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了看方乐语,与自己料想中差不多的表情,停住笔脱下了腕上的金表随手丢给了他。
这块腕表方乐语认得,大概也就值个八百多万吧。
“他再问起来就说跟我睡过了,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钟南月朝方乐语的裤裆瞥了一眼,“要是说漏了嘴,你那玩意儿就别要了。”
方乐语心情很复杂,这局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既不用委身做狗,又可以双方获利,将来谁赢了他都是功臣,啧。
“我从那几只小蜘蛛中选中你是看中你聪明,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蜘蛛”这个代号是徐先生给他们起的,带着些羞辱和看不起,连这么细节的东西都被钟南月打探到了,方乐语自然知道二人的手段孰高孰低。
他压着暗自雀跃的小情绪躬身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钟总”,然后就要推门出去。
“你他妈给老子站住!”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的钟南月突然咬牙切齿地喊了他一声。
方乐语疑惑地望他,“还有事吗钟总?”
钟南月盯着地上的衣服,“在这儿呆满整个点儿再出去。”
“啊?”
方乐语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咬住嘴唇总算没让自己笑出声,“哦,好。”
*
颜雨跟笑笑出了公司,在楼下餐厅小坐。
笑笑搅着咖啡,问颜雨来公司这段还适应吗,有什么需求可以提。
颜雨确实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不太饿,笑笑这话叫他感觉是上司在跟底层员工做入职谈话似的,更加没有了胃口。
“适应,无需求,同事团结领导友爱,工作环境非常舒心,”颜雨要死不死地敷衍说,“感恩致敬瑞思拜。”
笑笑揉了张餐巾纸团儿丢他,骂他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不然你叫我说什么,”颜雨笑问,“说老板性格古怪人讨厌,还是求你给我内定个奥斯卡金棕榈?”
“这事儿你得求那个性格古怪人讨厌的,他托托关系没准能办,我不行。”
颜雨垂下眸子撇了撇嘴,“他那么大本事呢。”
“看他想不想办了,他想做的事情一般都能成。”
笑笑叹了口气,莫名地陷入了回忆。
“我入职那会儿也就你这么大,应聘进来给阿月当助理,他还比我小生月,最开始那阵子甭管我们计划什么项目,外人看来都觉得是俩毛孩子在玩过家家。”他想起了什么,笑了好久才说,“有回去谈项目,投资方指明了要见钟铝铭,觉得我们不配见他。”
“阿月打听了那人常去玩的一家夜场,扮成少爷混进去想强行见面把事情谈了,没想到出了乌龙,当晚那人不在,却赶上夜店选花魁,乱糟糟的一团,稀里糊涂地就把他给涌上了台……”
颜雨浅想了下那个场景,“那他不得把店砸了。”
“没,他那时候年纪小,没现在这么大脾气,八成也是故意使坏,黑着脸忍着。”
“夜店老爹给他整了个狐狸面具,遮着眼睛那种,妖得要死,灯光打得炫,没人认出他来。”
“那群老油子就一个劲儿往他篮子里丢镶钻的小金鱼,最后一个土财主赢了局,抓着他去了花魁包房。”
笑笑把话停下笑好了半天才接着说下去,“面具摘下来差点没把那家伙吓萎。”
“真够坏的,”颜雨跟着笑了笑,“原来大少爷也有这样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啊。”
“他以前性格挺软的,话是一直不多,但并不冷漠,蔫儿坏蔫儿坏的还挺可爱,后来……”
笑笑盯着颜雨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片刻,有点不忍再看他似的撇开了眼睛。
