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愿意展示给大家看,是因为我的心理疾病已经开始好转了,或许很快就能痊愈。它不再是我的隐伤,也就不能伤害我了。如果有人和我的情况类似,希望你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也能够窥见天明。”
“就像我,走到了今天,收获了二百八十万票的支持,有了很多为我心疼替我叫屈的粉丝。”
明照讲完这些话,扭头看向主持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眼神依旧明亮澄澈:“好了,我说完了。”
主持人怔忪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职责。
她动动唇,慌乱地低头看向提词卡,然后才磕绊又勉强地问出:“呃……那礼物……你送吗?”
在明照之前被刁难的选手,基本都选择将礼物送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人会认为大度是种美好的品质,同时用小不忍则乱大谋来安慰自己。
明照摇头,眉头轻蹙,面露疑惑:“当然不送。”
不送就已经很决绝了,他在前面又加了个当然。
直播间又是几秒的沉默,主持人忍不住自我发挥:“对,就不应该送!”
观众也同样义愤填膺——
“送个屁,这还用问?”
“谁送谁可以去乐山就职了,什么玩意儿啊。”
“幸好他身体开始恢复了,我就说嘛,没恢复不可能跳出那么sexy的舞蹈,我每天舔好几遍爱死了。”
“不知道那个堂吉诃德站风车会不会有一丝懊悔,何至于此。”
“哈,我觉得她不可能懊悔,只会恼羞成怒,恨明照没早点公开隐私,让她丢了这么大的人。”
“对,有些人就是这样啦,永远不找自己的问题,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话说明照的意思,当年是他身边人陷害他吧?细思极恐。”
“既能拿到他早年的广告废片,又能在他宿舍上传照片......我甚至觉得,那人根本就是用明照的电脑传的,就为让明照无法自证!”
“好险啊,要不是他真的有病历能证明清白,我想不出他要怎么面对今天的局面,第二次跌落云端吗?”
“如果他没有好转,应该还是不会说,其实我能理解他,我身体有些缺陷,就非常排斥见到陌生人,真的很痛苦的。”
“我突然想起来……明照啊,他和秦凌不是同学吗?他们当初还一起参加的MJC选秀,秦凌做了这么长时间《面具之下》的导师,难道没认出明照?我不信。”
“对啊,其实步履不停一开始话题度就高,我还以为是有资本猛推,心生厌恶,可回过头看,身为同学和昔日好兄弟的秦凌,不仅没有帮他,反而一直在挑毛病,尤其前几集。”
“秦凌不可能没认出来,林鹿园第一集 就认出来了,现在我明白林鹿园为什么反常的激动了。”
“林鹿园和明照应该是真的好,反倒是秦凌,倒像是跟明照有仇。”
……
观众的注意力突然从黑粉转到秦凌身上,不仅节目组,连秦凌自己都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没什么难理解。
堂吉诃德站风车只是个网络ID,是个极端的,没有面貌的账号。
但秦凌却是观众眼中,真实存在明照生活里的人。
追过两年前选秀的人还记得,出道夜,秦凌回忆兄弟泪洒现场,和强颜欢笑的林鹿园形成鲜明对比。
这之后,秦凌每每在组合活动上营销兄弟情,都会让林鹿园连带被骂冷血无情。
但如今,旧情难忘的是谁,冷血无情的又是谁,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明照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留恋,他不打算留下合照,冲着镜头微微颔首,转身就下了台。
没人敢拦他,主持人也很快将话筒递给了排在第二的许晗和排在第三的贺尘烟。
但他们说的话,带来的刺激,显然无法企及明照的高度。
贺尘烟就像个尴尬的小丑,摘掉面具后,也并没有多少人为他的颜值鼓掌,因为他能制造的反差,完全在观众的预料之内。
虽然讲出来有些不道德,但遍体鳞伤又坚韧温柔的美人,更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明照的这次揭晓,估计很难有人能超越了。
明照走到台下,文汀就怜悯哀伤地看着他,生怕哪句话说错,惹他伤心。
明照没有顾影自怜的习惯,也不打算和文汀一起舔舐伤口。
拿到手机后,他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有太多东西要解释。
光是想一想,就足够心累了。
他低头,思忖良久,觉得已经到了今天,还是应该打个招呼。
于是他点开已经很久不用的微博,写写改改,最后删了大半,只发了很短却感情很深的八个字。
【@就是小明:好久不见,月明珠们。】
@甜蜜哈密瓜:“嘿,你很棒哦,我是今天入坑的新粉,我应该说见到你很开心!”
