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
耿京川明知故问,逗弄冷炽让他有种别样的乐趣。
“你怎么解决啊?不也得用手?”
“也不全是,毕竟搞过真的。”
冷炽发现这问题纯属自取其辱,只好去收拾碗筷。
洗碗的时候,他又想起庄仲,想起那些飞蛾扑火般的姑娘们。她们用实实在在的肉体对抽象的音乐表达热爱,用爱情甚至金钱滋润着乐手,这无异于买椟还珠。
不过他虽然不理解,却依然向往那些肉体,这是没法压抑的本能。再出世的大师,也难逃这二两肉的控制,冷炽没有自信能超脱。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她们搞我,还是我搞她们。”耿京川靠着门框自嘲,“完事之后挺没劲的,但是,下次还想——都他妈这点出息,谁也不用装逼。”
冷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好又提起合租的事:“你什么时候搬?”
“我这几天没有演出,看你时间。”
“那就今天?我五点下班。”
“行。”
第11章
排练室装修完成,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耿京川。他坐在一旁静静地抽烟,看年轻的朋友们一会儿摸摸隔音板,一会儿翻翻资料柜,找出喜欢乐队的唱片,往旁边的二手唱机里塞。
唱片是卫卫的收藏,这会儿成了乐队的公物。她的表情依旧淡漠,话却比平时多,每张专辑的故事她都能讲很久,尽管她在努力地言简意赅。
巴音看上去也很平静,只是一遍一遍地擦他的鼓,它们已经蒙尘多时,终于得见天日。
发自心底的高兴没法掩饰,即使再努力扮酷,眼睛里的光总是跳跃的。耿京川也不例外。
这点光逃不过冷炽的眼睛。
他把耿京川从沙发上拉起来,勾住他的脖子晃:“装什么深沉呢?”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跟着激动什么?”耿京川掐灭了烟,冷炽疯起来不管不顾,手背差点戳到烟头上。
为了省钱,排练室的装修活几乎都是他俩亲自动手。做不了的活,冷炽就请来自己在装修公司打工时混熟的师傅。工钱虽然是市场价,料钱却省了不少——跟这些人一起去建材城,当然不会吃亏。
不仅如此,冷炽还跨界当了把室内设计师。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提供一点小小的美学参考”。实际上,耿京川享受了甲方的待遇,只提供了诸如“简单点,低调点”的关键词,他就把细节落实到位。
最后的成果冷炽自己都很满意,耿京川更是没话说,直接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就像这会儿,冷炽用力地箍着他:
“那能一样吗?今天这叫开业大吉。咱们总算有自己的地盘了,老板,你不想讲两句吗?”
“谁是老板……”
耿京川掀开他的胳膊,脸上却微笑着。他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咱们就再试一次吧。”
“试什么呀?”
冷炽故意起哄,向巴音和卫卫使了个颜色。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看着耿京川,非要他把场面话说完整。
“先给大伙道个歉。”耿京川站起来,“事情过去这么久,大家还愿意呆在我身边,我却一直消沉着,耽误着各位的时间,也辜负着各位的期待……”
“什么话?”卫卫也站起来。
巴音放下镲片。
耿京川低着头:“我知道大家心里憋着劲儿,我也一样,但我也真怕再出一个庄仲。这条路不好走,没准走着走着,就碰到你死磕也想不明白的问题。那个时候,我希望大家能坦坦荡荡地放弃,别想不开。活着,比什么都强……”
冷炽皱眉头:“嗨,怎么打上退堂鼓了?”
“我没开玩笑。”耿京川抬起头,逐一和他们对视,“这是最重要的前提,如果大家不能好好的,乐队不如不搞。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
众人都有些黯然,然而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作出了相同的选择。
卫卫说:“你放心,这种事不可能再发生。”
巴音说:“乐队成与不成,咱都是哥们。”
冷炽说:“乐队和朋友,一个都不能少。”
耿京川深吸一口气,笑容渐渐加深:“那咱们就再把乐队搞起来。”
欢呼终于爆发出来。
卫卫的声音从笑声中穿出来:“新乐队叫什么名字?”
