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可韩夏根本就没多在乎他。
然后呢?他该怎么办?
恐惧感顺着脊锥爬上他的大脑,他觉得头皮发麻。
韩夏到了刘总约的地方天色已经暗了,都市的晚高峰很难避开,他在路上堵了很久。
一到地方,恰好就遇到了刘总。
这位刘总招标前就请他吃过饭,如今招标结束,双方又达成合作关系,所以韩夏虽然有些疲惫,但这次饭局也没有推辞。
而且他要借着这次饭局说一些有关项目的事情,如果谈好了,会对公司很有帮助。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并没有来电或者是信息,于是摁灭了屏幕。
……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冬觉得脑袋有些晕,大约是失血有些多的缘故,他听见车库外那个数钱的人告诉陈钊他带来的那一百万没有差错。
接着是车库的门有了动静,门渐渐地打开,在昏暗的环境里待久了,灯光格外刺眼。
他皱紧了眉头,努力地眨着眼睛。
“清醒点。”
白冬看着摆到面前的手机屏幕,愣了愣神。
车库里的烟尘很大,隔音没有特别好,外面大约是街道,他有时能听到汽车来往的声音。
“手机密码。”
白冬嘴上的胶带被人粗暴地撕开,疼得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屏幕发愣。
陈钊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车库里,白冬的半边耳朵立马像是灌了水一样,嗡鸣声尖锐地响了起来让他听不清楚东西。
他的唇颤了颤,嘴角因为胶带的撕扯和缺水而皲裂,并且有粘腻的血珠不断往出渗:“零九零一。”
那是韩夏的生日,也是他用了两年的手机密码。
手机很顺利地解开了,陈钊点开了通讯录。
白冬看着屏幕的光将陈钊的脸照得狰狞,他觉得耳朵中的嗡鸣声弱了一些,不禁甩了甩脑袋。
好像在白冬的通讯录里找到韩夏实在是太简单了,因为白冬给所有的人的备注都是姓名,而韩夏他当初备注的是“韩少”但却是唯一一个开了置顶的联系人。
不论是谁看这样的备注,再联系他们的关系都会立马确定这个“韩少”就是白冬背后的金主。
于是陈钊甚至都没有跟白冬确定,便把电话拨了过去。
“想法就是这样……”
韩夏正听着刘总谈论这个项目,结果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他笑了笑:“抱歉刘总,我接个电话。”然后走出包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小冬”两个字,让他的心头登时一跳。
白冬是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两年来那个人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任何一通电话。
而他原本就怀疑白冬是一个人去给他爹还钱,所以心里一直没底,现在看着这通电话,他越发觉得有问题。
他摁下了接听键,问道:“什么事?”
陈钊开了扬声器,韩夏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递到车库里。
“说话。”陈钊摁着白冬的头。
白冬心里发蒙,他不是听不清陈钊在说什么,只是不知道该跟韩夏说什么。
陈钊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发狠地往后磕在倚背上。
撞击的声音一下子在空荡的车库里回荡起来。
“我他妈让你说话!”陈钊吼道。
电话对面的韩夏似乎抽了口气。
白冬听着韩夏细微的呼吸声,眼眶立马就红了。
他一点都不想发出声音,他一点都不想让韩夏看见他此时的狼狈样子。
韩夏看见一定会讨厌他的。
所以他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钊见白冬不说话,也没死磕,对韩夏说道:“你的小情儿在我这儿,明天中午之前,往我给你发的卡里打三百万,他就没事儿,不打钱你就别见他了,另外,别想着报警,因为……”
韩夏原本均匀的呼吸似乎出现了一丝断裂,那个人像是没有听见陈钊说得话,自顾自地的说:“白冬,我说过,这件事你不告诉我,出了问题我不会管你。”
韩夏的声音好冷,冷得没有一点点感情,只剩下淡淡的厌烦。
白冬知道,韩夏肯定会烦,说不定韩夏现在正在参加什么很重要的活动,而他却给韩夏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韩夏说完陈钊就是一愣,他还没开口,韩夏就已经把电话掐断了。
白冬的眼眶骇红,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他并不意外。
只不过就算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现在还是会难受,像是心脏被挖了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像是有刀片在割他的心肺,疼得喘不上气。
