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说一流律所,首城就没有哪个律所愿意这起案子。姜氏出手施压都没用。
这种离奇的现象,明确指向了一个人。
姜卫民打算在公共场合碰一碰晏老幺,哪知他最近没出席,想碰到他不容易。
没办法,姜卫民服了救心丸,百忙之中亲自去了一趟晏氏,行程上尽可能的保持低调,不引起外界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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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川背了人命,姜氏的名誉受损,晏氏却不受影响。
“伯父,我很忙。”晏为炽没抬头,目光落在手里的方案上面,“麻烦有什么话尽快。”
姜卫民有求于人,姿态有所放低:“就耽误你半小时时间。”
“半小时?”晏为炽的眉头一皱,“抱歉,那怕是不行。”他的语气里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三分钟。”
姜卫民沉了沉气,他过度拉皮,脸已经变得犹如蜡像:“我来找你,是为了明川的案子。”
晏为炽微昂首,示意他继续。
姜卫民哪受过这窝囊气,幸好有准备,提前吃了药,他看了眼对面墙上的相框:“贤侄,明川栽了跟头是自己不谨慎,他也会付出代价,你何必要在这时候落进下石,置他于死地。”
晏为炽随意就将方案扔到一边,整个人往办公椅上一靠:“我做什么了,我是送人进去把他暴打了?还是收买警员没收了他的一日三餐?”
姜卫民被这几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他在看守所见过女婿,除了憔悴了很多,看着没有被打被虐待的痕迹。
不过,晏老幺也不屑做出这种卑劣低级的报复。
“眼下首城的所有律所都不接这起案子。”姜卫民的视线转到办公室的绿植墙上面。
晏为炽打开办公桌上的蓝色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泡的水:“所以?”
姜卫民噎住。
据他所查,案子是晏振一手策划,他不信。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内情?明川能进晏家认祖归宗,进晏氏,都是晏振在背后促成的。
包括跟他女儿结婚,实现两家联姻。
他问女婿,二爷不是跟你一队的吗?
女婿说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晏振以为我不是晏玉心的亲生子,等着把我送上去再架空我。”
这个老东西!
姜卫民现在想起来还来气,晏振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就做了圈套,利用自己的死送他女婿进去。
可是,
律所集体拒绝,这也是晏振的手笔?他有那么大的能耐?
“是不是你下的令,让律所不给明川做事?”姜卫民盯视办公桌后的年轻人。
晏为炽匪夷所思地摇摇头:“伯父,你跟我同坐一个位置,你是怎么觉得我很闲,闲到连这点破事也要关注?”
姜卫民气得无力反驳。
这个位置,确实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在利益之外的人事上。
晏为炽扯了扯衬衫袖口,扫了眼腕上的运动手表:“伯父,请回吧。”
称呼上客客气气,实则冷漠至极,不讲任何情面。
姜卫民无端想起了儿子,要是他还在,以他跟晏老幺的交情,肯定不会是这样。
要是有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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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卫民坐上车回公司,过了没两个路口,副驾的秘书就跟他汇报了案子的变故。
一个时长一分多钟的监控画面出现在大众视野。秘书说他们的人信息追踪到境外,断了。
晏振事先准备的吗?姜卫民从秘书手里接过平板,被入眼的内容惊得乱了思路。
尽管打了层马赛克,依旧血腥暴力,看得人头皮颤栗反胃呕吐。
这个片段在网上传播,轰动全国。
曾经打造出来的励志企业家美强惨君子如玉变成凶残狰狞的杀人犯,反差带来的舆论影响太大了,判决大概率要在死刑,无期,十年以上这三个里面出现。
姜卫民的脸上尽显颓然。
哪天女婿出来了也完了,社会死亡。
网络有没有记忆,要看当事人的身份背景,牵扯到的势力。
怪不得……
怪不得见女婿那次,他说,“这个牢我躲不掉了,别折腾了,走正常的法律程序,等着宣判吧。”
当时姜卫民立即就问,那小禧怎么办?她还被我关在国外,不敢让她回国。
女婿转身离开了。
姜卫民拿出帕子擦拭脸上的冷汗。
去年金秋到今年夏天,这在几个季度就天地倒转,姜氏哪是命盘遇真龙,这是遭小人了。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没正式退位,让女婿接管他打下的江山。
如果这起命案晚个几年,女婿成为大董事了,那么整个姜氏都要陪葬。
就算到时没做大董事,肯定也深入到了姜氏的核心,照样能带来难以计算的麻烦。
现在相对来说只是小损失。
姜卫民闭上眼睛,回忆起了他在看守所跟女婿进行的最后一次对话。
“带了人去的吧,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没控制住。”
还是年轻,缺少了磨练。原本会在商场的金字塔顶拥有一席之地。
可惜这道坎太大,神仙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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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
晏为炽给花花草草浇了水,活动活动僵硬的肌肉,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要忙到几点?”
