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给予白冬安全感,可怀他的抱那么紧,又像是在寻求安全感。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韩夏把下巴放在了白冬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在白冬的耳边响起。
那句话里带着浓厚的抱怨,微微拖着调子,让白冬心头一动。
“……你着急了?”白冬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
韩夏没有说话。白冬的心在黑暗里渐渐冷下去,结果就在他以为韩夏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见了韩夏略微疲惫的声音。
“……快急死了。”
“……”
短短四个字,白冬却觉得有股暖流霎时间倾泻而出,冲进了他的心房,势如破竹。
他的喉结滚动一圈,鼻头发酸,眼眶温热。好像他心里死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死灰复燃,没有一点征兆地燃烧起来,以燎原之势掀翻了他所有的防线,火光映天,势不可挡。
韩夏松开了白冬,扳着人的肩膀把人转过来,握住了人的手,却发现是自己的指尖一片寒凉,而白冬的手却干燥而温暖。
于是韩夏又有些想把手松开,却被白冬用力拉住了。
只听白冬说:
“你当时是不是真的不想管我了……”
韩夏没有回答,只是借着从落地窗照进来的月光看着白冬的眸子。
一对剑眉下,像小鹿一样澄澈的眸子此时全是水气,眼睫湿漉漉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但就是倔强地不肯掉一滴眼泪。
白冬就那么抬头看着他,平日里硬气的剑眉依旧是那样的锋芒,可整个人已然像是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动物。
他心里结结实实地疼了一下,垂下眼眸觉得有些话难以开口,但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
“别让我再着急了……”
白冬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只一动不动地拉着韩夏的手,好像是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到韩夏的手心。
“去收拾一下,我还要带你去医院。”
“只是皮外伤,不用去。”白冬没有要放开韩夏的意思,他握着那双冰冷的手低下头,趁着微弱的光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突然开口。
“韩夏,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
语气平淡,像是毫不在乎,又字字分明,似是十分郑重。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就在白冬觉得心脏里的最后一分悸动将要冷下去的时候,他听见了韩夏略微沙哑的声音。
“我不在乎你,就不会翘了饭局过去找你。”
不在乎又怎么会着急。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韩夏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白冬不知道韩夏对感情的定义有多陌生,韩夏也不清楚自己所说的“在乎”是否能让白冬听得明白。
白冬的喉结滚动一圈,他抬起头,松开了韩夏的手,勾住了韩夏的脖子,短暂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
不知怎么,韩夏觉得心脏这句话刺了一下。
为什么要道谢。
他皱了皱眉,明白自己不希望白冬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句话让他心里又酸又堵。
于是他低头去吻白冬的嘴唇,很轻,像是在安慰白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别说傻话了。”
第12章 12量子纠缠
那天之后,韩夏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白冬发现韩夏似乎有意无意地对他好了一些。
早晨的时候韩夏会温柔地告诉他自己走了,而不再是他一醒来,身边一片冰凉。而晚上虽然时候不定,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凌晨,但韩夏总会回来。平日里也偶尔会来条信息什么的。
韩夏的脾气变得最多,没有那么一碰就着了,同时嘴里也没了以前刻薄刺耳的话。
有时候白冬会恍惚地觉得,也许韩夏那些难听的话和炮仗一样的臭脾气只是为了包装自己,而这个会对人好的才是韩夏真实的模样。
他一边觉得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韩夏会改变,一边又觉得很开心。
毕竟他太喜欢韩夏,哪怕韩夏只是对他好一点,他都会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他可以不在乎什么相册里的沈奕,不管韩夏是不是喜欢着别人,他只知道现在在韩夏身边的人是他,韩夏也在乎他,这就足够了。