像是万千支羽箭朝他飞来,他却动弹不得。
犹如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他微微躬下腰,试图缓解一下心口的剧痛。
陈钊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冬。
“他什么意思?他不管你了?你这模样……他对你一点儿都不上心?那能给你那么多钱?”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难受了,白冬觉得说话能帮助他转移注意力。
“他太有钱了……三百万根本不算什么的……”
可说完他就怔住了。
是啊,韩夏那么有钱,三百万根本不算什么,可就算这样,那个人也不会为了他花那些钱。
“他那么有钱他不救你?!”陈钊觉得不能接受。
白冬闭起眼睛,他觉得呼吸都在牵扯着心脏发疼。
“陈哥,现在怎么办。”
陈钊摇了摇头:“把他嘴巴封上……等明天中午吧,钱没到就把他办了,扔到老地方,干净点,尽量别让老板给咱们擦屁股。”
韩夏挂断了电话,转身进了包间。
他确实是不想管白冬。
他明明说过,让白冬还钱的时候告诉他,那个人不说,还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可是……没有可是,他现在重要的是先把饭局应酬谈好,为公司争取好处。
要报警吗?
现在这样他是不是应该报警?
不能再想了……如果这个饭局能发挥到最大效果,那么对公司这次的……
可白冬怎么办……
“韩总,您没事吧……”崔助理看了一眼韩夏,愣了一瞬。
“怎么了?”韩夏问。
“你脸色很差。”
“没事。”
刘总客套了几句就继续开始讲述这个项目。
但不知道为什么,韩夏听不进去了。
他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的眼前不断地蹦出一些画面。
是凌晨的时候白冬窝在沙发里等他回家,那个人团成不大的一点,在诺大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孤独。
清晨他睁开眼睛,第一次一睁眼就把人抱了个满怀,那个人脸颊白皙,眉眼舒展,被被褥遮住了小半个脑袋。
洗过澡那个人会细心地给他擦干头发,指尖游走在他的发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宝贝,他的枕头不会被浸得潮湿,干爽而蓬松,会让他睡得很踏实。
……
白冬怎么样了?
他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管吗?那白冬怎么办?
白冬会被那些人怎么样?
他的生活里会缺少一个人,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
只不过凌晨的时候房屋会变得冰冷而毫无人气,清晨他会独自一个人从诺大的卧室清醒,洗过澡会带着水珠的头发入睡,枕头上会被水浸得潮湿,让他睡不好。所有的一切似乎会回到两年前,如同两年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可是他真的喜欢两年前的那种生活吗?
所以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所以白冬现在又怎么样了?
他还要在这里待下去吗?
“韩总?”刘总看着韩夏叫了他一声。
韩夏回过神,惊觉额角已经渗出了汗,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在心里纠结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帮他做了决定,在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站了起来。
“……刘总不好意思,我家里边出了点事儿,您跟我的助理谈,回头我亲自给您赔礼道歉。”
说完不等刘总崔助理反应,他就出了包间,然后叫了林海铭去开车。
“韩总?你……”林海铭看韩夏上了副驾驶座,一下子懵了。
“白冬出事儿了,应该是绑票,但不知道在哪,给我打了通电话,我听着有回声,应该是在什么车库……报警吧。”
林海铭定了定神:“先别报警,敢这么干的多多少少都在公安系统里有点关系,你报警说不定会惹更大的麻烦……他们不可能在大型车库里,有摄像头,人来人往的。”
韩夏点了点头,捏着手机的骨节发白,他知道林海铭说得没错,只得定了定心神:“应该是独立车库,回声和原声的间隔很短。”
他顿了顿,抬起眸子看着林海铭:“别墅,别墅的独立车库,新开发的别墅区人很少,他们这种勾当大多数都在那种地方。”
“新开发的别墅区根本就没有人,如果是绑票,应该就是在打算交房,正在装修的那种别墅区。”林海铭打开了地图,只有城北有大规模的别墅区,他直接就往城北翻看。
韩夏心里发紧,他看着地图,大脑飞速地转起来,顿时一道雪光闪过。
“琥珀郡。”他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急躁。
林海铭转头看着他:“为什么?”
