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修景躺在徐祁年床上读了这篇报道,报道中有梁寒家人的采访,他的妈妈哭着说梁寒并没有出轨, 他们之前就已经离婚了, 但是女方不愿意出面澄清。
报道发出后, 总算有人开始在意这件事情的真假,而不仅仅只是看热闹。
《窄楼》的工作人员给喻修景打电话, 通知说他们要在重庆开庆功宴, 问他能不能参与。
“可以的, ”喻修景说, “我这段时间就在重庆, 您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就可以。”
“开心吗?”徐祁年拍了一下他屁..股。
“当然。”喻修景翻了个身抱住徐祁年, 只是他说当然,语气又不那么激动。
“你知道梁寒的事情吗?”喻修景仰了仰头看着徐祁年,“当时我看到新闻说他出轨的时候,还是高中,有次在走廊上几个同学讲给我听的。”
“我有想过,我觉得他看上去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应该不会做那种事情,但我还是相信了,在甚至没有看到过任何证据、没有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
“这不是你的问题,”徐祁年摸了摸他头发,“是那些营销号,为了博人眼球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如果真的有意要把假的说成真,普通人哪里会有机会知道什么才是真相呢?”
喻修景安静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我觉得,梁寒太遗憾了。”
庆功宴选在重庆一家酒楼,有工作人员开车来接喻修景。
本来喻修景是想和剧组里一个之前和他比较熟悉的男生坐在一起,一进门邬珉晟就看见他了,招手让他过去。
那一桌除了导演,还有制片和编剧,以及一些扮演重要角色的演员。
“坐这里吧小景,你年纪小点儿,梁寒不在,我估计我旁边这个位置,除了制片能坐,剩下的人也就你敢坐了。”邬珉晟一说完这话,桌子上的人都笑起来。
然而笑完,大家又不可避免地谈到梁寒。
喻修景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东西,听他们聊天。
“其实梁寒他演戏一直就这样,很容易去成为那个人,以前我就跟他说过,”邬珉晟喝了一口酒,摇摇头,“我之前去看过他,确实是已经精神出了问题,现在在家里。”
“太可惜了……”制片人抱着手臂,“梁寒,我几乎是看着他入这行的。”
有一个年轻演员说:“这件事至少能让更多人明白,不要一味听信网络上的话。”
“哪里……”邬珉晟摆摆手,嗤笑一声,“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1]。”
喻修景握着筷子的手停了停,最终还是低下头。
他想到在拍《窄楼》的时候,梁寒曾经和他说过,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做演员,因为他们很容易成为另外一个人。
忽然,喻修景察觉一种沉重的宿命感。
吃完晚餐,庆功的部分正式开始。
邬珉晟作为导演,上台讲述了一些《窄楼》幕后的故事,还有一些媒体到场。
之后是香槟和蛋糕,邬珉晟被人群围起来,好一会儿才脱身。
喻修景不懂得如何和不熟悉的人交流,所以只是拿了一杯酒和一块蛋糕坐在角落里。
他没想到邬珉晟也会来这边,邬珉晟坐下之后,就和他说:“对付媒体太烦了。”
“您也不喜欢吗?”喻修景笑了笑。
“不喜欢……”邬珉晟摇摇头,真把喻修景当小孩儿,还问他吃饱没有。
“你是不是去上大学了?大几了?”邬珉晟问。
“大一。”喻修景也不敢吃蛋糕了,叉子放在碟子旁边,两只手拘谨地搭在膝盖上。
“哦,我有个儿子,比你大点儿,但是没你懂事。”邬珉晟看着他。
“怎么会……”
“我听说你有参与那个,什么刀的项目,一个悬疑剧是吗?”邬珉晟眯了眯眼,可能是喝了酒,还是有点没想起来。
喻修景知道他想说的应该是邱念山做主演的《一把沉默的小刀》。
“对。”喻修景点点头。
他没想到邬珉晟竟然会知道这个。
“那个项目很危险了,”邬珉晟点了点头,“过不了审,我听那个导演抱怨好长时间了。”
“哦……”喻修景本来以为小刀能在暑期档上的。
“考去什么大学了?有没有签公司?”邬珉晟往椅背上一靠,“不要紧张。”
“G大,”喻修景说,“还没有签公司,可能我大学阶段都不打算签吧。”
“嗯……”邬珉晟说,“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说实话,如果你决定要走进这条路,还是要签公司的。那你还有接触什么项目吗?”
