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适合你的学校招生信息。”余老在给他手里的一只鸟拔羽毛,残了的都给薅掉。
陈雾万分愕然。
“回去翻翻,”余老说,“文凭学历确实比不上能力,但它是衣服,是门锁。”
陈雾慢慢地眨了下眼睛:“成考吗……”
“我看你对我儿子吃的药材挺用心才叫人给你弄的这些,你自己考虑。”余老拿了个锉刀,给鸟锉挫有点长的喙尖。
“好的,谢谢您。”陈雾拿着文件袋离开了。
余老对着鸟哼道:“他那是什么反应,不会不当回事吧。”
“考试哪有容易的,不试试就放弃,像什么样子。”
“很多年没上学了,重新提笔确实难……可能是怕考不好影响自信心。”
“罢了,人各有志。”余老失望地叹了口气。
余老都说服自己尊重别人命运了,儿子却说他在网上查了,那孩子报了11月的自考。
那份资料里有成考自考两条路,各个地方的考试时间不同,今年首城这边的自考11月还能报名,来年1月考。
不过时间太短了,报名了也没用,最好还是明年准备好了再报考。
11月的还不得考一堆蛋出来。
算了,报了就报了吧,找找看书做题的手感。
余老在储藏室走了几圈,让人把南园的辛勤园丁叫上来,指着墙高的书说:“自己搬到南园,下班带走。”
陈雾目瞪口呆:“好多啊。”
余老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没读过几本书,得了,11月考试肯定全是蛋。
“每本书都是我的珍藏品,缺页或者脏了哪里,你裤衩都得赔掉。”余老不讲情面地威胁。
陈雾收回视线,郑重地说:“我会收好的。”
“那我现在开始搬了啊。”他爬上书山旁边的小梯子。
余老看梯子晃动,忍着不去扶,摔下来才能长记性,那么高直接爬都不考虑后果。
哪知不管梯子怎么晃陈雾都没有摔,很稳地拿着几本书下来了。
余老咳嗽两声:“月底你跟我出一趟远门。”
陈雾停下翻书的动作:“去做什么?”
余老:“去玩。”
陈雾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问了废话。”
余老抠抠指甲缝里的泥巴:“带你去旁听,回来写一篇论文给我看。”
陈雾:“……”
他讷讷:“老先生,我初中都没念完。”
余老当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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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林业界交流会举办地在新碃,首城林科院退休了的余老出山了,身边还带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余老的学生对他也很关照,大家都在猜他的来历。
陈雾给余老拎包捧着茶杯,队伍走到哪他就去到哪,没有他说话的地方,他也不会找存在感。
中午一行人结束饭局去了承办方准备的酒店。
“论文的事别担心,我到时会给你一些资料参考。”刘瑜严肃提醒,“不能抄。”
陈雾感激道:“谢谢。”
刘瑜刷卡打开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好的。”陈雾在铺着柔软地毯的长走廊站了会,拿出兜里的手机。
晏为炽那头有些许嘈杂:“到酒店了?”
“到了。”陈雾找房卡,“酒店靠着一片湖,很大,我今天见了很多林业专家,听他们去过哪个地方调研,考察过哪些产业,他们都很厉害……”
晏为炽听着陈雾的唠叨,他在山里,这几天是越野摩托比赛,赛道是一面山壁。
空气里泥土飞扬。
晏为炽把口罩拉下来点,喝了口陈雾走之前给他做的奶茶:“不要想太多,就当是去玩。”
“别怕。”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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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没焦虑,他把从首城带来的苹果吃了,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一晃天就黑了。
陈雾下去吃了碗面回酒店,继续看书。
余老端着茶杯来找他,问他把那些书搬回家以后看了多少。
“不记得了。”陈雾给余老的茶杯加一些水,“我看得比较快。”
余老蹙眉:“不是看得快就行,要吃透。”
陈雾把床上的书理起来:“我知道的。”他坐到房间空着的椅子上,“您是要和我说明天旁听的注意事项吗?”
余老吹了吹寡淡的茶水,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命里注定余家人丁单薄,他的妻子在世时为他生过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和女儿们都没活过幼年,只有小儿子活过来了。
小儿子体弱多病,一园子的药材喂养长大,中学那会儿一声不响地出柜了,他也没动肝火,人能蹦能跳就行。
很多事都是摔了跟头就看开了。
余老望着激发他收徒冲动的小辈:“你觉得我迂腐吗?”
