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12航站楼[现代耽美]——BY:赵无
赵无  发于:2022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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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决定
  32.
  路重越的病恢复得不如预计中顺利。
  想也当然,这么折腾要是还能恢复,他的身体得好成什么样子,一开始就不至于生病了。
  一番狗血淋头的痛骂,成功让他失眠了。墙上的电子表跳过一个又一个数字,他仍然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上学时和修祎相处的点点滴滴。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黄斯琪骂得真的没错。
  不该说的话说太多,人会下地狱,去到某一层,承受反复拔掉舌头的痛苦。古往今来,世间一直都存在这样的告诫,但却无人说过,拒不开口也是如此严重的过错。
  地狱里没有专门用来惩罚缄默者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想不明白的时候,怎么也不行,越使劲,越会钻进死胡同,而一旦想通了,就一下子什么都清楚了。
  路重越的眼前模糊一片,泪水不断滴在枕头上,晕影愈发扩大。
  值班的人换了,今晚的护士并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而且似乎也不怎么关心,只知道他的病没有起色。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她进来查房,看见路重越没睡,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量了体温。
  路重越还是有点低烧,护士做好记录,给他换过退热贴就走了。
  他翻过身,调换方向侧躺,按亮手机漫无目的地在各个软件间来回切换,突然点到了工作系统。
  看见里面已经有最新的行程安排了,路重越猛地坐起来,恍惚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他请的五天假马上就结束了。
  绑定还没批下来,身体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按时到岗的。而且他们这种工作不在地面,没办法硬撑——到驾驶室里,真出什么事情的话谁也控制不了,即便没有生命危险,落地了搞不好也得承担法律责任。
  现在请假的话,距离安排不到48小时了,又赶上九、十月这种民航繁忙季,涉及紧急调剂,相关部门都会很为难,况且之前能请下来五天事假已经很不容易了,连续再请,公司大概率是要驳回的。
  事假拿不出佐证,病假的话,病历倒是可以作为附件,但会影响到他的职称。
  路重越僵坐在床上,沉思了许久,想到最后,脑子里居然只剩下一条路。
  他打开系统记录,找到了那条原本应该是他和姜源一起、现在已经由姜源和别人完成了的行程安排。
  [ T城——G国F城 ]
  这趟行程已经结束了,并且是刚刚结束不久,也就意味着,姜源现在肯定是在休息时间里。
  T城和F城有7个小时的时差,所以……路重越的凌晨三点,到了姜源那头,就是晚上八点。
  算起来还好,应该不会打扰到姜源睡觉。
  路重越这么想着,拨了微信语音通话过去。
  姜源果然接了。
  “喂?”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慵懒。
  路重越说:“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姜源说,“天刚黑,我还没睡呢,只不过一直在被窝里躺着来的。你怎么了,身体好点没?”
  路重越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道:“才八点,你躺什么?没和机组的人出去玩吗,是不是不舒服?”
  电话那头的姜源笑了一声:“没有,我好着呢,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到任何地方不都是一样嘛,找东西吃,随便逛逛,又不能喝酒,没什么乐子。老几样了,不去也罢,我觉得还是在酒店里多躺躺更好。”
  “哦……”路重越放心了许多。
  他本想按照原计划,和姜源商量自己的选择,但电话一通,突然又觉得说不出口了,于是沉默不语。
  姜源说:“国内这个时间,天都快亮了吧,你怎么还不睡,作死呢?”
  路重越抿抿嘴唇,犹豫道:“我在做决定。”
  “能让你躺在病床上瞪眼想到现在,看来是很重大的决定啊。”
  电话里传来清脆的一声“咔嗒”,安静几秒过后,路重越听到了深呼吸的声音。
  姜源点了一颗烟。
  路重越失笑:“二十七年来洁身自好的人,被我只用一天就给带坏了,大哥,你这样让我很自责啊。”
  “滚,别恶心。”姜源也笑,“你到底要找我说什么?”
  33.
  路重越跟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准备辞职了。”
  姜源问:“医院怎么说,你的病严重了,是吗?”
  不等路重越回答,他又赶紧补充道:“别骗我,老实交代!”
