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好,其实就是自己好。
“别听他瞎说,”崔如意意有所指地托了托腮,“我怎么觉得,小桥心里好像有别的人呢?”
“怎么可能,”苏釉心里惊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崔如意要独独对着自己说这句话,他眼睛弯得恰到好处,很笃定地说,“他只喜欢姐姐。”
何显别的没什么但说到仗义却当仁不让,闻言立刻就要附和苏釉。
只是他还未及开口,手机就响了一声,是他父亲发来的消息。
他父亲也是刚发现他竟然坐到了路桥他们这一桌上,这一桌虽然都是年轻人,但实际上却掌握了整个龙城的经济命脉。
何显父亲既高兴儿子能和这几家搭上关系,又有些担心儿子莽莽撞撞的性格,别关系没搭上却得罪了人,因此发信息提点了他几句。
他这边回完消息,崔如意已经在给苏釉夹菜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别人追我我都懒得看上一眼,偏偏我追他呢,他就爱答不理的,偶尔看对我笑一笑,好像也是在看别人的样子。”崔如意悄悄说,“你帮姐姐留心下,他到底喜欢谁?”
苏釉抿了抿唇,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崔如意又握着酒瓶要给他倒酒,只是瓶身才刚刚倾斜出一个小小的角度,路桥就伸手将她手里的瓶子接了过去。
“他不喝酒。”他说,声音沉沉的。
“上次不是喝了吗?”谭淞笑眯眯地说。
他们都还记得,上次苏釉喝了酒之后就抱着路桥不撒手的样子,想想也是好笑。
“那你送他回家?”路桥冷脸说。
“没关系,还有我,”何显将手机收起来,笑眯眯地自告奋勇,“我可以送他回家的。”
餐桌上气氛像是蓦地一沉,何显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苏釉喝多了那么粘人,是只粘自己还是无论是谁他都会粘?
而且,他们这个年龄,就算不喝酒还容易冲动……
路桥沉默不语,缓缓将两罐果汁推到苏釉和何显面前,淡声道:“喝果汁。”
路桥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沉稳得体,可不知为什么,当惯了老大的何显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默默地接过了那罐果汁。
崔如意刚要笑,自己面前那杯酒也被路桥面无表情地撤了下去,一瓶同样的果汁饮料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干什么呀,小桥,”崔如意说,“我酒量可好了。”
“是吗?”路桥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还没喝呢,就上头了,这叫酒量好?”
谭淞与严鹤炀齐齐地发出了嘘声,可崔如意却只翘了翘嘴角,心甘情愿般地将果汁握在了手里。
“行吧,”她说,笑眯眯的,“小桥高兴就好。”
又偏头对苏釉说:“你看吧,他就是不喜欢我吧?”
他不喜欢我,他就是不喜欢我,崔如意真想好好地告诉苏釉。
但苏釉只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和谭淞严鹤炀他们一样,像在看普通的小情侣斗气一样。
崔如意无力地举起了自己的饮料。
途中,苏釉去洗手间的时候,崔如意和路桥去向路潍州敬了杯酒。
崔如意厌恶洛颀,对她全程无视,但又担心苏釉难堪,所以特意选了这么个空档。
而喝完那杯酒,两人便迅速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以至于回去的时候,苏釉都还没从洗手间回来。
苏釉从卫生间出来时觉得自己的头是晕的。
他并不觉的自己有很高的道德感,但是,面对崔如意时还是有些不舒服。
崔如意那么坦荡,站在光明下,可他呢?
