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视线,故意凶巴巴地说:“不然你以为是谁?”
白念收回视线,有些心虚地摇头:“没谁呀。”
贺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无理取闹,为了掩饰心虚,他一个箭步挡在白念面前,大声质问:“你看,你又在躲我。”
“……”
白念:“明明是你在拦着我。”
他刚洗完脸,想拿桌子上的擦脸巾,贺骁却跟个墙壁一样堵在面前,断绝了他的所有前路。
“让让,”白念擦了把脸,语气还算礼貌,“我拿擦脸巾。”
贺骁双手环胸站在桌前,一副恶霸模样:“不让。”
“你让开,”水滴进眼睛让白念有些不舒服,他有些着急,“我眼睛都看不见了。”
“不让,”贺骁干脆直接把擦脸巾拿了起来,幼稚又嚣张,“除非你求我。”
白念:“……”
他才不会去求贺骁,白念仰头看向被举起来的擦脸巾,正想跳起来抢,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微冷的声音。
“擦擦。”
白念回过头,看到严时律手里拿着一次性擦脸巾,没什么表情地说:“水都滴到地上了。”
“啊,对不起!”白念连忙抽出两张擦脸巾按在脸上,感激道,“谢谢你。”
严时律收回纸巾盒,很冷地“嗯”了一声。只是转身时,他把挡在他们面前的椅子,顺手挪到了贺骁身后。
“我又不是不给你。”看到眼前这一幕,贺骁一脸不情愿地把擦脸巾丢进白念怀里,语气有些不爽。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他似乎也有些抹不下脸,但他又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白念天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副随便欺负的好脾气模样,不就是招着他欺负他吗?
这都是你自找的,贺骁长腿一伸,分开双腿跨站在白念椅子两边。
白念一看就急了,慌张道:“你别坐我椅子!”
“我偏要坐。”贺骁满脸桀骜地盯着他,不仅不让,反而在白念惶恐的表情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
然而当他的屁股接触到椅子表面后,贺骁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是什么?”
屁股下面的东西硬硬的,黏黏的,还有滋滋的黏液声音。
贺骁起身想看清楚,然而椅子上空空如也,屁股却变得沉重起来。他抬手一摸,在屁股上摸到一块儿硬邦邦的东西。
贺骁:?
什么玩意儿?
“都让你别坐了,”白念往前一步,揭下紧紧粘在他屁股上的调色盘,心疼得要命,“快点儿扯下来,干了就黏在一起了。”
贺骁本来还满肚子火气,然而当他看到白念心疼,又兀地生出一种爽感。
“别担心,我没事的。”他非常大度地说。
“啊,果然!”白念盯着调色盘,几乎心疼得无以复加,“我的梵高联名款调色盘,这下好了,都被你坐变形了!”
贺骁:“…………”
第6章
“等会儿,”贺骁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你是心疼你的调色盘?”
白念抬头,一脸懵懂:“不然呢?”
“……”
贺骁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又一点点松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我怎么办?”
白念:?
“不是,”贺骁连忙改口,“我是说,那我的裤子怎么办?”
白念看了他一眼,神情奇怪:“你自己洗干净就好了啊,丙烯颜料很好洗的。”
他们画画,基本每天都会弄脏衣服,都是自己洗掉的。
贺骁咬牙:“是洗裤子这回事吗?明明是……”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知道怎么洗吗?”白念恍然大悟,热心道,“沾在皮肤上的直接用水洗,衣服上的用酒精、醋就能洗掉。如果你都没有,我这儿还有松节油,泡一泡就可以了。”
“洗裤子也可以,”贺骁冷笑一声,满脸凶悍地说,“那你得帮我洗。”
贺骁长得就不像个好人,留着寸头不说,眉眼间还带着一股凶气。此刻突然发凶,白念被他吓了一大跳,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一样缩到了墙角。
与此同时,旁边的严时律停下了点鼠标的动作,注意力不在停留在屏幕上。
白念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吐出两个字:“不洗。”
“什么?”贺骁声音很大。
“我不洗,”白念仰起头,用力反驳,“明明是你自己弄脏的。”
贺骁:“要不是你把调色盘放在椅子上,我会坐到吗?”
