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现代耽美]——BY:江将绛
江将绛  发于:2022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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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转角,不知道从哪蹿出个人像颗小子弹一样撞到他身上,胸口都被撞碎了。杨兆琥疼得想骂娘,体育馆里正在唱歌,高音震耳欲聋,那人缓缓抬起脸,然后杨兆琥听见自己勃勃的心跳声。
  祝余被这结实的大高个撞得眼冒金星,鼻梁生疼,“对不起,你没事吧?”
  见这人呆滞的也不说话,自己又急得厉害,“没事我走了。”
  祝余回来时已经是教师们的歌舞串烧了,舞台上项曼青正在跳弗朗明戈。红裙曼妙,细腰长腿,头颈高昂,捻动手指,用脚踏击,节奏热烈奔放。整个十班,和其他项曼青带语文课的班级都疯狂鼓掌,放声大喊“项老师好漂亮!”
  他们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项曼青能当评委。
  虽然十班都对一等级信心满满,野心勃勃,但最后只得了二等奖。
  他们输给最后一个节目——特殊班和合同团一起唱的校歌和舞蹈,特殊班就是特殊教育班,是一些身心有残疾学习生活远比正常人困难的学生。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
  君若傲贤隽,鹿鸣有食芩
  ……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春气奋发,万物遽只
  ……”
  合唱清澈而柔静,空灵有穿透力,带着股慷慨蓬勃的力量。led大屏上是鹿鸣学子从高一进校到高三高考的快速日常,朝升日落,进校时挥别父母,毕业时挥别师长,他们看见自己的脸,青涩的,羞涩的,艰涩的,直到人潮退去,鹿鸣校区巍峨的大全景,所有老师站在印着校名的大石碑前笑着招手,字幕上浮现老土的“鹿鸣永远以你为荣 ”。
  这样土又这样套路的东西,好多人抹了眼泪。
  节目散场时大家还颇不舍,艾山说要请客,箍着祝余脖子一定要把他掳过去,几乎所有参演人员都去了。
  出校门时他妈还在外面出摊,等着晚自习放学后再迎一波客流。
  祝余去跟她报备,难得带着点活泼的笑意,“妈,我和同学去吃东西,今天晚点回去。”
  “吃什么?妈给你点钱。”
  “不用,同学请客。”
  他妈拽住他,悄声嘱咐,“下回你请,别让人觉得你占便宜。”
  祝余点头,“好,我知道。”
  他朝他妈挥挥手,朝大家跑过去,自从六年级那次和同学一起碰见他妈之后,他再没和人出去玩过,心里竟隐隐有种久违的躁动,街上的冷风吹过来都灭不下这股邪门的绵热。
  他们到了一家搭着透明雨棚的街边烧烤店,远远闻得到滋滋冒油的肉香。艾山家境应该很好,平常吃穿都阔绰,“这家特绝,特好吃,你们能吃多少吃多少,都算我的!”
  艾山叫一箱夺命大乌苏,他们给祝余倒了一杯,“没事你就放着,不用喝,别呛着,再给你叫个饮料?”
  这家烧烤是真不错,师傅烤得有功夫,肉质极好,肉串肥瘦相间,吃进嘴里嫩滑焦酥,配着大乌苏,又劲道又香。祝余喝了那杯,又自己倒着喝,其他人没察觉,还以为他那杯一直磨磨蹭蹭没喝完。
  两瓶乌苏下肚,艾山已经迷糊起来,突然对祝余说,“班长,你妈摆摊这事儿,你别自卑,我们都没……”
  仿佛平地惊雷,这张小桌上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横跳,梁阁提腿就蹬了他一脚,艾山“嗷”地一声惨叫。
  祝余平静又疑惑,“什么自卑?我不自卑啊。”
  艾山是真的醉了,吃了苦头还不消停,大着舌头,“你怎么会不自卑呢,我妈要是学校外面摆摊的,我肯定自卑。”
  梁阁看着祝余稚秀的侧脸,稍稍低垂着,玉一样静穆清曜,有股仿佛神性的温柔,他说,“所以你妈妈不是摆摊的啊。”
  艾山被他绕得发晕,还没再开口就被霍青山按着后脑勺压在桌上了,“闭嘴吧傻逼。”
  吃完结束已经十一点了,所有人中只有艾山醉了,其他桌都只喝了一瓶,可是箱子里已经只有两瓶了,霍青山说喝了艾山六瓶乌苏是找死,艾山醉醺醺地还坚持自己只喝了两瓶半。
  不是他喝了还有四瓶去哪了?
  祝余脸上有很淡的熏红,眼底明澈,看起来像没卸干净的妆,梁阁低声问他,“晕吗?我送你?”