陈雾忙摇头。
“余家主要在林业种植业发展。”余老突兀道,“这个领域余家说第二,没有哪家敢说第一。”
他掷地有声:“即便这样,我们余家人也不骄傲自大,随便欺压吞并其他企业搞什么一家独大帝王之家,而且在余家恋爱自由,事业自由,婚姻自由,人格自由。”
陈雾听得一愣一愣的。
余老鄙视道:“像那种掌控子女婚姻,规矩比牛身上的虱子还多的家庭,千万不能进!”
见陈雾还是那副呆样子,余老把茶杯一端,气鼓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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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陷入寂静。
陈雾坐回床上看了会书,拨了个电话:“阿炽,你们家那么大,你以后会联姻吗?”
“不会。”晏为炽在观景台看星星,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陈雾迟钝片刻:“我没有问现在,我问的是……”
“都不会。”晏为炽懒声笑,“永远不会。”
第44章
研讨交流会是一人一位, 桌子上统一摆放一瓶水,一个本子,一支笔, 右上角放个立牌。
余老在主位, 和他同排的是另外两个城市科研院的院长。
后面全是在业界有过出色成绩的博士生研究员, 或被评为杰出人物的领导。
气氛严肃正规。
旁听的陈雾坐在角落空位上面,他把盖了活动戳印的本子翻开, 拿着中性笔在纸上写动。
大屏幕上的图文不时变换,各大科研院陆续上台发言。
时间在一轮接一轮的侃侃而谈中流逝。会议室嘈杂声此起彼伏,刘瑜作为余老的学生, 林科院最年轻的主任, 一如既往的得到了关注, 不少与她年纪相仿的人来跟她寒暄, 这次多了个目的,打听余老带的陌生青年。
“不方便透露。”刘瑜将一头长发理了理,用很便宜的琥珀色大夹子夹好, “以后有可能 ,我们院里会对外公布的。”
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就离开了座位。
刘瑜去角落找陈雾:“你笔记都记了……”
话声戛然而止。
刘瑜拿起陈雾的本子翻了翻,没有文字, 全是林木。
虽然是会上讲过的植物,但是……
刘瑜指责的话在对上陈雾单纯的眼神后就熄了火, 她从包里捞出自己的本子:“这是我记的,你拿去看。”
陈雾伸手去接:“谢谢。”
“明后两天是关于林草扶贫的,你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刘瑜略带提醒。
陈雾态度端正:“好吧, 我会记的。”
“特征抓得很到位, 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什么。”刘瑜再去看他纸上的一棵棵林木,“是有专门学过吗?”她了解他的学业情况, 便又说,“我指的是网上的视频教程。”
“没有。”陈雾转了转中性笔,“多看多摸就会了。”
刘瑜赞赏至于感叹:“我读书时期要是掌握得有你一半好,也不会每次赶作业都半死不活。”
陈雾腼腆地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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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看老师在和几个人交谈,外围还有一小波排队的,她就先带着陈雾走了。
“一场听下来,你有没有收获?”刘瑜把挂在脖子上的蓝色证件取下来,随手塞进包里。
陈雾提着帆布袋:“就觉得每个人说的都是对的。”
刘瑜莞尔:“准备好素材写的稿子,怎么可能会有学术上的错误。”
“那也厉害,不怯场不紧张的表达能力是我要学习的。”陈雾挠挠头,“其实我以前买的书很杂乱,主要是中医配方药材之类,家里有人生病医院弄不好了,也没有钱去更大的城市治疗,我就自己想办法……种树种花草对我来说就是吃饭一样简单,挖个坑,填土,浇水就行了,没想过还要学,林业类的我没有看过,最近才开始看,有些很深奥,我理解不了……”
“哪方面的,说给我听听。”刘瑜谦虚道,“也许我能提供点思路。”
陈雾挑了几个困惑的地方。
刘瑜像上级也像知心大姐姐,为他解惑给出指导,适当鼓励。
两人不知不觉走出大楼。
刘瑜提议道:“老师可能还有一会,我们先去附近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他那边忙完了再说。”
