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军训就知道梁阁了,我们那时候站军姿,他就在前面球场跟人打篮球,我们班应该所有人都在看他吧,巨帅!我们班附中升过来的女生说他是梁阁。”
新社长不嫌事大,“那正好,跟着你祝学长,他们关系很好。”
郑子粤跟着祝余去新实验楼拿往期刊,刚出办公楼,冷不防就见梁阁正和人从综合楼出来。
他脱了秋季校服,单穿了一件自己的T恤,个子猛高本就给人压迫感了,他还天生一副高眉骨,鼻梁直挺,瞳孔漆黑,眼神却又淡又空,带出一股子疏傲,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真正琼枝挺秀。
他和旁边的人在说话,偶尔会点点头,应和一句,说的好像是个三角形覆盖问题,什么汤普森积分。他慢慢地近了,郑子粤心口砰砰,不自觉去看祝余,社长说他们很熟,应该要打招呼吧,我要不要趁机跟大帅哥搭话呢?可他看起来好高冷好傲。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两方都毫无反应,郑子粤眼睁睁看着他们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怎么回事?不是很熟吗?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身侧的祝余突然往后仰倒,低声地“啊——”
郑子粤视线往后一移,看见梁阁的食指勾住了他的后领。
祝余拢着眉回过头,梁阁也松了手,回过身来倒退着往后走,眼神清湛,冰霜都作春光去,恶作剧似的,很有些顽劣又蓬勃的少年气,“不理我?”
第六十章 纯情
等到梁阁再次和他们分路而行,郑子粤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跟上祝余的脚步,期期艾艾地看祝余脸色,“学,学长,梁阁谈过恋爱吗?”
“没有吧。”
郑子粤惊喜又惊讶,亲昵地扯住祝余的袖子,“哇,真的没有吗?怎么可能?好纯情!”
纯情?
“那他有喜欢的人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啊?”又欲盖弥彰似的率先表示,“我没喜欢他啊,我就是好奇,我觉得他长得很帅。”
快要上楼梯的时候,梁阁再一次回过头去,在廊道的那端,新实验楼东侧被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女孩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活泼地拽着祝余的手臂蹦蹦跳跳,不知道说了什么,祝余看着她温柔地笑起来。
孟访的视线随着他看过去,顿时了悟,老神在在地说,“哇哦,他这是谈恋爱了吧,怪不得不打招呼呢。没事梁神,再好的兄弟都有这个阶段的。”
梁阁没有收回视线,也没有出声,他想起简希的话,“大眼睛,婴儿肥,很漂亮,你喜欢这种女生吧?以前的女朋友也是这种。”
他远远眺着这个女孩子,也是婴儿肥,大眼睛,虽然算不上漂亮,却也活泼可爱。
他的脸蓦地一沉,孟访少见他真正动气,也不知这须臾之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变故,眼看他一言不发地上楼了,连忙跟了上去,
祝余还是风轻云淡地笑着,不着痕迹地把袖子收回来,“他很肤浅,喜欢好看的。”
祝余回到班上先找了孙沛佳,告诉她上校报的稿子通过了,孙沛佳不是本市人,临市考过来的,是个住宿生。
孙沛佳略微局促地看着他,“再也不用改了?”
“嗯。”
孙沛佳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谢谢班长。”
“没事。”他刚走出两步,又退回来,“对了,新概念你参加吗?十一月底截稿。”
孙沛佳纠结又为难的样子,“我应该不会参加了。”
祝余坐回座位,梁阁没去机房,正低着头做题,没有和他说话。
祝余开始做黑板上的各科作业,晚自习时拿着卷子转过身去问梁阁。
梁阁神色很阴沉,眼神掠过他时毫无情绪,扫了一眼题又递回给他,头也不抬,“简单,自己做。”
祝余只好又把卷子拿回来了,很简单吗?
梁阁看着他平静的背影,既像没察觉,又像不在乎,他低着头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脸色更阴了。
艾山在暑假时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和周一朵那个小姐妹谈起恋爱了,几乎每天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就要下课和文科班的女朋友卿卿我我。
可今天刚下去没多久,就失魂落魄地上来了,霍青山正要赶去综合楼上物竞的课,艾山一把将他拦住,平地惊雷般宣布,“我分手了。”
“啊?”
三人被艾山强拽去教室后面了解个中原由,祝余倚着靠墙那排收纳柜,梁阁站在自己的课桌边,霍青山反坐在自己椅子上,饶有兴致地问他,“怎么回事?”