  路重越无奈:“这有什么好撒谎的。不是严重了,就是没有如期恢复,晚上那会儿,医生说至少还得再进行两到三次细胞输注。我的假快用完了,再请肯定是难,我今天……好好琢磨了一下后面的事情,决定还是先辞职吧,等处理好所有,再去别的航空公司投一投,有职称和国航的履历在,总不至于没着落吧。”
  轮到姜源沉默,半晌说:“你见到修祎了。”
  路重越的言辞很含糊,但一点都不难懂。
  除去生病,可以左右他对事业怎么规划安排的,就只有“对象”这个因素了。
  姜源又说:“和好了?”
  “嗯!”
  路重越不由自主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电话里再次传来打火机的按动声,姜源点了第二支烟:“挺好的,恭喜。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只要你想,你们就一定能和好。”
  路重越说:“当局者迷嘛……”
  姜源半天没再出声,电话那边倒是一直窸窸窣窣地响。路重越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句‘恭喜’不是真心实意的呢?”
  姜源说:“当然是了。”
  “那你干什么呢,”路重越不依不饶,“在被窝里跟自己较劲。”
  姜源回答:“较个屁,我起床了。”
  路重越紧追着问:“都晚上了,不是不出去吗,起床干嘛?”
  “有对象的人,少打听别人的夜生活,”姜源稍作迟疑,但还是说了,“不过看在友情的份上,这次我就告诉你了,下不为例啊。”
  路重越“嘁”了一声:“别卖关子,要是不说,我就当你419去了,哼……”
  姜源笑笑:“冤枉死了,我是想去找个地方坐坐,喝一杯无酒精但是有酒味儿的漂亮饮料,行吗,路小公主?”
  “哦,行吧。”路重越语气轻快,“那你注意安全啊,姜大帅哥,晚上坏人可多了,搭讪不要理,小心失身。”
  姜源是个规则意识极强的人,后面还有行程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做什么影响工作的事情,路重越对此很清楚,所以一点都不担心,只是随口玩笑了几句。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姜源才再次开口。
  “好。”
  他的语气沉下来。
  “路重越……”
  “嗯?”
  刚刚还在开玩笑,突然被叫到大名,路重越不免一怔。
  “谢谢你告诉我。祝你幸福,真心的。”姜源缓慢地吐气,“我也做好决定,要结束单恋了。”


第29章 我也想你
  34.
  从读大二时对路重越一见钟情算起,至今为止,姜源的这段单恋已经快持续七年了。
  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个七年,但只有捱完每一段,才觉得那些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岁月可以淡化当时的漫长和纠结,“都过去了”好像是个万能口诀,只要过去,以前希望和绝望不断交织的痛苦感觉就都消退了。
  路重越忍着喉间的酸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沉重:“谢谢你,学长。”
  呼吸停滞几秒,姜源笑道:“乖乖配合治疗,养好身体,下次我回去的时候,希望看到你已经痊愈了。”
  “又开始了,姜阿姨,”路重越破涕,“好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睡意全无,路重越索性披着被子,认认真真地规划起以后的事情。
  据贺澄说,修祎因故意伤人罪被判了五年,刑期现在已经过去四年半了,加上一直以来他都安分守己地服刑,从不惹事生非,还连续拿过几次模范犯人,不出意外,大概再过三个月左右,他就能出狱了。
  有案底,修祎肯定是回不去机场了,甚至很难有机会到任何稍微正经一点的地方打工,往后谋生的选择少之又少。
  路重越想来想去,觉得不如开店吧,做餐饮或者别的小生意都行,总好过给人家打工——即使能找到工作,大概率还会因为蹲过监狱受到差别对待。
  他计划着,要给修祎一个家。
  飞行员赚得多,除了日常开销和每个月固定往父母那里汇款,路重越基本不花什么钱,剩下的都攒起来了。
  他手里现在有九十多万,开间小店,买个一室的房子,两头装修都算进去,差不多应该够的。
  到时候,等修祎安顿下来,他的身体应该也恢复如初了,可以拿着履历,再去别的航空公司应聘飞行员。
  他们或许要过一、两年苦日子,熬过去以后,就都会好起来的。
  35.