他觉得自己像是躲在阴沟里一样,明明自己就是崔如意的竞争对象,可偏偏一句话都不敢说。
最主要是,他也不是正儿八经地追求路桥。
他将来注定是要走的。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反而拖得崔如意和路桥的感情也没有进展。
他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道德感让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虚和愧疚,可灵魂深处某些阴暗和偏激的东西也会挣扎着冒头出来,表达着自己的快感。
苏釉在水龙头下面洗了好一会儿脸,起身时,透过湿漉漉的眼睫,他看到一个身影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辛免夹着烟,眼圈微红,看着苏釉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
“他们很恩爱对不对”他问。
虽然他没说主语,但是苏釉知道他在说谁。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冷淡无波。
虽然崔如意说自己还未追上路桥,可是苏釉却觉得他们之间确实十分般配。
无论家世,外貌还是人品,都不是他能比的。
毕竟,他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外貌了,可偏偏还像了洛颀,连他自己都无比厌恶。
“你不难过吗?”辛免红着眼睛吐了个烟圈,“那时候我明明觉得他喜欢的是你。”
又低声说:“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有机会争一争,现在换了崔如意,她们家那样的家世,我是真的觉得很绝望,”
“哦,”苏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对不起了。”
“我没别的意思,”辛免喝得不少,脑子迷迷糊糊的,“我就是觉得和你有点同病相怜。”
“我没有那种病,”苏釉冷淡地说,“而且,我都没觉得他喜欢我,你怎么会觉得?他只是……”
他只是太绅士了,有些时候不得不照顾自己一二罢了。
“辛免,”苏釉算不上讨厌辛免,辛免虽然很爱哭,可也并没有真的去伤害谁,他看着辛免微红的眼圈说,“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
他顿了顿,说出连自己都不是很相信的劝慰,“好好学习好好工作的话,每个人将来也会遇到真正喜欢自己的人。”
说完,他轻轻啧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话真的很多。
好像和路桥相处以后,他的话不知不觉就比以前多一些。
吕少言之前也说过。
不过那个时候他和路桥之间还算亲密,吕少言说他连笑容都多了许多。
将思绪掐断,苏釉再没看辛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辛免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半晌才喃喃地道,“我有好好工作啊。”
——
离开的时候,苏釉含笑和崔如意道别,看路桥和她上了同一辆车子,随后才慢腾腾地跟上了路潍州和洛颀。
窗外的车灯闪过,他不由地想起舞池中路桥的眼睛,随后便忍不住地猜测,路桥今晚还会不会回家?
不过只想了片刻,他就收回了视线。
路桥也在看窗外,直到崔如意忽然伸手去拉前后车厢的隔板,他才转过头来,抬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我的姐姐,”他无奈地说,“够让人信以为真了。”
“怕什么,”崔如意大大咧咧地说,“小朱不是你的心腹吗?如果他出去乱说的话,直接开了行了。”
前面开车的朱宇:……
“领导,”他说,“还是申请你们拉上吧。”
哗啦,崔如意将挡板拉了下来,路桥抿了抿唇,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拉车厢挡板的苏釉。
“阿姨的事情你能给我细说说吗?”崔如意问,神色认真凝重了起来。
“你只要知道,她们这个群体有多么脆弱,一点无心的举动都可能对她们造成极大的伤害就够了。”路桥说,“你要那么多细节干什么?”
他说完敲出支烟来,也没问崔如意可不可以抽烟,咔哒一声给自己点了火。
火光中,路桥的眉眼看起来被很多沉重的东西笼住了。
崔如意轻轻地吁了口气,垂眸不语,看起来也很是难过。
“对不起。”半晌后她轻声说,“我知道提起阿姨来你肯定难过,可是为了涟漪我还是没忍住。”
片刻后她又有些犯愁地蹙眉:“你要想谈恋爱就谈,你只要和苏釉说,是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就行了。”
“那不用约会了?”路桥斜斜地瞥她一眼。
“你现在手上这个科研项目是不是需要注资?”崔如意说,“如果我注资的话,那么我们就有了正当的见面理由,到时候我们给长辈说是在约会,对苏釉说谈公事就好了。”
科研项目运气好的话可能三五年会有结果,运气不好,可能穷尽一生都未必会有进展。
所以投资当然是越多越好。
“你想注资当然可以。”路桥说,“但是苏釉……”
他抿了抿唇。
“他像一团火一样,如果我这边松了口,路潍州肯定能看出来,辛免那么小的年龄,不过写了一封情书,当年那么朦胧的感情,他说把他送走就把他送走,”他轻声说,“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他才能保住学业,你觉得苏釉还会这么幸运吗?”