喻修景摇摇头,“大学时间不多,也只有周末和节假日,如果不是寒暑假的话,没有那么多完整的时间进组,所以我基本上是去演一些台词只有一两句的配角,或者是做群演。”
他的手指捏着香槟杯,看邬珉晟沉默了。
“做群演不会很辛苦吗?”邬珉晟笑了笑,“你的演技不应该只是群演的,一般像你这样接触过顶级项目的演员,都不会再允许自己回去了。”
其实喻修景没有想到邬珉晟对自己的定位是这样的,他只说:“我觉得我还是新人吧,而且群演也是在演戏,还能一直接触剧组。”
犹豫片刻,喻修景和邬珉晟说:“我还是非常感谢当年您愿意让我去演这个角色,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真正成为演员了,说实话,要决定走这条路,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太没保障了,我不确定以后会面对什么,我现在始终还是觉得,演戏是我热爱的事情,只要有舞台就可以。”
他的意思是说,演戏是爱好,以后可能还是会有主业。
邬珉晟明白了,手指在自己肘弯点点,“你还小,毕业以后再想签约的事情并不迟,而且你的行业素养是过关的,不过你现在能有这些想法也很不错,演员就是要纯粹一些。”
聊到这里,旁边有人把邬珉晟叫走了,喻修景说了一声谢谢邬导,邬珉晟回头朝他摆了摆手。
后来有人来找喻修景喝了点酒,回到家的时候他很晕,杨晴过来接他,把他扶到床上。
躺下以后,喻修景抬起手臂挡住眼睛,问:“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去做演员了,你觉得怎么样?”
杨晴在帮他收拾衣服,听他这么问,就说:“你现在才想做演员吗?”
“没有……”喻修景笑了下。
“妈妈当然支持你,”杨晴说,“你想这些的时候不用考虑我和你爸,我们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
喻修景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
“那个……”喻修景手在床单上抓了抓,“妈啊。”
“怎么了?”杨晴干脆在床边坐下来。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喻修景偏过头看着杨晴。
他脸颊贴着床单,微微发红。
“我在和徐祁年谈恋爱。”喻修景说得很快,看杨晴的反应。
没想到杨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一下。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啊?”喻修景懵了。
“我和你爸还讨论过这件事,我们觉得你们两个已经在耍朋友的概率很高。”杨晴甚至很得意自己猜中了,拍拍喻修景的手臂:“你爸非要坚持说你们没有,我就说你们有,那不然你一天到黑往他家里跑干什么?李不凡和季一南也是你好朋友吧?我觉得你对他们和对楼下那个就是不一样。”
“哎呀……”讲着讲着喻修景还害羞了,翻过身背对着杨晴,“那我就、就跟你们说了呗。”
“你们耍朋友我们又没意见,”杨晴推推他后背,“主要是他家里同意不?”
喻修景眨眨眼,“他们家比较复杂……反正,同意的。”
“那就要得,”杨晴松了口气,“我觉得现在还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两个男生在一起的,你说你们要是耍半天,最后因为他家里的原因结不了婚,这多不好啊。”
“啊……”喻修景都快无语了,“妈我才十九。”
“十九怎么了?毕业不就能结婚了吗?”杨晴说,“而且我很喜欢小年啊,人家长得又高又帅成绩还好,以后肯定很有前程,你跟他在一起我挺放心的反正。”
喻修景把被子一拉,杨晴就不说了,站起来,推门要出去的时候,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我听这栋楼有个阿姨说,大学结婚还加学分呢。”
在机场喻修景把这个事情和徐祁年说了,他们还在候机室,徐祁年捞着他脖子发狠地在他发顶吻了下,又低头去咬了一口他的耳朵。
喻修景被他弄得脖子发红,轻轻推了推。
徐祁年没管,和他的脑袋抵在一起,这么靠了一会儿,又亲他一下。
新学期刚刚开学还没有特别多的事情,但这仅限于喻修景。
徐祁年忙了起来,喻修景听不懂他说的那些专业上术语,其实一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知道是跟着师兄师姐做一些项目。