“可那是我的椅子啊,”白念顿了顿,有些气弱地说,“是你自己擅自坐下去的……”
“我不管,反正你弄脏了我裤子,你要帮我洗。”
“我不……”白念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不料贺骁直接撩起衣服下摆,另一只手放在裤腰上。
白念顿时就慌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磕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贺骁冷笑一声,吊儿郎当地说:“把裤子脱给你啊。”
白念:???
“我、我才不要!”白念连忙别开视线,他拒绝得很坚决,脸颊却一点点红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啊?”
男生的声音清亮柔软,此刻因为窘迫而带着一丝轻颤,仿佛被人逼到角落欺负的小猫咪,哪怕拒绝,也只能发出软乎乎的喵喵叫,起不到一丝威慑作用。
听到这里,严时律握着鼠标的手霎时一紧,颈骨分明的手背爆出了一股明显的青筋。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人体工学椅撞在白念椅子上,发出“咚”的一阵响。
白念被吓得抖了一下,恰好对上严时律冷峻的侧脸。面前的青年眉眼冷清,银色细边框眼镜令他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傲,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难道是刚才他和贺骁说话吵到他了?
白念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里躲。
他这是规避冲突的本能反应,然而在严时律看来,这就是白念不想见他,故意往贺骁身后藏。
这种认知更是令他不悦,严时律往前一步,平静的表情下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躁。
贺骁不悦地皱起了眉,宛如一只被挑衅地盘的猛兽:“严时律,你——”
“干什么”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开口,与此同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头卷毛的张黎阳出现在门口,声音爽朗:“严哥,游戏你试过了吗?感觉怎么样?”
“哟,骁哥和白念也在呢?”张黎阳人际圈很广,很自然地和寝室里的两个人打招呼。
几乎是同时,严时律一只手拎起书包,另一只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严哥?”
张黎阳有些茫然。
“出去说。”严时律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寝室。
张黎阳连忙追了出去,一脸纳闷:“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来你寝室的吗?”
严时律径直打开笔记本电脑,给张黎阳讲怎么做游戏程序设计。
张黎阳还是第一次见严时律生气,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严哥,你不高兴啊?”
严时律:“我没有不高兴。”
张黎阳:“那你刚才摆那么个臭脸?你……”
“你再继续,”严时律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游戏程序就你们自己做。”
张黎阳立刻就闭上了嘴,他右手在嘴前划了一条拉链:“okok,我什么都不知道。”
……
寝室里,贺骁一脸郁卒地站在洗手池前,满脸桀骜不驯地搓裤子。
“真有你的,”他锋利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一边搓裤子一边埋怨,“老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自己亲手洗裤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被白念忽悠过来,亲自洗裤子。
偏偏白念还拿着瓶松节油站在旁边,像是教孩子做家务的老母亲,一边监督一边说:“对,你这个还没有完全干,用油泡一泡就能洗掉。”
“废话,我当然知道。”见白念一直盯着他,贺骁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我洗内裤你也要看吗?”
白念一滞,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贺骁又说:“你把我内裤都弄脏了。”
“不可能,”白念一改之前气弱的语气,满脸严肃道,“你穿的是牛仔裤,单宁布质地厚且硬,而丙烯颜料干了后会迅速失去可溶性,当时时间那么短,不可能有颜料透下去。”
贺骁:“……”
顿了顿,白念颇为严谨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内裤脏了,那只能是因为,它本来就是脏的!”
贺骁耳朵泛红,恼羞成怒:“才没有!我天天换内裤的!”