“可以的。”陈雾回晏为炽的信息,【开完会了。】
刘瑜在手机上叫了车,叫上陈雾去路边等。
出租车没等到,就被两辆黑车里下来的保镖们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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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碃一处私人别墅,刘瑜从冰硬的地上醒来,她在中途挣扎过被捂晕了,现在意识不太清楚,手脚也是软的。
“陈雾?”刘瑜边摸阔腿西裤的口袋找手机,边在黑暗中喊着。
啪——
周围瞬间变得明亮。
刘瑜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就看清了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赵家大公子。
他的轮廓眉眼明明长得不错,身高也有,却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手工定制都没办法给他增添气质。
被利欲掏空了。
“赵少,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瑜坐起来。
“我还想问你呢。”赵大公子弹弹西服袖口,“刘主任,你一次两次拒绝我的邀请,还自称暂时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把我的脸面踩脚底下,现在是什么意思,跟个男的一起。”
刘瑜素淡的脸上露出冷意:“同事而已。”
赵大公子来新碃谈生意,刚从酒局下来,一身的腐烂烟酒气,理智有所减退,也没有平时能忍,他回酒店的路上一听手下汇报说林科院在这边开会,就找过来了。
于是路虎在距离一对交谈中的男女有一小路时停靠路边,落后的黑车领命上前把人掳了。
“同事啊。”赵大公子打开手机,不可一世地打量视频里垂手而立,袖子遮住半只手背的人, “我怎么看着像小白脸。”
转而把头扭向刘瑜:“不会是刘主任养的吧。”
刘瑜羞怒道:“思想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满十八了吗。”赵大公子戏谑,“林科院到外地开交流会可不会把阿猫阿狗带上,不是爬你裙底的小情人是什么。”
他酒精上头言语恶俗:“我说怎么一顿饭都请不到,原来刘主任不喜欢谈婚论嫁,喜欢皮肉买卖。”
刘瑜皮薄脸红起来十分明显,波点衬衫下的心口大幅度起伏,夹头发的夹子掉了,发丝披肩,赵大公子的眼神变得露骨。
“你把无辜的人放了,”刘瑜平复自己,“有事我们慢慢说。”
赵大公子摊手:“放不放还不是看你表现。”
刘瑜垂下眼帘。
“刘主任,我欣赏你的才干,是你的倾慕者之一。”赵大公子叠着腿,腔调轻浮油腻,“正常的交友流程在你身上走不通,那我们就一步到位,都是成年人,我相信你能懂,”
刘瑜整理挡到脸的头发,抬眼的时候,眼神多了几分犀利:“赵家今非昔比,不需要拉上余家吧。”
赵大公子的上位者姿态微变。
赵家易过主,以前的家主是他大伯。
那时赵家在经营上出了问题快败落了,是某位天才设计师带着自己的作品嫁妆进到赵家,才将局面拉了回来。
可惜大伯的能耐配不上越来越好的势头,被弟弟,也就是他父亲夺权了。
大伯最终的结局是太太抑郁而死,他自己带着襁褓里的小婴儿落荒逃出首城。
这么多年过去,赵家几乎成了珠宝业龙头,有那件闻名世界珠宝界的“春之秀”镇守,那么赵家在业内的地位永远无法超越。
赵家跟余家主干道在两个领域,只有少部分副业有交叠,确实不需要合作,可他需要。
女人多的是,要风情的有风情的,要纯白的有纯白的,他为什么盯上刘瑜这个教导主任一样没有情趣的林业员呢。
因为父亲不但陆陆续续开始将他手里的项目分拨给了其他人,还找借口把他往外派。
这是在给私生子铺路。
在焦躁与妒恨之下,赵大公子所剩无几的理性轰然倒塌,他已经跟不能为他创造更多价值的太太离婚了,只等刘瑜填补位置。
余老把刘瑜当女儿对待,刘瑜背后是林科院跟余家。
娶到她,那他前面的路就好走了。
赵大公子手拿皮带盯着刘瑜:“刘主任,你配合一下,我们早点完事,早点去登记。”
刘瑜往后挪动:“没有人会嫁给一个QJ犯。”
赵大公子示意她看墙角的摄像头:“所以我打算拍点照片。”
刘瑜的瞳孔一缩。
赵大公子没有猴急地扑过去,他还坐在沙发里:“我数到十,你衣服要是没脱干净,小白脸的十根手指头就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