陈雾吃南瓜子吃得口腔粘膜都破了,说话的时候舌头也有点刺疼,不太利索:“九点前就回家,你加班吗?”
“不加。”晏为炽眉目舒展,“我回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陈雾在基地清理培育仓的腐物,脸上戴着口罩,手上一双手套,耳朵里是晏为炽给他置办的蓝牙,情侣款,上面刻着一个“炽”字,金色的,小小的,隐秘晦暗却又声势浩大。
“随便吃点吧,我晚上有事,咳,有事跟你说。”陈雾吞吞吐吐。
晏为炽调笑:“多大的事,让你紧张得声线都抖上了。”
陈雾说:“我吃南瓜子吃的。”
“上班还有南瓜子吃,”晏为炽说,“给我留了?”
陈雾:“……”
“我在外面吃个饭,不管什么都给你捎点回去,你吃南瓜子不给我留,不想着我,”晏为炽一通紧密的输出之后,来了声,“陈雾,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通常只有一个解决方案。
也指向明显。
陈雾刚要哄一下就被组里的人拉走了,急急忙忙的,脏污的手套都没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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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一株都没留住真的是人为的,内鬼被逮到了。
是个平时挺勤快的组员,幕后指使者不是四大家族的,是第三阶梯。
离权势最中心远,看得也远,就从晏老爷子在世时重视的那些项目顺藤摸瓜,摸到了这个基地,摸到了“长宁”。
想试试晏老爷子的死,有没有别的内幕。
整个基地,第七小组的工作压力最大,待遇也是所有小组里最好的,房子车子都能买,除非还想要更气派的房子,更豪华的车子。
组员因为一念之差没能经得住诱惑,在培育仓的监控盲区投放了感染源,污染了空气,给植株造成了致命的伤损。
后悔也晚了,他被踢出小组,其他等林科院那边的通知。
晚上陈雾心不在焉地回了家,晏为炽盛饭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笔电放到书房,看到书桌上有很多今天还没有处理的公务。
其中就有一份“长宁”的报告,等着批。
“人呢。”外面传来晏为炽的喊声,“出来吃饭,快点。”
陈雾走出书房:“来啦。”
晚饭是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两个成年人吃刚好,多了浪费,剩菜也不健康。
晏为炽戴着一次性手套剥虾,陈雾看着他剥。
“先吃别的,剥好了给你。”晏为炽无奈。
“不是,我没有……噢,好吧。”陈雾拿起筷子夹莴笋吃。
晏为炽把虾蘸了调料,递到他嘴边,一手托着接汤汁,似是引导:“今晚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就是想问你,”陈雾吃着吓,欲言又止,“阿炽。”
晏为炽剥第二只:“嗯。”
‘长宁’的药效是安神,不好培育,价值应该很高,”陈雾舔掉嘴上的鲜味,脚蹭了蹭窝过来的三花,“要拿来拍卖吗?”
晏为炽伸手让陈雾给自己折一下衣袖:“一年多才成熟,种那么费劲,不拍卖。”
陈雾把他的衣袖折上去:“那不拍卖,保留这个烧钱的项目做什么,你父亲不在了,给谁用啊?”
晏为炽把破碎的虾壳丢到盘子里:“还在。”
“啪。”
陈雾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
第84章
晏为炽将剥好的虾放到调料盘中, 抬眸去看对面呆住了的陈雾:“怎么这么大反应。”
“人死而复生,我,我不该, ”陈雾结结巴巴, “不该有大反应啊。”
晏为炽忍俊不禁。
陈雾刷地站起来, 小跑着绕过圆桌到晏为炽那边,呼吸短促地望着他。
晏为炽拎着虾涮了涮调料, 喂给他吃:“想知道全部?”