  祝余有些微地错愕,“不会。”
  祝余和他们告别,轻轻往后退,脸被夜风一吹,更潮红了一些,他笑着朝梁阁挥手,“再见梁阁。”
  梁阁回过神,他已经消失在街角。
  “再见。”
  梁阁他爸正在一条街外等他,梁译元今早才回来,大概因为工作关系,身型精壮偏瘦,年轻英气,非常有力量,疏眉朗目,凌厉感强,剑走偏锋似的英俊。
  梁阁坐进后座,寡言的父子可有可无地寒暄了两句。
  “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
  “我以后会把他带回来。”
  “嗯。”
  车内静了下来,沉默地行驶过几个街区。
  忽然,“我可以告诉你妈妈吗?”
  梁阁:“不行。”
  “哦。”
  梁阁洗完澡擦着头从卧室出来拿瓶冰水,他妈正在暴走。
  “梁译元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你知道一个秘密,竟然不告诉我这个秘密是什么?赶紧给我说!”
  梁阁:“……”
  他爸若无其事地用新泡的茶淋茶座上一对羊脂玉的鳌鱼茶宠。
  梁阁问,“这么晚喝茶?”
  梁译元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今晚不睡。”
  梁阁看着唐棠的脸蹭蹭红起来,一句“梁译元你妈的不要脸”仿佛已近在嘴边,最后竟然生生压下,忿然转头看向梁阁。
  “梁阁,我要跟梁译元离婚了,你准备跟谁过?”
  梁阁径直转身回卧室,“让我爸跟你吧,我自己过。”


第二十四章 分手
  再去学校时,祝余得到一个外号——祝观音。
  祝余小时候也被取过外号,都是很幼稚的,煮鱼小猪小鱼这些,还有个口音很重的老师喊他时总把“祝余”叫成“侏儒”,所幸那时候小,没几个人懂这什么意思。
  他刚开始特别不适应,以为他们顶多叫他祝英台,没想到“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更深入人心,他觉得怪异,像在冒犯菩萨。
  项曼青竟然说,“这有什么,好多人取名叫观音,李世民嫂子还叫郑观音呢。”
  班主任带头,他们于是更加来劲,霍青山一叫起来,全班都跟着叫。
  很多任课老师开玩笑,“来来来,你们班祝英台起来说一下。”
  二等奖的奖金是2499,只一等奖的一半,喻彤和项曼青建议,说主演戏份重比较辛苦,一人分十分之一,其他充作班费,全班表态通过,于是他和梁阁一人得了250,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霍青山对此颇有微词,因为梁阁一共就十三句台词,就这还得了奖金?!
  但梁阁确实是很有舆论基础的,三校论坛里开的帖子里全被附中的人占领了,“是梁阁吗?”“真是梁阁!”“梁阁梁阁梁阁!”盖了好几百层。
  霍青山“啧啧”两声,“梁阁当年在附中,也是有手有脚的人物。”
  祝余被这个“有手有脚”逗得乐不可支,然后霍青山就被梁阁一脚踢歪凳子跌得四脚朝天。
  艾山下早训来教室时,拿着一盒很大的巧克力,一瘸一拐,他宿醉醒后小腿青了很大一块,他醉迷糊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简直像撞上了钢板,早训都只能在篮球场观摩。
  祝余还以为他是要去告白,结果艾山来给他道歉了,苦眉耷眼满脸懊悔,“我那晚上就是喝醉了,我他妈嘴欠呢。”他作势扇了几下嘴,“霍青山说你喜欢吃巧克力,你收了吧!你们家煎饼是真的好吃,我今天给我们球队一人买了一个,我们队长都说好吃呢,我真不是故意的。”
  祝余原本没觉得怎么,他这么郑重其事地反而尴尬起来,“没关系,真的,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艾山一拍桌子,凶神恶煞,最凶的脸说最怂的话,“你必须收下,要不然就是没原谅我!以后我找谁抄作业!?我求你了。”
  祝余无奈地接了过来。
  霍青山老神在在地对艾山邀功,“我就说他喜欢吃巧克力,多亏了我吧。”
  ……
  节目的余韵在,一整天都在被起哄,晚自习下课收拾书包回去的时候,周韬在门口吆喝,两条浓眉意有所指地挑动,“班长你女朋友找!”