他的生活似乎也从低谷渐渐爬升,写的那本关于法律的书阅读量涨了起来。
他的写作向来很好,在高中的时候就拿过不少奖,那阵子他才十四五岁,比别人小了很多,但文笔却一点都不逊色。后来上了大学,就更不用说,靠写作拿了大大小小的奖堆了整整一个箱子。
所以阅读量涨上去,他拿到了第一笔稿费。
那天晚高峰还没到的时候韩夏就回去了。
上次的事情令他心有余悸,一回来就看见空荡荡的客厅,结果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他当时心跳就乱了,最后在阳台找见人的时候,狠狠地松了口气。
白冬正坐在书房阳台的秋千倚里轻轻荡着,怀里抱着盆水培的茉莉,白皙瘦削的手指抚弄着茉莉叶子。
落日的光亮从落地窗洒进来,给白冬拢上一层金边。
白冬正在想着他那本书的事儿,没注意到韩夏回来,被韩夏从身后搂在了怀里,趴在他颈间嗅了嗅。
“闻出什么来了。”白冬笑了笑问。
“茉莉香味。”韩夏看着他怀里的那盆茉莉,也伸手扒拉了一下叶子。
“今天回来这么早?”白冬把茉莉放在一边,偏过头笑盈盈地看着韩夏。
韩夏嗯了一声,吻了下他的嘴唇:“我去换衣服。”
白冬点了点头:“好。”
韩夏去衣帽间换了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白冬已经不在秋千椅上了,在厨房不知道干什么,韩夏走去书房随便拿了本书,靠在沙发上翻了翻。
白冬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凉白开。
韩夏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灌了一口,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透明的玻璃杯被水划过,留下清浅的一丝水痕,又很快消失不见。
其实白冬只有二十一岁,说是个孩子都不过分,韩夏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在这个年龄,心都是野的,天天除了玩儿还是玩儿,酒吧夜店里通宵都是家常便饭。
但可能是白冬家庭的原因,有时候韩夏会觉得白冬很成熟,很会照顾人。
虽然他暂时不能确定自己对白冬的想法,但他知道白冬在他心里有些分量,所以他就抱了些心思,想先这样跟白冬处着,如果日后白冬真的对他动了心思,他不是不可以给人一个身份。
他甚至不觉得他和白冬之间是包养,一方面是因为白冬从来不问他要什么,另一方面是因为白冬是个有学历有本事的,离了他照样可以活得很好,问他借钱是为了给那个爹还钱,现在钱也还完了,像白冬这种性子的人,在家肯定是待不住的,迟早要出去闯荡闯荡。
至于之后怎么办他也看得很开,两个男人过日子不就那么回事儿,谁也别拴着谁,过不下去了自然就断了。
他也没想过这辈子会真的把什么人放到心里头。他妈去世的时候,他才上初中,他看着他爸那幅德行,就再不相信什么狗屁感情了,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夫妻最后也还是会变了心,舍得对爱人下狠手。他绝对不会像他妈一样,活到作茧自缚的地步。
韩夏望着那本书出神,上面的字儿一个也没入眼。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韩夏有些凌乱的思绪。
手机被他进门的时候放在了玄关,他也没多想,就让白冬去帮他拿了过来。
白冬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有单单一个“明”字,亮得有些刺眼,大约是第六感作祟,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暧昧。他知道韩夏两年里在外面是有些来来去去的花花草草,以前韩夏和他在一起,也常会因为一个电话被叫走,只不过他从来没有立场管,而这种情况又太多,他都有些麻木。
他把手机递给韩夏,面无表情地走去了客房。
韩夏打电话的时候周围向来是不许有人的,他清楚自己的身份,韩夏对他再好,他们也不是谈恋爱。
韩夏拿到电话看着屏幕上的这个“明”,心里有些陌生,他甚至不记得这个明是什么人了,但还是摁了接听。
直到男孩儿的声音清亮地传过来,他才想起来这是上回被他喝多了拿两瓶洋酒吓唬跑了的那个。
“韩少,您最近忙吗……”男孩儿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有难掩的激动和思念。
韩夏对于这些人大多都是逢场作戏,摔摔打打地玩玩儿,心里没什么波澜,淡淡地回了句:“有事儿说事儿。”
“没事儿,我就是想您了。”
玩玩的玩意儿一旦过了新鲜感,就没了什么所谓的激情。
韩夏轻轻皱了皱眉,他一点都不喜欢有人缠着他,他踏进了商圈儿以来,这种男孩儿的说辞他听惯了,最开始的时候听着还有几分意思,再后来没了激情就屁也不是,他又不缺人喜欢。
“你去找崔助理开张支票吧,她心里有数不会少了你的,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对面一时没了声音,过了两秒钟就成了男孩儿抽抽嗒嗒的哭声。
“韩少……你别不要我……你哪点不喜欢我,我一样一样改,我是真的喜欢你……”
男孩子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清灵活泼,哭起来的时候委屈得让人心疼。
“你哪儿都好,以后会遇到更喜欢的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韩夏没什么过多的表情,说完没等人再出声就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去了客房。