“嗯?”他的眼神好像那件事情与颜雨有关似的,颜雨不明白,问他,“后来怎么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笑笑笼统地带过了话题,“他受了很大的打击,就不愿意再相信谁了。”
笑笑的语气明显是不想细说,颜雨不便追问,就没有多话。
公司内部外部各个层级的人情协调都是笑笑一手打理的,这样精通人情世故的高层每一句话都有明确的目的,绝不会贸然找自己聊心事。
颜雨察觉到了他话里有话,简单地问,“你是担心我给他造成干扰,影响到公司发展吧。”
笑笑倒也坦率,“我跟他是利益互关的,我们一路从毛头小子做到如今可以独挑大梁不容易。作为下属我不好对老板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但平心而论,他跟你这层关系,我确实不赞同。”
“不止是担心你干扰他的情绪和业务规划,也担心你陷进去闹出什么事情影响公司的声誉。”
“我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颜雨说。
笑笑脑子里滑过这段时间在公司疯传的钟南月与方乐语之间的流言,叹了口气,“这可不好说,你俩太不合适了,搅在一起必定不得安生。”
“哪里不合适?”颜雨问。
“阿月的性格注定了他需要一个年长一些的恋人,能够听懂他违心的表达,引导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才能重新打开自己。而你实在太年轻了,可能连自己需要什么都还没想清楚,不闹得鸡飞狗跳才怪……”
“安全感和年龄无关吧。”颜雨淡淡地反驳了他。
“不止是安全感,”笑笑望着颜雨很认真地说,“还要足够包容,包容他犯的错。”
笑笑的判断其实是准确的。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有些人被养育的很好,早早就通晓了做人的道理和做事的逻辑,比如颜雨。
也有些人幼年没有受到过照顾,成长和学习的时间被迫拉得很长,比如钟南月。
选择与这样的人相爱,不能苛求他每张试卷都答满分,要看的是他为你所做的努力和进步。
他是个没有经受过正常家庭教育的孩子,会比寻常人更容易犯傻、走极端、做错事,需要一个温厚的人带他弥补过失和缺憾。
而颜雨的年纪和阅历撑不起这些。
“既然他一身的毛病,为什么你还愿意一直陪在他身边呢?”颜雨问他。
“也没那么感人了,”笑笑低头笑了下,“我有过很多次被他气到想要撂挑子走人的念头,不过最终发现都是误解。”
“时间久了我就在想,像这样嘴硬心软的家伙身边要是没个了解他的人帮他解释和缝补,这辈子该是要落下多少的遗憾和误解,过得该有多凄惨。”
颜雨听着有点感动,却听笑笑接下去说,“当然了,他开的报酬也比别家丰厚很多,这是最主要的。”
“人傻,但钱多。”颜雨总结。
笑笑抿唇,“差不多吧。”
回公司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了钟南月。
颜雨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因为看到了和他从一部电梯出来、看姿势之前在电梯里几乎是贴在他身上的方乐语。
笑笑脸色更加难看,因为他看到方乐语穿的不是上去时的那套衣服,显然是白日宣了个淫……
他本来是担心三人撞上闹成修罗场才扯走了颜雨,掐着表聊了一个多小时回来,没想到那头好死不死地刚结束。
卡点都不带这么寸的。
颜雨死死地盯着方乐语手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眼底的神色从茫然到愤怒,最终逐渐沦落为悲哀。
他似乎有了泪意,撇开眼眸想转移情绪,发现并不能奏效,低声问笑笑,“他见方乐语的时候也找你做幌子吗?”
没有,他对方乐语的态度是光明正大招摇过市的那种。
笑笑替眼前的男孩感到心酸,忽然间生出了少年时代的坏心思。
他咬牙作死地将手搭上了颜雨的肩,揽着颜雨背过了身,佯装完全没看见钟南月和方乐语。
“演什么军旅剧啊,刀劈火燎的就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吗?哥手底下没带艺人,要不我去跟大梦商量下,全职带你怎么样?”
