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顾清辞提醒他不要太过分。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贺骁振振有词,“白念平时对他不好吗?比对我们俩都好吧?天天陪着他,给他送饭,甚至还亲手画了画送给他。可严时律呢?白念出事这么久了,一句话都没有。”
“他又没有义务来看我,”白念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谢谢你们来陪我,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那不行,从今天起我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贺骁双手环胸堵在门口,凶悍道,“现在还没抓到人,万一打你那孙子,又来医院伤害你怎么办?”
“人抓到了,”一道冷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他也不可能再伤害白念了。”
白念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恰好看见严时律推门进来这一幕。他穿着昨天那件黑色T恤,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目光却锐利清晰,不见一丝疲态。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很和气地冲白念笑了一下。
其中一个中年民警坐在病床旁,和煦道:“同学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念看了严时律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认真回答:“还可以,就是头有些晕。”
“是这样的,昨晚我们接到了报案,经过一晚的调查,已经基本确定了嫌疑人。”民警介绍道,“现在想找你了解一下你们的关系。”
白念很惊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贺骁和顾清辞也很意外,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感激道:
“谢谢警察叔叔。”
“大晚上的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民警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严时律一眼,“能这么快速破案,也是多亏了严时律同学的协助。他很熟悉案发现场的环境,你遇袭的时间,还有案发地附近的监控摄像,都是他第一时间报上来的。后面又发挥同学主动排查监控,这才迅速确定了嫌疑人。”
白念听完后都愣住了,没想到严时律消失这么久,竟然是去查案了。
非常不合时宜,又顺理成章的,白念突然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破案游戏的时候。
当年福尔摩斯系列图书风靡全校,他们看完书,也会凑到一起玩破案游戏。整个小区的孩子里,严时律每次都是最先抓到凶手的,甚至那些初高中的学生都比不过他。
“叔叔,那伤害白念的人是谁?”顾清辞的话拉回了白念的思绪。
“你们学校体育学院短跑专业的一个学生,叫侯继仁。”
“侯继仁?”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顾清辞却顿时沉下了脸。
警察补充道:“我们找到侯继仁时,他还在寝室里睡觉。经测量血液中酒精浓度偏高,显示昨晚有醉酒行为。但他拒不承认自己昨晚有伤害白念的行为,只说自己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但现场酒瓶的指纹,以及你脑后的伤害形状都能对上。”
“那……”白念不太明白他们的来意。
警察:“现在我们找上你,主要想了解你们有什么恩怨。这件事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警方也希望给大家一个妥善的处理。”
“侯继仁,短跑专业?”白念停顿片刻,终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白念把之前那次发生在舞蹈室外的事情说了出来。
民警看了眼顾清辞,又问白念:“除此之外你们就没有接触了?”
白念摇头:“就我所知,是没有了。”
“好,我知道了,”民警站了起来,“你先安心养病吧,你放心,警方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决。”
白念点点头,礼貌道:“谢谢您。”
警察起身离开,还叫走了顾清辞了解情况。贺骁越听越生气,只想冲出去揍侯继仁一顿,一脸阴沉地出了门。
于是,整个病房里只剩下白念,还有站在一旁的严时律。
白念有脑震荡,不能进行大幅度的转头。
他这个角度看不到严时律的脸,只得看着床尾的小沙发说:“谢谢你啊。”
严时律“嗯”了一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他拉开书包,打开电脑,抬头对白念说:“我处理一些工作,你有需要叫我。”
“哦,好的。”白念条件反射应了一声。
但说完后,又害怕太过冷淡,还在犹豫要不要补充什么。但严时律似乎并不在意,已经开始处理工作。
白念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见严时律这副表情,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其实很感谢严时律,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表达。而且严时律现在在工作,再和他搭话,会不会打扰到他啊……
“你不用担心,”见白念一直盯着自己,严时律以为他在害怕侯继仁的打击报复,主动安慰道,“侯继仁接下来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白念愣了一下,他其实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方面。
见他不明白,严时律抬起头,解释道:“虽然你的伤害只是轻微伤,达不到故意伤害罪的轻伤标准。但侯继仁是体协注册的运动员,寻滋生事后会被注销运动员身份。他文化分很低,不能当运动员,也就不能继续在A大念书了。”
“噢噢,这样,”白念有些庆幸,“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此时,他注意到了严时律眼下的乌青,有些愧疚:“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
“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严时律淡淡道,“通宵主要是办了别的事情。”
白念有些好奇,但也没继续追问。他想,严时律应该是不想告诉他吧。
没过多久,顾清辞结束问话回来了。
“白念,我给你带了午餐,”顾清辞升起小桌板,笑着打开打包盒,“怕你没胃口,只买了粥和一些小菜。”
“麻烦你了,”白念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起手机问,“多少钱,我转你吧。”
“不多,先不说这个,”顾清辞摇摇头,神色逐渐担忧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自己吃东西吗?要不要我喂你?”
“我可以的,不用你喂……”白念连忙摇头,伸手去拿汤匙。然而他忘了自己有脑震荡,一动就晕得不得了。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顾清辞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汤匙,温和又不容置疑道,“你先别动,我喂你吃。”
白念还没来得及拒绝,小沙发上的严时律突然站了起来。
“顾清辞,”严时律朝他们走来,声音冷淡,“你出来一下。”
顾清辞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抗拒:“什么事?”