“你快点开车。”韩夏催促道。
林海铭不疑有他,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车开了,韩夏才微微放松,他给林海铭做了解释:“白冬他爹欠了赌债,白冬是去还钱的,所以绑票的人背后应该有主子,有可能绑票的是自己单干的,他主子不知道。”
林海铭这才点了点头:“我懂了,琥珀郡刚好是新开发的,老总是左三儿,开地下赌场的,大哥二哥又都是公安检察上的人,所以你才会怀疑在那儿。”
韩夏应了一声:“对,如果不是再说别的……白冬应该在临街的别墅里,电话里对面的环境不是特别安静,但这个时间段,说是在装修也不可能,只能是靠近街道。”
林海铭一只手从车门边儿上摸了瓶水递给韩夏:“你别着急,那边儿的别墅现在不会有人住,这个点儿,哪一间别墅点灯,白冬就在哪儿。”
韩夏接过水瓶喝了一口水,看了林海铭一眼:“谁着急了,都是他自己作死。”
林海铭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我着急行了吧。”
韩夏望着窗外的灯火,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响起电话里那声撞击。
那是什么?白冬怎么了?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就像是人体和别的什么东西碰撞产生的……
良久他才发觉自己的心跳乱得不听使唤。
他怎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他为什么这么在乎白冬。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这样,但他的感性这次却不听理智的劝。
“韩夏,你别慌。”林海铭偏头看了他一眼。
“慌你妈。”韩夏嘴硬地顶回去。
“你脸色真的很差。”林海铭有些担心地说。
韩夏顿了顿,放下了挡光板,从挡光板上的镜子看了一眼自己。
韩夏看着镜子里自己煞白的脸,立马把挡光板收了回去。
“你放心,我们有左三儿的把柄,白冬不会有事。”林海铭安慰他道。
“别废话。”韩夏皱了皱眉:“快开车。”
第11章 11量子纠缠
到了琥珀郡,林海铭直接就往靠街的那一排别墅开去,在第三栋别墅的侧面,韩夏终于发现了灯光。
林海铭停了车,两个人毕竟都是警校出身,直接就从一人多高的围墙翻了进去。
门口是有人在望风的,一看两个人身手敏捷地翻墙进来,下意识就觉得是警察,再一看韩夏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又有些拿不准,只得跑进了别墅,去给陈钊汇报。
“站住!”林海铭吼了一声。
可两个人翻墙进来,被绿化带挡住,根本来不及逮住那个望风的。
韩夏只能先绕到了一旁的车库门前。
这种别墅独立的车库都有两个门,一个通向室内,另一个通向室外。
而通向室外的这扇门是锁死的。
韩夏顿了顿,走上前敲了敲车库的门,他知道这种还没装修完的门,不会有多好的隔音。
白冬因为失血而头脑昏沉,阴冷的仓库里有淡淡的霉味儿。恍惚间他觉得好像听见了韩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冬?”
那声音又轻又弱,他却一下子就清醒了。
是韩夏来了吗?
是幻听,还是韩夏真来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虚无的空气,他觉得脑子变成了榆木,完全无法思考。
但下一秒,他面前的车库门便被打开了,陈钊看起来很是气恼,但同时又笑着,以至于那张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狰狞和扭曲。
“你还管点儿用。”陈钊笑了一声,两个壮汉走过去拎起了他被绑的椅子,把他拖了出去,放在车库门口。
白冬的眼神动了动,朝门口看过去,眼睛因为一时间不适应光线而难受,却倔强地非要看清楚什么东西一般眨着眼睛朝那光线望去。
陈钊跟旁边的人说:“让他们进来。”
“他们身手不错,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