……
严时律回寝室时,房间里已经熄了灯。
白念和贺骁各自睡下了,只剩下一条湿漉漉的裤子挂在阳台上,正不停地往下滴水。
严时律避开滴下的水滴,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座位。
刷牙时,他目光落在了洗漱池旁的那瓶松节油上,几乎是难以抑制地想,白念就是用这个给贺骁洗裤子的吧?
那双修长细腻的、本该用来握画笔的手,此刻却屈辱地帮另一个男人洗裤子……
停顿数秒后,严时律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浴室。
这是白念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
翌日清晨,白念惦记着自己那副没完成的画,天刚擦亮就背着书包出了寝室。
昨天他画了一整天,今天再画一上午,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
上午十点半,白念完成了这一周的大作业。等颜料干透后,他把画架挪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放好。
角落里已经堆了不少画架,都是学生们的作业。这些作品一张张堆叠,融合了丙烯颜料的独特气味,在凌乱中组成了美术教室独有的文化气质。
白念把画框放在墙角,正准备给作品盖上白布时,油画专业的老师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背着手踱到白念后背,看了半响后突然问:“你创作时在想什么?”
白念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这是大实话,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画。
老师挑了挑眉:“那你作品阐释怎么写?”
“……”
白念:“硬写。”
老师对这话早已见怪不怪,美院学生的作品阐释
,大多都是东拼西凑的一坨狗屎。
真正让他关注的是作品本身。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白念的这幅画。看完作品后,他又开始看面前的白念。
白念被老师看得后背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
老师:“听说你要转专业?”
白念一愣,兀地睁大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垂下头,小声道:“我还没确定。”
老师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幅画上,许久才说:“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但人生的路是你自己的,应该怎么做,只能你自己想清楚。”
那一瞬,白念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但他找不到除了绘画之外的表达方式,最后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
“这作品不错,可以先放一放,”老师从作品中收回视线,缓声道,“阐释可以慢慢儿再想。”
白念点头:“好的。”
老师离开后,白念用白布盖上,收拾画具回了寝室。
此时距离11点还剩下一点时间,白念准备洗个澡再出门。他和严时律约好了,今天中午去他家里吃饭。
白念赶时间,动作很快,然而有时候越着急,情况却反而更不如人意。
这边白念刚从衣柜里拿好衣服,贺骁就凑了过来,好奇道:“又去画画了?一天天的,都在画些什么呢?”
美院一向自由散漫,个人的创作更是多靠灵光一闪。白念也说不清自己在画些什么,想了想,只得道:“看灵感,都可以画。”
贺骁:“那你下次来看我打篮球呗?”
白念:“为什么?”
贺骁:“你可以来画我打篮球。”
白念迟疑片刻,一时间有些纠结。
一方面,贺骁这个提议确实不错。他除了完成油画系的作业之外,个人也很喜欢人设创作,这需要他掌握大量的人体速写,而运动员无疑是他最佳的观察对象。
但另一方面,他又实在不想和贺骁扯上关系。
一旦欠了他这个人情,后面势必要用更多的事情来还。
“算了,”白念摇了摇头,推脱道,“我最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去。”
贺骁却径直道:“那就这么定了,下周日,记得来啊。”
“……”
白念无语:“不是,我还没答应去呢。”
贺骁:“必须去!”
“去什么去?”没等白念开口,身后的顾清辞突然道,“看大猩猩打球,还不如来看我跳舞。”
贺骁:“?你骂谁大猩猩呢?”
顾清辞双手环胸,姿态高傲又优雅:“你说呢?”
“我是大猩猩?”贺骁被他气笑了,“如果我是大猩猩打球,那你就是大白鹅扑水。”
顾清辞:???
至此,两个人正式开始进入斗嘴阶段。话语的密集程度,让白念这个嘴笨的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白念本来想让他们别吵了,但他实在是无法突破这二人奇奇怪怪的氛围,犹豫了一会儿,他偷偷摸摸抱着衣服跑了。
他目标是洗手间,然而人刚走两步,就被两只手双双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