陈雾快速吃掉,垂头跟晏为炽四目相视,半晌摇了摇头:“……不要全部。”
“那就针对晏庭生的死。”晏为炽眉眼松懒地继续剥虾, 速度快, 手法利落, 转眼间就有一只脱掉了壳躺在干净的盘中, “当年去禅茗寺静养一段时间后,里面的人就不是他了。”
陈雾瞠目结舌:“不是他,是谁啊?”
“替身。”晏为炽言简意赅。
陈雾吸了一口气:“替身吗?”他在长久的呆滞过后, 突然询问,“是在家宴前还是后啊,应该是后吧, 要靠后许多……所以那时候家宴上的……”
晏为炽再次抛出重磅炸弹:“也是假的。”
陈雾的镜片擦得清亮明晰,显出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与迷惑:“那假的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压迫感。”
“能被当假的用, 本身就是一种实力。”晏为炽的手上不停地剥着虾,“况且会进行专业的秘密培训。晏庭生的那个替身最像他,我都能认错的程度, 不过对方没他身体好, 早就不行了,全靠大量稀世的药材续命, 停在计划里的那一环上。我也有以防万一的人选,被我遣散了,哪天你说不定你会在街上遇到一两个,以为那是我。”
他耸肩,“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有血缘关系不沾亲带故的两个人也可以很相像,背影,侧面或者某个角度,甚至比亲生的兄弟姐妹都像,整体接近复制,相像到站在一起犹如双胞胎。”
见爱人一动不动,三观被劈开了似的拾不起来,晏为炽道:“这是一种老旧的职业。有的家族掌权人没了,需要找一个冒牌的紧急包装,试图应付逐渐垮塌的局面,赶鸭子上架总好过企业散架。”
陈雾迟缓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你父亲……”
“早就金蝉脱壳,去了国外。” 晏为炽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虾说青菜,说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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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静悄悄的。
三花伸直爪子在地板上挪动了几下,粘人地喵叫着走到陈雾脚边,脑袋拱着他的腿蹭来蹭去。陈雾在当木头人。
晏为炽剥好了一盘虾,摆得整整齐齐,很多事他自己烦就可以了。他拿掉沾着汤汁的一次性手套:“有些东西,你问了我就说,你不问,我不会主动塞给你。”
陈雾点着头:“阿炽,你父亲现在跟你母亲在一起吗?”
“嗯。”晏为炽吃了块牛肉,细嚼慢咽下去,“隐居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懒得查。”他的神色很淡,“大概这辈子不会再见,别烦我们就行。”
陈雾坐回去吃起了那一盘虾,他吃得慢也很安静,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晏为炽已经吃完饭,开始喝汤了。
青菜豆腐汤,里面放着几个从老石村带回来的鱼丸,个头不大,很鲜。
“关于晏庭生的事,别去问净阳。”晏为炽舀了两口汤放到碗里。
陈雾咕哝:“我没有想要打扰师兄的清净。”
晏为炽用筷子把豆腐碾碎跟汤水混在一起:“总之有疑问找我。”
陈雾说:“知道了。”他把剩下的虾往晏为炽的方向端了端,“你吃吧。”
“不吃。”晏为炽丝毫没有伸筷子的打算,他就读营养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陈雾做饭,实现从饺子不会包热个馄饨糊锅到不但什么都会做还能做得健康又美味,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简单粗暴。
像需要剥的,那一定是他来,他享受这个岁月静好有被期待的过程。
“一只都不吃啊?”陈雾问道。
晏为炽放下碗筷:“我抽虾线的时候饱了。”
“……”陈雾看晏为炽是真的不想吃,他只好全给吃了。
几个菜清空后,陈雾吃饱喝足,他擦掉嘴上的油光,靠在椅背上望着晏为炽,眼睛直直的,有点儿走神:“阿炽,你父亲竟然真的没有给你安排未婚妻。”
晏为炽挑唇:“不是跟你说过,我永远不会联姻?”
陈雾慢慢地眨眨眼:“我记得,我就是难以相信,像在很多大家族里面,婚姻是不能做主的,也不可能让子女跟同性在一起。”他呢喃,“更何况是继承人。”
晏为炽起身收拾碗筷:“我又不是那些人。”
陈雾的嘴唇微张,声音轻似春风毛雨:“你的父亲手段厉害到我都无法想象,他想阻止肯定多的是方法,也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