严时律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眼白念。
白念没抬头,看不到他们的互动。
他只知道顾清辞站了起来,把饭勺放到他手里,缓声道:“你自己先吃吧,我出去一会儿。”
“好哦,”白念这次不敢点头了,只得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去吧。”
医院走廊,顾清辞从外面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能看到白念靠在病床上喝粥。白念不敢低头,只得用勺子将就嘴,一只手拿着汤匙,另一只手接在下面,动作正经中透着滑稽。
可爱得要命。
“顾清辞。”严时律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清辞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收回视线,双手环胸问:“说吧,什么事?我还要回去喂白念吃饭。”
严时律轻嗤一声,淡淡道:“你好意思?”
顾清辞挑眉:“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因为,”严时律一字一句,“白念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不用你提醒,”顾清辞沉着脸说,“接下来我会保护好他的。”
“用不着,”严时律却说,“至少接下来十年里,侯继仁都不会再出现在白念面前了。”
“什么意思?”顾清辞皱眉,“你怎么能确定,侯继仁出狱后不会趁机报复?”
“因为,”贺骁平静地抬起头,银色镜片边框闪过一抹亮光,“除了寻滋生事,他还犯下了数起迷.奸案,数罪并罚,判刑至少十年以上。”
顾清辞怔了一下,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难缠的追求者,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和犯罪案件相关。
“你应该感谢白念,”严时律补充,“如果不是他这次遇袭,或许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顾清辞心头震撼不已,好一半响才抬起头,难以置信:“可你怎么知道?”
严时律:“那次在舞蹈室外,侯继仁用无机威胁白念把你约到酒店。”
“竟然有这种事?”顾清辞一脸茫然,“我、我完全不知道……”
“白念没有告诉你,”严时律透过窗户看向病床上的那人,凝重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不是那种邀功的人。”
顾清辞不明白:“可你怎么能查到他迷.奸案的线索?”
严时律:“普通的大学生追人,最过分的也就是死缠烂打。而侯继仁,第一次就想把你约到酒店。但大家都是男人,武力值上区别不大,他有什么方法让你屈服呢?”
顾清辞脸色沉了下来:“下药?”
“他太熟练了,不像是初犯。”严时律接着说,“于是我提醒网警排查他的手机,很容易就找到了迷.药的购买记录。然后顺着购买记录查询他的行程,目前初步确认了数起案件,受害者已经确定提起诉讼。”
顾清辞没想到一个侯继仁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对方之所以要袭击白念,可能也是因为那天晚上看到了他们的那个拥抱。
“抱歉,”顾清辞低着头,哑声道,“这次是我没有处理好,把白念置于危险之中。接下来我,我绝不会再牵连到白念了。”
“我对你的桃花不感兴趣,”严时律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冷淡又无情,“只要你今后离他远点儿就行了。”
“离他远点儿?”顾清辞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严时律:“因为我不会让白念陷入这种危机。”
顾清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严时律,你不会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吧?”
严时律皱眉:“你什么意思?”
顾清辞不答反问:“白念很可爱吧?”
严时律凝眸,没有回答。
“大家都很喜欢他。他们院里的,路上偶遇的学生,甚至是贺骁那傻子也喜欢他。而你,”顾清辞轻嗤一声,不屑道,“你让我远离他,不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吗?”
严时律站在阴影中,面色一片阴沉。
“我怎么样,犯不着你操心。”顾清辞转身推门进去,“管好你自己,大家凭本事竞争。”
病房里,白念还在和粥奋斗,闻言有些好奇地问:“竞争什么?学校有什么竞赛吗?”
“嗯,算是吧。”顾清辞笑着走向床边,温声道,“还吃吗?小桌子要不要收起来?”
“谢谢你,我吃饱了。”白念擦了擦嘴巴,乖巧道,“那麻烦你收一下吧。”
严时律在门口站了很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冷着脸推门进去,拿着沙发上的书包转身离开,全程没往病床上看一眼。
简直莫名其妙。
严时律走出病房,冷冷地想:他帮助白念,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第20章
直到中秋节, 白念的身体才完全恢复了过来。
今年中秋和国庆连着放,有足足9天的休息时间。顾清辞和贺骁早早就订了票出国玩,严时律也回了家, 只剩下白念一个人留在寝室里。
也有人邀请白念去旅行,但都被他拒绝了,他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过去一周里, 白念忍着脑震荡的后遗症收集资料, 提前打好草稿, 就是为了中秋节见面,能说服爸爸不让他转专业。
四年前,白文浩辞掉A大的教授职位, 南下进入一家金融机构, 成为了企业金融研究院的经济学家。
从那以后, 他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做研究、著书、给企业做背书,全世界各地出差参加会议。这次他来到A市, 也是参加一个国际金融高峰论坛。
论坛行程有三天,白文浩各种演讲、圆桌论坛、金融采访排得满满当当。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 他这才抽出时间见了白念一面。
白念没再穿平日里那种稚气的印花大T恤, 而是换上了一套服帖的衬衫西裤。最近早晚天气有些凉,他又在外面穿了件灰色格纹羊绒针织衫, 可爱中多了一丝书卷气, 显得成熟稳重了一些。
爸爸秘书也在夸他, 见面后就说:“看来A大食堂不错, 把你越养越帅了。”
白念坐上汽车后座, 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爸爸这次要待多久啊?”
说到这件事, 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 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回答道:“白院长明天在S市还有个会议,和你吃完饭就要离开了。”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捏着邮差包上挂着的企鹅小玩偶。
方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白念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收回视线,不再多言,只是尽量把车开得再快一点儿。
30分钟后,汽车抵达了白文浩下榻酒店的餐厅。
白念坐在凳子上,一遍遍在心里预演接下来要说的话。又等了十分钟,白文浩这才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眉目深邃,穿着一袭板正的黑西装,气场极强。乍一看和白念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只有从他挺立的鼻形上,才能依稀看出一些相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