  祝余一愣,看见了门口的闻歆容。
  霍青山高高挺挺地站着,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亲昵地搂住祝余的脖子,俊俏的脸上笑意潋滟,“小小年纪你学坏啊,梁阁你说怎么办?祝观音背着我们交女朋友。”
  梁阁往门口眺了眼,眼底晦暗不明,没有说话。
  简希轻快地从一边过去,无端笑出声,好似幸灾乐祸,“气死了气死了。”
  祝余挣开霍青山,“我先走了。”
  闻歆容显然有话要说,可祝余并不打算和她同行,于是和她一起到走廊尽头。
  闻歆容已经好久没和他说过话,甚至都不曾遇见,他们都懂这种心照不宣的疏远是什么意思。
  可那次在天桥,他迎面走过来,被两个很高的男孩子簇在中间,三人并行。
  左边那个他认识,是霍青山,以前辜申班的,风流俊俏,笑的时候轻佻又迷人,让人想起春日山花遍野,闻歆容都曾被他的笑迷过眼睛。
  旁边的同学惊喜地说,“是附中的梁阁!”
  是个很修颀挺拔的男孩子,很高,五官清冽,眼部线条锐利,眉眼距较近,眼神极有力量,像块冰似的立着,是那种就看起来非常高不可攀的人。
  可祝余一和他说话,像迁就似的,他会微微俯下身来听,不知道说了什么,霍青山和祝余一起笑了。
  她愣愣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祝余和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了,错身过去后她回过头,发现梁阁觑了她一眼,阴冷地,看得她心里一凛。
  她忽地记起蒋艺之前说,梁阁在附中的时候有小混混在校门口跪在他面前哭着磕头,她被那一眼吓得不敢吃饭。
  那天晚上,祝余就在微信上和她说了分手。
  元旦汇演刚开始她都没发现那个祝英台是祝余演的,在她心里祝余就是那种埋头苦读的怪咖学霸,只不过要干净漂亮很多,顶多做个背景板,直到有人兴奋地说那是十班的班长。
  贴吧论坛群里铺天盖地都在讨论这个祝英台,说他男装俊挺,女装昳丽,台词温软清晰,争相打听他是哪个年级,什么班,叫什么名字,他仿佛一夜成名,全校都知道他了。
  她有种离奇的失控感,像空空失去了什么,特别不甘心。
  下课班上都有人在说,“最漂亮的就是那个演祝英台的,要不告诉我他是个男的,我特么都能冲!”他做了个很猥琐的手势。
  “怎么?是男的就不能冲了?”
  “哈哈哈哈哈,能!”
  恶心又低俗的荤话,她简直想把笔袋摔在那两张长满痘印的丑脸上。
  这还不止,蒋艺竟然来问她,“你跟祝余还在一起吗?”
  她本能地抵触和防备,“怎么了?”
  蒋艺说不清是天真,还是有恃无恐,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喜欢这种干净的学霸啊,他好可爱,刚开学那阵子他站他妈妈摊子旁边帮忙的时候,我们还偷偷叫他煎饼西施,以前每天等你的时候特别好看。”
  祝余虽然一直对她淡淡的,但别人做的事他也是做的,早上给她送早餐,中午陪她吃饭,晚上送她回家。有时候她出来得晚,他也不会催,身姿秀挺地站着,看到她来了会微微地笑。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时候,祝余成绩不好,穷酸,不出众,大家也是羡慕她的。
  她说了谎,“在一起啊。”
  她冒冒失失地把他从班上喊出来,听到他们班同学起哄说“你女朋友”的时候,她一时间还红了脸。
  可一见到祝余,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祝余五官生得很好,初看只觉得标致,细看就发现眉眼很冷感,像含着层薄薄的刀光,既温润又凉薄。
  “你之前微信上和我说分手……”
  她说着却又说不下去了,倒是祝余接了话。
  “其实我也觉得微信上说分手不好,但又没有见面的必要。”
  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卑不亢的,从容又自我,很干净,清冷舒服,像大雪初霁时天地间盛大洁白的颢气。
  艾山问,“一块儿走吗梁阁?”
  梁阁怔了片刻背起书包,点了下头,“嗯。”
  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梁阁突然驻了脚步,“我有东西忘了,你先走。”
  他背着书包快步从二楼尽头的楼梯跑上去,放轻脚步一直走到楼梯和三楼交界,那边有人在讲话。
  “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其实你能看出来,我这人不太会谈恋爱,又挺自我的,不懂照顾人,家里条件也不好,你生日都送不了你什么好礼物,我们不太合适。”
  闻歆容觉得刺耳又委屈,“你觉得我很虚荣是不是?”
  耐人寻味地,好一会儿,祝余才说,“不是。”
  他声音不是太高,照样是朗朗的,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能叫虚荣呢,你就是有了更好的新朋友而已,圈子不同要求肯定不一样,这有什么?”他说,“我也很喜欢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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