颜雨沉着脸没有答话。
笑笑贴近他小声说,“别犯傻小朋友,在这摆黑脸难堪的只能是你自己。”
“笑笑。”钟南月喊。
颜雨回身对上了钟南月冰凉的眼神,眼底神色同样寒凉。
“钟总、方前辈,早啊。”他礼貌地问候,并没有拉开与笑笑的距离。
颜雨说过笑笑对他很好,钟南月当时只想着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多关照了他一点罢了,没想到竟然好到了勾肩搭背咬耳朵的程度。
他盯着颜雨发红的眼睛,“我听你们在说合同,是对公司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
“笑笑哥说可以把我的合同转到他名下,”颜雨说,“钟总不会过问这么琐碎的事情吧。”
“小颜跟我熟悉一些,我手上也没带别的艺人,谈合同会方便点。”笑笑补充。
钟南月盯着颜雨看了许久,垂下眼眸笑了下,将手插回了口袋。
“我手上也没带艺人,”他说,“你把他转到我名下吧。”
颜雨嗤笑,“我还要去面试,你们聊。”
笑笑撩了钟南月一眼,重新度量了颜雨在他心中的位置,问他,“你带他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公司是我的公司,人是我的人。”
钟南月难得一次没有滚舌或吃字儿,每一个咬字都清晰无比。
说完他转头冲方乐语冷声说,“去吧,记住交代你的事。”
颜雨面试出来,钟南月的车停在门口。
他没有叫司机,自己坐在驾驶位,嘴里含着烟,车内的烟灰缸里压灭了许多烟头,不知是等待了多久。
见颜雨出来,他降下车窗冷声说,“上车。”
颜雨扬手将背包丢入后座上了车。
行驶到了一处荒山下,钟南月猛踩了刹车,盯着颜雨缓缓地升上了防窥玻璃。
玻璃彻底摇上的那一刻,颜雨一把扯开了安全带压上去疯狂地吻上了他。
他愤怒到完全失去了自控,顶着钟南月的唇舌撕开了他的上衣,“三十秒之内说清楚,否则我今天弄死你。”
“换个顺序,”钟南月同样地出离愤怒,迷乱地亲吻着颜雨,手背到身后自行褪去了上衣,“我现在很生气,没有心情解释。”
“你先弄死我!”他越过座位扯开了皮带跨坐到了颜雨身上,语气是杀红了眼的温柔,“然后我跟你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请个假,手指骨膜发炎打字很困难,只剩这一章存稿,这周应该是没有了。
会尽快恢复更新的,?( ’???` )比心
第35章 我八成是弯掉了
颜雨大概是气疯了,捞过钟南月的领带将他的手缚到了身后,手指揉进发丛深处死死扯住一把将他带翻,抓着他的腰死命地攻。
钟南月的后脑磕在车前的皮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车内空间狭小,整个身体只有后脑处着力,腰背悬在空中漂萍一般浮沉。
他没有讨饶也没有喊疼,红着眼眶一眨不眨地看颜雨发狠的表情,剧痛之下怒气却在消减。
颜雨只是浅浅地与他对望了一眼便恢复了神智。
似乎是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悲哀,他苦恼地转头骂了句脏话,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钟南月喘息着问。
“心疼。”
颜雨捞着他的腰将他带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解了带子将他的手臂绕上来攀住自己的脖颈,拢住后脑温柔地吻他的嘴唇。
“不这样了,没意思。”男孩压着泪意说。
……
迷乱得不知年月,停下来时好像已经到了午后。
钟南月按下了一点点车窗消散淫靡的气味,阳光透过暗色玻璃被切割成一道金色的缎带,正打在颜雨脸上。
情动还未褪尽,男孩额前的发丝染着水汽,眼眸隐在暗处,光影交错之下显得睫毛格外纤长,墨色的瞳仁里有明灭的光暴露他心间的迷茫,又美又欲又纯净。
他整张脸如同未经世间风雨雕琢的婴儿一般,如何细看都找不见一丝瑕疵。阳光落在侧脸和脖颈上,照出绒毛的虚影,垂着眼眸靠坐在那里,透出一种朦胧感,漂亮到整个世界好像都在给他专宠,唯独给他一人开了雾色柔光,周遭的事物相较于他显得真实而俗气。
钟南月盯着颜雨看,看得心间酸涩心跳过载,为可以拥有他而悸动,为不能长久拥有而痛苦。
心情再次变得难耐,他像个不知节制的瘾君子,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想再次吻上去。
颜雨偏过脸避开了亲热,捏着钟南月的后颈把他扯开了。
他艰难地平复了呼吸,垂着头摇了摇掸去满脑子混乱的猜想,微带些喘息地哑声说,“说吧,你的遗言。”
钟南月松开颜雨,顾不得脏不脏,捡了地上揉成一团的衣服穿起来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靠在车前连点了好几支烟,将心中的苦闷一点点梳理清楚。
颜雨等的太久开始烦躁,摇下车窗朝他伸手,找茬说“我也要抽”。
钟南月一把拢住了他的后脑,将烟过进肺里隔着车窗深吻了他。
颜雨险些被呛死,反手去推钟南月。
钟南月死死地扣住他的下巴和后脑不许他躲闪,直到将满口的烟气全部渡了过去。
“你是故意跟笑笑亲近的吧?”他问颜雨,“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急着学我的方式气我?”
“我是被气到了,你呢?爽了吗?”
颜雨咳嗽着,没有理他。
“记住,你可以因为自身的经历和需要去选择任何东西,但不要因为别人做了什么就跟着去尝试,无论这个人对你有多重要、跟你有多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