“就以乐队的第一首歌命名吧——日蚀。”
冷炽的世界突然寂静,随即被鼓点般的心跳声炸醒。耿京川接好音箱和吉他,用鼓机代替其他乐器,邀请他合奏《日蚀》。
他懵懂地接过自己的琴,右手下意识地拨了几下,被塞进一只拨片。
耿京川用脚点四下地,说一声“走”,冷炽的琴声就条件反射地流出来。音箱和效果器早已被调到他习惯的功率,熟悉的旋律填满陌生的房间,他瞬间找回了状态。
“要么让我飞翔,要么将我埋葬。不安分的骨头……”
冷炽第一次听耿京川用麦克风唱歌,每个细节都被电流放大,连呼吸都异常清晰。耿京川的嗓音本就极有爆发力,此刻如同真正的燃烧。冷炽只觉得热风拂面,前方是火焰的浪潮。
他自己的琴声则像一柄冷刀,劈开热浪的寒锋凛冽,火鸟自大地的伤痕飞出,直上云霄——
“翅膀流下的血,自由的酒……焚烧天堂,让光芒洒落大地。”
耿京川的长发随着他扫弦飘荡,像黑色的烈马在驰骋。
那一刻,冷炽目眩神迷,被这纯粹的光芒灼伤双眼,闭上眼睛都能留下发光的残像。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如刀的琴声也击穿了另外几颗心,让它们流出沸腾的血。
庆祝当然是少不了的。
四个人在冷炽和耿京川的房子里涮火锅,一直喝到深夜,冷炽才想起来,卫卫没法像三个男人一样在这里通宵。美院和城中村只有一街之隔,卫卫再三保证她能安全回去,耿京川还是坚持要送她。
到最后还是喝得最少的巴音当了保镖,一直送到宿舍楼下,看着她上楼,才转身返回。
耿京川搬家后,终于可以大大方方请人到自己的住处。不过他从没带过任何人来这里,即使是巴音和卫卫,也是冷炽再三张罗,他才让人家上门。
冷炽笑他,你这人怎么跟动物似的,把自己的窝藏那么深。耿京川说,住处就是厕所和床,有什么好看的?①
这会儿他的床被折起来,变成了沙发。那本来就是沙发床。冷炽买它是为留宿的客人准备,结果直到耿京川搬来,它才发挥床的作用。
这回轮到耿京川笑他,你带人回来,就让人家睡沙发?冷炽也不脸红,我是那种随便和人睡一张床的人吗?
那晚的事被他们默契地忽略,当做无事发生。冷炽洗完澡总是裸奔出来找衣服,现在他不得不改掉这个习惯。
巴音回来时,耿京川正在客厅扫地。他穿着拖鞋和运动裤,绑了个随意的马尾。这个形象让巴音愣在门口,半天才反应过来:“川哥,你在家是这个风格啊……”
冷炽闻声从厨房出来打招呼,他也穿着类似的衣服,还学耿京川,把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扎起来——可惜只能扎起一小撮,像个鸡毛毽子。
巴音扑哧一声乐了:“你俩这也太像——”
两口子。
他没敢把话说完。
“哥俩是吧?”冷炽故意站在耿京川旁边,拨了拨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帅一点。
耿京川就当没听见,继续把地扫完,又去厨房把他没洗完的碗洗掉。冷炽讨了个没趣,只好去卧室准备铺盖。
他给巴音打了个地铺,自己躺上去滚了几下,怎么都嫌太硌。巴音比他瘦得多,躺上去能睡着才怪。于是他捡起枕头,扔到自己床上:“跟我挤挤吧。”
巴音面露难色:“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还跟川哥睡过呢。”
“啊?”
耿京川面无表情:“要不你睡我这儿?”
巴音连忙谢绝。
这间房子如今被一分为二,用书架象征性地隔开,冷炽的单人床在里面,耿京川的沙发床在外面。躺下时,他们看不见彼此,却能听见声音,好像大学宿舍的上下铺。
耿京川刚搬来那一阵,冷炽曾经在入睡前怀着恶作剧的心思偷听。他想听到耿京川“解决问题”的声音,好在第二天嘲笑他。然而一个多礼拜过去,他也没听到那种声音,只有平静的呼吸和偶尔的轻微鼾声。时间久了,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巴音的睡相挺好,也安静,几乎没有存在感。冷炽躺得舒舒服服,完全没有那晚的尴尬——被窝里躺个男人也没什么嘛,他满不在乎地沉入梦乡。
然而后半夜,他还是在无端的燥热中醒来。
巴音的体温让他想起耿京川的裸背和隔壁的呻吟,在他醒来之前,这些感觉已经在梦中复习很久。
他甚至还复习了那个春梦,对方骑在他身上驰骋,动得十分暴烈。自己侵入那人的肉体,精神却被居高临下地碾压,完全不由自主……
冷炽忐忑地听了一阵,巴音和耿京川的呼吸都很平静,这才松了口气,悄悄下床,把自己关在卫生间。他头顶着瓷砖墙,飞快地摆平不服帖的器官,由于用力太猛,完事之后下身隐隐地疼。
活该!