确实。
崔如意轻轻叹了口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她问,“要不行,我就给你们打掩护。”
路桥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猩红的烟头在他唇齿间闪烁,苏釉原先对他就如这烟头一样,炙热甜蜜,可现在,却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漠。
像一块冰,晶莹剔透,干脆利落。
恋爱对任何人好像都很容易,唯独他不行。
车子停在崔家大门口,崔如意下车前,路桥忽然叫住她。
“如意,”他问,“你和我这样,沈涟漪知道吗?”
“她知道,”崔如意说,“虽然她在国外,国内消息知道的不多,但是我从来都不骗她,也不瞒她,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安心。”
“她真的能相信你吗?”路桥看着她,眉目深深,“你别忘了,她也是一个病人。”
崔如意怔了一下,拳头不自觉捏紧了,片刻后,她又轻轻放松了。
她笃定地对路桥点头:“她相信我,我确定。”
路桥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来,随即摁熄烟头,合上了车门。
沈涟漪都能相信崔如意,或许,说不定有可能,苏釉也可以相信自己。
如果,如果能早一点解决路潍州就好了……
第31章 我靠!美人儿。
清晨, 苏釉下楼的时候,路潍州已经坐在餐厅里看报纸了。
看到苏釉下来,他抬头笑了笑。
路潍州昨天喝了不少, 晨起脸上仍有宿醉的暗沉色,更显得皮肤松弛老态初现。
“小釉, ”他将报纸合在掌心中, 含笑看向苏釉,“昨天你和哥哥嫂子一桌用餐,觉得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事实上, 根据昨晚的观察,他觉得警报其实可以解除了。
路桥,苏釉和崔如意三人共坐一桌,丝毫没有尴尬的气氛不说, 崔如意和苏釉之间好像还十分投契。
而他自己的儿子他自认也是多少有几分了解的。
有点混账, 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但昨晚对崔如意确实算得上是十分周到,对苏釉则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警报几乎可以解除, 但路潍州还是打算再探一探苏釉。
而且,他也确实很好奇, 路桥和崔如意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毕竟, 昨晚崔如意过来敬酒时还在向他告状,路桥多么多么难追, 自己追得多么多么辛苦, 人家都不为所动。
但路桥对崔如意的「告状」又好像并不反感, 不仅如此, 他还很绅士地接送了崔如意。
这让路潍州有些看不明白。
说他对崔如意有意思吧, 他又拖着人家, 说他没意思吧,他又好像并不抗拒崔如意。
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个小的看上去倒是还蛮享受现在的状态,可他和崔瑞平两个老的却有些坐不住了。
苏釉单手勾着书包带子,闻言略显懵懂地顿住了脚步,像是有些没睡好的样子。
“我觉得挺好的,”片刻的思考后他看向路潍州,一双眼睛似乎也因为这个「粉红色」的话题漾起了一点笑意,“而且,哥哥好像也很喜欢如意姐姐。”
“是吗?”路潍州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真喜欢人家,那他拿什么乔?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追着自己跑,也好意思。”
“女追男隔层纱。”苏釉笑道,“哥哥或许只是想和如意姐姐多磨合磨合再确定关系。”
又十分贴心地安抚路潍州,“叔叔放心好了。”
闻言,路潍州沉思了片刻,觉得苏釉说得颇有道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拿起报纸,又忽然想起了别的。
“辛免那小子昨天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他问。
“辛免?”苏釉有点疑惑地看路潍州,随即摇摇头,“辛免哥昨天一直在吃东西,都没怎么说话。”
又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路潍州挥了挥手,又说,“以后早餐还是在家里吃,学习再忙有身体重要?”
路潍州大概是真的已经放下了戒心,苏釉想。
之前他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快考试了。”他含笑道,“等考完吧。”
路潍州赞赏地点点头,“你哥哥以前要有你一半的努力,我和他妈妈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但哥哥也考上了龙大啊,”苏釉说,“玩得好学得也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