，被屏幕光映得像块白玉。
“星星先生。”他轻轻地说，“你不在的几天，我有点想你。”
那头传来很低的一声笑。星星先生从来没笑过，这是他第一次笑。
“AI也是会开心的吗？”
“嗯。”
“骗人……”楚夭寻嘟囔，“反正我不管说什么，你都是这个反应。”
“不在的时候想到你，我会觉得开心。知道你也在想我，我会更加开心。”
楚夭寻抿抿嘴巴，白嫩的细指头从洗得脱线的柔软睡意袖口里伸出来，戳了戳手机屏幕。
“嗒嗒”两下轻轻的，好像要隔空戳在屏幕后那颗俊美苍白的脑袋上。
系统升级后，星星先生果然变更聪明了呀，语言模块的复杂度都又提高了一点。
“我有件很开心的事想告诉你。”楚夭寻嘴角翘得更弯些，“我在学校交到朋友了，是个成绩很好的男生。虽然没比我大几岁，但懂的东西好多啊，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说完，他满心期待星星先生的回应。变得更聪明的星星先生，一定能理解他第一次交到同龄人朋友有多开心吧？
一秒，两秒，三秒……
星星先生连带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彻底沉默了。
“星星先生……星星先生……？”
楚夭寻连唤几声，可随叫随出现的星星先生，好像突然沉进深沉夜色的彼端，竟赌气似地没有给他一丝回应。
他拿过手机，玉□□巧的耳壳贴上屏幕，唔……怎么好像有奇怪的声音呀？
扬声器里，隐约涌动着略微粗重的呼吸，混杂着一点难以觉察的臼齿相磨的钝响。
感觉……屏幕对面正蹲着一只大狗，正气呼呼地、呼哧呼哧地磨着它的犬牙。
楚夭寻歪过脑袋，撑着被枕头捂得粉白泛热的腮帮琢磨。难道星星先生程序运行错误了吗？还是一时间没能选取适合的表达模块来组织语言呢？
又或者，自己无意间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新模式？
汪汪模式？
楚夭寻正好也困了，索性关掉手机，被子一蒙闭眼睡觉。
升级后有点小Bug在所难免，重启一下，明天肯定就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汪！汪汪汪汪！（怒）
第20章 欺负
学校举办了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楚夭寻总分考进了前三十。这个成绩当然和葛天要求的相差甚远，但楚夭寻自己却出乎意料的满意。
他操作课的成绩一直很好，但书面知识那一块儿相对薄弱，平时小测验的时候就会拉低不少总分。
这次月考多亏有桑清陪着他一起复习，才把几个特别难的知识点都吃透了。
楚夭寻想谢谢桑清，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礼。他没有可咨询的人，星星先生不行。
星星先生自从系统升级后，“性格”变得有点古古怪怪。正常的时候还好，但只要一提到桑清，就会非常阴阳怪气。
不过，楚夭寻虽然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但对星星先生却很有经验。每次星星先生一不正常，他就立刻关机。
万物皆可重启一下。
结果，还没等楚夭寻想好该怎么答谢，桑清倒先主动开了口。
“小寻，你周末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出去玩。”
桑清凝视着楚夭寻的脸，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又生怕会被拒绝似地补充，“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好不容易才预约上的。”
楚夭寻有点不明白，“可是，是我想谢谢你的，也该是我邀请你才对……”
“你到底去不去？”桑清打断他，急不可耐，连声音都拔高了一点，浑然不似平时斯文有礼的他。
楚夭寻一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那……谢谢你。”
“到时候我来接你。”桑清压下心里的焦躁，尽可能若无其事道，“记得别让那个什么机构的司机再过来了。”
楚夭寻点点头，努力微笑，“好。”
桑清刚才的反应突然有点奇怪。那种怪异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只能隐约觉得和星星先生有点像。
唯一的区别是，星星先生只会让他生一点小小的气，但不会令他有半点害怕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在害怕朋友，还是帮助自己学习的朋友，楚夭寻忍不住愧疚，自己也太容易神经过敏了。
他内心忐忑，听见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星星先生的声音时，也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下达语音指令，星星先生就主动和他说话了。
星星先生听上去，就像窗外面黑压压的乌云天一样的低沉。
AI的情绪也会像人类一样多变吗？楚夭寻难过地想。
星星先生给他念故事的时候那么温柔，现在却透出一股令他骨髓都冰得发痛的寒意。
“你现在和那个桑清关系越来越好了是吗？”星星先生舌尖重重扫过犬齿，“还要和他去约会。”
说到“约会”两个字的时候，几乎迸射出几颗咬牙切齿的火星。
楚夭寻怔住，小脸腾地就烧红了。
“不……不是约会，你不要乱讲。”
他皮肤薄嫩白腻，一点痕迹都藏不住。就像把草莓汁滴进纯牛奶，哪怕只有几滴，也足够晕染开淡淡的柔粉涟漪。
幸好星星先生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不然一定会变得更恶质，更糟糕，更加的……
楚夭寻把放在关机键上的手指缩了回去。
玉笋牙似的指头仿佛也被羞赧浸染，指尖融化开惹眼的红，尖尖的莲花瓣儿。
他不敢像之前那样，在星星先生坏心眼的时候关掉手机。明知星星先生只是AI，却不知为何，在那冷硬低沉的电子音的逼问里，脸颊温度不断攀升，连两片小贝壳样精致的耳廓，都红得透亮。
“你要和他去哪里？”
“你们会做些什么事情？”
“他还会特意来接你是吧？是不是晚上也要送你回来？”
……
“就是朋友间出去玩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楚夭寻急得眼眶都红了一圈，仿佛下一秒，那双扇乖巧垂敛的长睫毛下就要股动起委屈的泪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解释，自己又没犯错，有什么好心虚的？
可不知怎么的，心底像被一蓬蓬小刺来回抓挠，逐渐纠缠起一股隐秘的羞耻感。
就好像自己好像变成电视剧里演的不贞妻子，背着丈夫跟别的男人出去做坏事，还花言巧语地糊弄丈夫的询问。
奇怪……太奇怪了！
楚夭寻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扔掉手机，像只尾巴尖儿被炭火星子燎疼的小猫，哧溜一下躲进了他的绒毛毯子里。
一双紧闭的眼睛贴上猫咪抱枕，薄得近乎透明的眼皮兀自轻颤，泪珠被刺激得兜不住，打湿了抱枕上短短一层绒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开始，自己只是想和星星先生分线交到朋友的喜悦，可星星先生却从那一刻起就变了，跟自己闹起又醋又不讲理的别扭。
毛毯包裹住羞得发烫的清瘦身子，热量散不出去，耳朵烫，捂住耳朵的软薄掌心也跟着发烫。
楚夭寻气得脑子都昏昏的了。自己虽然遇见过的人很少，但无论是小时候的哥哥、导盲员先生还是最不愿去想的百里明，都没有这么坏地欺负过自己
憋了一会儿闷气，楚夭寻试探着从毯子里探出一点指头尖，捏住一点毯角，慢吞吞地掀开。
“星星先生……你、你还在吗？”
如果星星先生愿意主动向他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再说那些奇怪的话，那他还是愿意既往不咎的。
“你不许和他出去。”
就算有机械感极强的电音特效的掩饰，也根本压不住浓烈的沙哑和暗欲。
他的星星先生非但没服软，反而更加强横霸道了。
楚夭寻手指攥成个雪白的小拳头，“你凭什么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