他们见面的时间变少了,本来周末喻修景就有可能会去片场,以前徐祁年偶尔会来接他,他们再一起过个周末,但现在徐祁年也有事,来不了。
五一假期他们才好好地见了一面,徐祁年要先去和他师兄师姐聚餐,喻修景过去找他的时候他们刚刚好吃完。
大家站在门口商量等会儿去哪里逛街,徐祁年还在低头和喻修景发短信,喻修景说他已经到了,徐祁年一抬头,看见路灯下的人,回他:【过来。】
“我就不去了。”徐祁年和其他人说。
春天来了,北京的晚上不再如同冰天雪地那般寒冷。
喻修景穿了一件奶白色的连帽卫衣,他的头发有段时间没有修剪,垂在额前,显得很乖。
“这我男朋友。”徐祁年笑着把他抓过来,手臂揽着他腰,给他简单介绍了下。
其实徐祁年刚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和周围人说过自己有男朋友,他宿舍的几个兄弟更知道,因为徐祁年确实经常出去过夜,只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喻修景。
“知道了知道了,徐大帅哥跟你男朋友走吧,我们去逛街,”有个师姐朝喻修景眨了眨眼,“你男朋友也帅啊,果然帅哥就是内部消化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徐祁年才牵着喻修景的手离开。
徐祁年喝了一点酒,令人微醺的酒精味道慢慢渗透入喻修景的鼻腔。
他体温也很高,手掌更是热得吓人,微风吹拂下也让喻修景跟着出了一些汗。
“想去哪里走走吗?”徐祁年问。
他说话的时候喻修景就盯着看他,过了会儿抬手摸了摸他脸。
“你瘦了。”
“是吗?”徐祁年语气还挺轻松,“这几个月确实太忙了。”
“家教还在做吗?”喻修景眼角垂下一些,眼神心疼。
“在的,”徐祁年揉了揉他脖子,“我没事儿。”
在爱你的人眼里,一个人总是会脆弱一些。这个道理喻修景也明白,而且知道自己没办法替他做什么。
“在想什么?”徐祁年晃晃他手。?喻修景只是看他一眼,没说话。
徐祁年捧着他脸,让他微微抬起头。
“你不说算了,那我说,”徐祁年用大拇指在他脸颊摩挲,“我想亲你。”
刚进酒店,徐祁年就很凶地吻他。喻修景几乎确定他已经醉了,但醉的界限很模糊,停在那种不太清醒,但血液沸腾的点上。
他们周围空气很热,徐祁年扣着他的手,和他十指交缠,下腹紧紧贴着他,将他压在门后。喻修景闭着眼,急促而小声地喘气,脑子里一片黑,却觉得晕。徐祁年身上酒精的味道,和一点点从外面带进来的空气的味道交杂在一起,让喻修景觉得安全。
今天晚上好像会有一点不一样,喻修景模糊地想,他和徐祁年亲密很多次,知道他克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徐祁年咬他的颈侧,昏黄灯光下,喻修景很白的脖子慢慢变红,他终于睁开眼,薄薄水雾蒙着眼珠,只盯着徐祁年看。
“怕不怕?”徐祁年拨开他衣领,手掌握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锁骨。
喻修景心里在想,其实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什么怕的事情。
他眼神停顿片刻,逐渐变得朦胧,混杂着难受和不适,喻修景弓着身体靠在徐祁年肩膀上。
“我爱你,所以想要你,你能明白这个逻辑关系吗?”徐祁年嘴唇碰着他耳廓,声音带着哑,让喻修景想起那年夏天厦门海滩上的砂砾。
他轻轻点头,小声喘息。
徐祁年摸摸他头发,在他下巴的位置亲了一口,说他很乖。
喻修景笑了,笑声很轻,像风吹百日菊。
因为他,徐祁年也被带笑,胸膛起伏。他贴在他耳朵上,用嘴唇摩擦,像一种漫不经心的引诱。
“那现在告诉我,你同意吗?”
“嗯。”喻修景仰起脖子看他。
对未知产生的恐惧,喻修景从来没有成功克服过,只有和他信任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好一些。
在这一刻,喻修景想起他的很多第一次,几乎都是和“徐祁年”以及“演戏”有关。
第一次去片场,第一次面对镜头,第一次被人爱,第一次爱别人,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关系,第一次在酒店的房间里,做一些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喻修景一直觉得,从小到大,他是一个很乖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