白冬一开始是住在客房的,后来还是他让人去睡了主卧,但除了晚上,平时午休或者是小睡白冬都还在客房。
白冬正抱着膝坐在飘窗上,透过玻璃往外望。那个人身材匀称劲健,并没有多瘦削,衣料被骨架撑起来,却显得有些单薄,团起来的时候锁骨膈在了膝盖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夏觉得白冬眉眼间似乎有些落寞。
“想什么呢?”韩夏走过去,手轻轻地搭在白冬肩膀上。
“你打完电话了?”白冬敛了神色,避重就轻地问了一句。
“嗯。”韩夏心里倒没多想什么,他知道白冬是从来不会管他那些事儿的,所以他连一点心虚都没有。
白冬看着韩夏坦然的样子,心里寥寥落落地添了几分悲凉,有些酸涩,有些疼。他下了飘窗,光着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朝韩夏云淡风轻地笑笑:“是不是又要去公司忙了?”
两年来他为了维持和韩夏的那些表面繁荣,早就学会帮韩夏找借口,就像是要经历惨痛的人,往往会给自己要一支麻药。
他已经做好了韩夏被别人叫走的准备,却没想到韩夏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公司没事儿。别动,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口。”
从上次白冬受伤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结的痂已经脱落了,被头发遮盖着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已经好了。”白冬伸手摸了摸额角。
韩夏拨开他的头发看着长了嫩肉的伤口,什么也没说。
出事之后的不久,陈钊就去自首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韩夏不知道,不过陈钊犯了那么多事儿,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进去蹲几年,那算是左三儿给韩夏的交代,左三儿还特意给韩夏打了个电话。
然后没过多久他派去打听的人就说,陈钊在监狱里让人打死了。
韩夏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儿,但也肯定是左家人干的勾当,并且左二和左大都给他打了电话,还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说是替左三儿给他赔礼道歉。
“嗯,是好了。”韩夏揉了揉白冬细软的头发,然后坐在了飘窗上。
“你爹的债现在还上了,你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白冬不知道韩夏怎么突然问他这些,于是把自己写了本书的事给韩夏说了。
“我自己闲着的时候写了本关于法律的书,虽然小打小闹的,但还算有些阅读量。之后的事情我还没有做打算。”
韩夏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想错,白冬不是那种坐在家里等他养的人。
“你知道苟诚吗?”韩夏想了一下,问白冬。
“知道啊,学法律的不会有人不知道苟律师。”白冬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韩夏也知道这位法律界的大咖。
“他跟我关系不错,你又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学生,你要是想出去工作我可以让他带你。”韩夏抬头看着白冬。
韩夏看见白冬先是怔了怔,然后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扑楞了两下长睫毛,旋即牢牢地盯着他,眼神清透地露出些少见的孩子模样。
“真的可以吗?”白冬不可思议地问,莫大的喜悦朝着他的心头砸下来。
韩夏勾了勾嘴角:“但我只能是给你引荐一下,苟诚收不收你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白冬立马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手脚都变得无措起来。
他不会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首先他有了工作,和韩夏就不算是包养关系,而是一起生活。其次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在外立业拓土,一展才华的志气,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有可能认苟诚做老师。
苟诚可谓是律师里首屈一指的人物啊,给他当学生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白冬点了点头,有几分孩子气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韩夏看着笑起来有些傻的白冬,抬手摸了摸人的脸颊。
“韩哥,谢谢你。”白冬想起了他十九岁家里出事的那年,笑着笑着眼尾就红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