艾山怂眉耷眼的,苦不堪言,“我好像有病。”
霍青山问,“阳痿吗?”
“你妈的。”艾山啐了一句,半晌又凄怆地低声说,“好几次了,我在她脖子上种草莓的时候,吸出血了!她吓死了,说再也不跟我在一起了。”
霍青山闻所未闻,大惊失色,“卧槽,你吸力这么强?不是蚊子成精吧?换我也不敢和你谈了呀,要命的事。”
艾山被他打击得一副如丧考妣的倒霉样,捧着他壮硕的小心脏,头都要低到地上去,已经认定了自己不是有超能力就是有绝症了。
忽然,不耐烦的梁阁冷声说,“你牙龈出血吧?”
艾山霍然抬起头来,霍青山大笑着往综合楼去,还奚落说,“谁叫你种草莓,你就不能纯情点吗?”
祝余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纯情?
他想起郑子粤的话,梁阁纯情吗?
他忽然抬起头来,朝被艾山拖着的梁阁看过去,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看过去。
梁阁脸色还阴着,有很冷淡的烦躁,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交,祝余看见他明显顿了一下,却没错开视线。祝余从容地凝望着他,梁阁原本没有表情,渐渐地眼神飘忽起来,嘴唇又抿了一抿,最终侧过脸去。
他这样近似害羞的反应让祝余始料未及。
艾山沉浸在从绝症劫后重生的庆幸里,拽着梁阁反复确认,梁阁敷衍地点点头,又看了过来。这次他的眼神好像更黑了一些,黑沉沉的仿佛一个漩涡,又像一团炽盛的火。祝余和他视线一对上,像有什么在空中倏地点燃了,引线的声音炸在耳边,教室里嘈杂的说话声全都隐去,他看见梁阁外凸的喉结缓慢地攒了一下。
遽然攀升的温度让祝余敏锐地醒悟到危险,他正要移开视线,周围猛地一黑。
他听到所有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停电,就被迎面扑过来压在收纳柜上抱住了。
后背撞着柜子发出“砰”的一声重响,却被轻易地湮灭在众人躁动的欢呼声中。
几乎被揽进怀抱的那一刻祝余就知道是谁了,他嗅到哪股熟悉的冷冽干净的气息,带着十六岁的男孩子郁勃的体热,耳边有梁阁粗热不稳的喘息。
梁阁下巴磕在他肩上,“腿痛。”又说,“有人推我。”
这种拙劣又蹩脚的借口。
祝余难耐极了,竭力拧着脖子往另一边偏,他又羞又恼,简直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最近鹿鸣严禁手机,每天都是早自习前各班把手机收上去,第二节 晚自习才发下来,停了电到处漆黑一片,偷藏了备用机的也不敢拿出来照明,怕被逮到当场缴获,只亮了一瞬又立刻熄了。
教室里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刚刚适应环境的瞳孔还不足以看清人影,周围人群躁动,他听见刚才还因为失恋郁郁不振的艾山在疯狂奔走相告,“停电了!停电了!停电了!”
人来人往时不时就会挤到梁阁,梁阁每被挤一下,就要贴着祝余拱一下。
祝余热得直发晕,身体的摩擦让他口干舌燥,开始使劲搡梁阁的肩膀,压着声警告他,“你松开我,我生气了!”
梁阁一把攥住他两个不安分的腕子,扣到收纳柜上,祝余受到一种可怕的体力压制,疯狂拧着手腕也没挣脱开来。倒是梁阁率先松开了,却又立即连着他两只胳膊一起箍住了。
梁阁垂下头来,隔得咫尺,说话时呼吸和嘴唇会一齐摩挲他颈项的皮肤,耍赖一样,“抱一下,好久没有抱过了。”
像被烙了个印,被他嘴唇碰过的皮肤都烫得发疼。
突如其来的停电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几栋教学楼闹得沸反盈天,十班教室也也乱得一团糟。方杳安还没有赶来,按理这时候是该班长上去主持大局的,他也听到周敏行在叫他的名字,可他被梁阁紧紧桎梏在怀里,不仅脱不得身,甚至呼不出气。
祝余的脸红得像吞了个太阳,他有种无与伦比的羞耻感,像躲在这场黑暗的狂欢里,和梁阁偷情。
他切实地吃到了作茧自缚的苦果。
这叫纯情?
第六十一章 捐楼
躁乱不止的高二教学楼出现了剑哥气吞山河的咆哮声,“不准吵!回教室!坐好!”