  规划雏形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细节。路重越变换着姿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断断续续地在脑中填充,梦里都是他和修祎的未来。
  转天没有治疗安排,路重越一直攥着手机,上厕所也不敢懈怠,终于在天黑之前等来了监狱的电话。
  接到电话时,他正在楼顶的天台抽烟,听见修祎的声音,赶紧拿开手里的烟,抢先说:“生日快乐!”
  修祎“嗯”了一声。
  路重越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就问:“我的呢?”
  修祎回答:“这里规定每周可以打三次电话,一次十分钟,明天我再打来,和你说‘生日快乐’。”
  “哦……”
  路重越没太明白今天说和明天说的区别,他还在想,修祎却主动说道:“以前每次你都是和我一起,明天……蛋糕我暂时做不到了,只能好好和你说一句专属于你的‘生日快乐’。”
  真的变了好多。
  路重越愣愣地想。
  修祎以前可不会向他开口解释这些。
  烟快烧到滤嘴的地方了,指节隐约感觉到烫意,路重越连忙松开手,用鞋底碾灭火星,再把扁扁的烟屁股捡起来放在椅子边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带走
  “好,”他说,“明天什么时候?”
  修祎说:“还是下午。”
  电话里的背景声音很嘈杂,好多人在同时说话,乱七八糟的。
  路重越紧紧贴着听筒的位置,不断地按手机侧面,将音量调到最高。
  修祎继续说:“大概晚饭之前。”
  路重越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到修祎并不能看见,赶紧说:“嗯,好。”
  修祎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我申请了外出劳动,这两周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去,晚上吃饭前回来。”
  “那么辛苦啊,”路重越皱眉,“你……”
  外出劳动一般都是苦力,风吹日晒的,还要穿着囚服,又累又难堪,在路重越的认知里,这种差事除非被强制分到头上了,否则是躲都来不及的。
  他想问问修祎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平时在监狱里干活还不够累吗,但又考虑到,监狱的通话都是有监听和录音的,觉得这种并不积极向上的内容最好还是不要说了,免得给修祎带来什么麻烦。
  于是,话到嘴边转了弯。
  “你晚上可要好好吃饭,多吃一点,补充体力。”
  “知道了。”
  修祎应下,半晌好像是笑了:“路重越,你这样子我很不习惯。”
  36.
  “我什么样子了?”
  路重越有点懵。
  “就是……”修祎吞吐道,“感觉你变温柔了。”
  路重越无奈:“这话说的,我一直都很温柔行吗,之前明明是你总惹我生气,我才会凶的!”
  电话里沉默了。
  片刻后,修祎说:“嗯,以后不会,我改了许多。”
  他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别的情绪,仿佛只是简单陈述着改变这件事情,而过程中的艰辛,和已经付出的所有代价,他都一概不提。
  路重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不对。
  两人这么久没有联系了,如此宝贵的通话时间,怎能用在埋怨上。
  他一时想不到该说点什么来补救,干脆剖白道:“和尚,我想你。”
  “嗯,”修祎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我也想你。”
  顿了顿,他又说:“每天都想。”
  路重越笑道:“我也每天!行了,又不是什么小学生比赛,谁比谁想得多能怎么样啊,不说这些了。”
  是他把氛围搞成这样的,他又要“恶人先告状”。
  修祎对此早如家常便饭了,只说:“好。”
  十分钟快到了,两人得抓紧最后的时间再说些什么。
  路重越重新起了话头:“哎,我发现,你从来没用昵称叫过我,一点都不亲密。”
  修祎说:“是吗?”
  “对啊,”路重越掰着手指给他数算,“你看,我都叫你‘一休’、‘臭和尚’、‘死狗’什么的,你只会叫我的大名。”
  仔细回忆起来,修祎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想让我怎么叫,”他说,“告诉我。”
  路重越一笑:“不告诉。这是我留的‘作业’,你好好琢磨,月中见面的时候,我要问你的。”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千万记得,见面说啊,别在电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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