这他妈叫什么事?
他胡乱洗了一把,开了半天换气扇,又狠狠喷了几下清新剂,才心虚地出来。
冷炽自己的床在里间,必须经过耿京川的地盘。他自以为脚步很轻,实际上也真的没什么声音,但他还是听到耿京川清醒的声音:
“睡不着?你那边挤不挤?不行就到我这儿来。”
冷炽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扶着墙缓了缓才说:“不挤。有点拉肚子,可能是羊肉没熟透。”
撒完谎,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冲水,一时找不出借口圆谎,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好在耿京川没注意,只是提醒他吃点药。冷炽连说几声不用,匆忙回到被窝。
巴音睡得连姿势都没换过。
冷炽再也没睡着,瞪着天花板捱到天亮。
?——————
①梗来自张楚的歌名《厕所和床》
第12章
耿京川经常外出,有时回来很晚,房东已经锁门,冷炽就下楼把他接上来。
其实这扇门没有反锁,从里面拉开门闩就可以打开。冷炽和别的住户不熟,晚归时没人帮他开门,才有了留宿地下室那一晚。
耿京川很少主动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冷炽也不好意思问。都是成年人,谁能没点私生活?不过耿京川极少夜不归宿,身上也没什么暧昧的痕迹,他深夜回来时,带回最多的是一身酒气。
冷炽没见过耿京川喝醉,自从两个人合租,他已经见过好几次。如果不是那次他喝得实在太多,冷炽也看不出他醉了,因为他平时酒醉后既不失态,也不话多,只是第二天起不来床。
那天他回来得不算晚,但冷炽早早就躺下了。下班回来,他看到美院门口有人摆摊卖旧书,也去买了几本。吃晚饭他就躺在床上看书,没过多久就合上眼睛。
恍惚间,他听见细微的摩擦声,好像在穿脱皮夹克和牛仔裤。耿京川的动作很克制,金属配件还是难免碰撞,叮叮当当的。
冷炽揉揉眼睛,坐起来和他打招呼,对方简单地“嗯”了一声。
屋里没开灯。借着月光,他看见耿京川坐在沙发上,衣服脱到一半。他用手撑着额头,头发一绺一绺地垂在脸侧,显得很颓唐。
“哥,没事吧?”
冷炽按亮台灯,走过去,发现他的头发湿了,身上酒气浓重,混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儿——八成是吐过。他这么想着,去厨房烧了壶热水,兑了点凉开水,递给耿京川。
“没事。”
话音未落,耿京川就捂住嘴,想站起来,又摇晃着摔在沙发上。冷炽默默去卫生间端来一个盆,刚送到他手边,就被夺过去。
耿京川剧烈地呕吐。他压抑着声音,却压不住身体的抽动。冷炽看得难受,想知道谁把他灌成这样,但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最好沉默。
他找了根皮筋,把耿京川的头发拢到脑后,笨拙地扎起来。耿京川脖子上的筋狰狞地跳着,浓重的白酒味扩散开来。盆里几乎没什么固体,只有浑浊的酒和胃液。
冷炽压着火,一下一下捋着耿京川的背,在他呕吐的间隙给他擦嘴。沙发床没有拉开,冷炽便把他扶到自己床上。耿京川吐过之后,绷着的劲就松了,昏昏沉沉地躺着,任他帮自己脱衣服,擦身体。
台灯的暖光披在耿京川身上,让冷炽想起大学时的人体课。那种光线下的人体显得光影分明,十分立体。
耿京川是个完美的模特。他的肌肉紧实匀称,线条清晰,没有职业模特的刻意感,也不像一般的短跑运动员那样粗壮发达。冷炽一直没有机会仔细端详,这会儿他一边欣赏,一边感慨,总算见识到和《掷铁饼者》一样身材。
不过《掷铁饼者》过于完美,少了点个人特征。解剖课老师讲过,短跑运动员需要强大的爆发力,臀部肌肉很发达……
确实如此。
即使趴着,耿京川的屁股也很翘,而且形状饱满——不是脂肪填出来的浑圆,而是坚挺的肌肉。可惜冷炽只能看个大概,具体的都被黑色平角裤裹着,总不能扒下来研究。
操,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