鹿鸣的学生压抑掼了,放纵起来群魔乱舞,方杳安倥偬又心累地往教室赶,不断被在走廊上乱窜的学生磕碰到,他脚下不稳身形一晃,却被身侧的人一把扶住。
他手电筒的光往上一晃,照见一双清亮风流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在他耳边说,“好巧啊,方老师。”
他心跳剧烈,恍惚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再定神一看。
是霍青山。
他哑然失笑,可能是好几天没见,出差前又闹了场不大不小的别扭,有些想念了。
十班本就是个心思活泛的班,只消片刻没人管,野得房顶都要掀翻。最后还是开完会回来的夏岚上去把纪律管了,下任学生会长的威严不容小觑,班上很快就安静下来。
祝余终于把身上的梁阁推开,他好似刚从火里被刨出来,红得像熟过一遍,好险还没来电,要是不巧刚才来了电,被全班目睹梁阁把他压在收纳柜上抱着,嘴唇还在他颈间摩挲,他恨不能当场自戕。
方杳安正站在教室前门,冷眼看着他们,秀致的脸上如覆薄冰。祝余向来是个伶俐能管事的,梁阁更是站在那就叫人大气不敢喘,谁成想闹成这幅德行。
他先表扬了夏岚,又一眼泠泠地掠过来,“班长和纪律委员干什么去了?”
明明是一句问责,但祝余心虚得厉害,这话听在耳里简直像被方杳安撞破了奸情,单单摘出他和梁阁来问。他面上端肃,心脏却有如擂鼓,他无由来地想起刚才在那个角落,梁阁嘴唇火热地贴着他颈部的脉搏,说话时热气氤氲,“你心跳好快。”
他和梁阁被点到名一起站了起来,祝余还没从那种狂乱中抽身而出,正平复心绪准备找一个理由,就听到梁阁在他身后说,“他被我抱住了。”
祝余一时间心脏都被他吓停了,而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耳膜都被心跳声震得发疼。
又听他说,“我玩疯了。”
前言听起来确实十足暧昧,但班上都知道他们关系好,何况梁阁冷肃的语气和神情实在让人难起旖旎之心,都只当这场难得的停电叫梁阁也失态了。
只有祝余低着头羞耻得几不可见地颤抖起来,燥热得肺里都冒火星,他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
方杳安让全班静坐十分钟,不冷不热地讥讽,“小学生都不如。”
直到十分钟毕,电也没来,方杳安叫祝余去发手机。电在抢修,短时间不会来,但怕发生事故也不能这时候放他们回去。
“好久没停过电了,别玩手机也别做作业了,来吧,临时办个停电晚会怎么样?”方杳安笑起来,在不甚明亮的光芒里,显得极标致漂亮,“我们班应该才艺不少吧?”
赶上大肆欢呼起来。
新任的文娱委员钟清宁义不容辞要做表率,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贴身的长袖,露出美好窈窕的身形,上台去跳舞。去年元旦晚会大家都知道她古典舞底子很不错,但她这回跳的是Urban。
她人高痩,点卡得非常好,丝毫不似平时绵软,热情自然,柔白的脖颈,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四肢,每个动作都利落且有力度,控制与爆发恰到好处,马尾甩动的间隙时不时露出那张素白精致的脸,又干净又酷,被台下举起的手机灯光一照胜似光芒万丈。
她在热烈的掌声中下台,脸上有薄薄一层热汗,看到同桌的简希还跟停电时一样戴着耳机懒散地趴在桌上,似乎根本没有抬过眼,心里莫名有些滞涩。
她不太高兴地挤开椅子坐下来,动作有些大,惹得简希又偏过脸来看她,她被简希的目光一扫顿时又局促起来,“吵到你了吗?”
简希看着她,慢慢笑起来,配着卧蚕,冷静的一双眼霎时变得璀亮多情,“跳得真好看。”
钟清宁心口怦然,她想起去年元旦晚会,她们匆促地上台跳了一段舞,只得到寥寥的关注与掌声,那时候简希也这样笑着说,“跳得好漂亮啊。”
她讷讷地问,“你在听什么歌?”
简希直接拔出一只耳机给她,“要听吗?”
她照着简希的样子叠着手趴在桌上,戴上另一只耳机,在四周或刺眼或幽暗的光里,和简希四目相对。
她听到耳机里澎拜的歌声,
“Be my mirror my sword and shield
My missionaries in a foreign field
For some reason I can't explain
……”
是coldplay的《Viva la Vida》,生命万岁。
台上表演节目已经换了几换,霍青山也上去蹦了个舞,下了台就雀跃地问梁阁,“怎么样怎么样?梁阁,我这舞什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