@步履不停后援会:“终于可以改名啦,好几次都差点喊错,好悬被人抬了,会会可以求个安慰嘛?”
@步步阿姨粉:“从甜橙FM一路追到这里,见证了你的成长,很开心我是陪伴你度过艰难岁月的步步粉。”
@椰宝都是小可爱:“啊啊啊宝贝,步步,照照,还有椰宝,椰宝也跟你好久不见!”
@甜照小明:“宝贝怎么还有童年创伤啊,心碎了,好想抱抱你。”
@等下一个晴天:“我等到了^_^”
@sweet小照:“呜呜呜呜呜宝贝,我要哭崩了,我好难过,不想要知道你的隐私,不想要你这么为难。”
@沧海月明珠有泪:“宝贝,以后都是好日子,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都走过来了。”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宝贝,最开心的不是二百八十万的投票,而是你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不过没有好久不见哦,你一直在我们心里呀。”
第65章
最后卡位晋级的选手是唐迟, 票数118932。
唐迟的人气其实很虚,粉丝也没多少,在论坛和节目广场几乎查无此人, 很显然,他的公司使了力,保住了他的名额。
唐迟激动的上台,摘掉面具,热泪盈眶地表达感谢,但台下鼓掌的人都没多少。
大家心里也清楚, 唐迟是靠公司走到今天的,他必须晋级,不然之前拍摄的广告都打水漂了。
明照坐在台下,直到节目结束。
主持人宣布:“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节目将进入最后赛程, 原创表演,选手将有一周的时间……”
这些话,明照通通没听进去。
手机源源不断弹出新消息,但凡跟他接触过的人,有他联系方式的,纷纷发来慰问消息,明照根本回不过来,最后干脆将手机静音,不管不顾了。
人在越过一座昔日无法企及的大山后,只剩下两种情绪, 极端的亢奋,和脱力的空虚。
这两种情绪在他身体里来回切换, 将他全部思绪搅和成一滩泥。
按道理,节目还剩一个赛程,手机应该上交。
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跟明照要手机,在这一点上,宁衾很有始作俑者的自觉。
然而直播间刚关闭,就在其他选手和节目工作人员把目光投向明照时,突然传来消息,说千灯河岸要求立刻带明照离岛。
千灯河岸的态度很坚决,不容拒绝。
这也正常。
综艺节目将选手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差一点就要人设崩塌,前功尽弃,而经纪公司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旗下艺人在悬崖走钢丝。
这在以前,几乎没有发生过。
千灯河岸今年签约的唯有明照一个年轻男艺人,足见其对明照的重视,《面具之下》让明照趟雷,确实是触了经纪公司逆鳞了。
这次就连宁衾都不敢拦。
千灯河岸以最快速度,包下一只小型游艇,连夜将明照接到涠市,直接入住涠市鲜有人知道的高级私人会所。
明照坐在空无一人,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看着已经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和缓缓冒着热气的私汤温泉,亢奋的情绪才逐渐平缓下来。
今天五点化妆后,他就没再吃过东西,现在已经夜间十一点,他确实饿了。
这里准备的东西很精致,也很可口,是他在参加节目之前都没吃过的米其林级别的精品。
可惜现在也只能暴殄天物了。
他实在没有心情欣赏美食,囫囵填饱了肚子,就仰头靠在椅子上,冲着暖黄色的天花板发呆。
之所以跟公司的人离岛,是因为他不想面对选秀基地的熟人,他猜,公司应该会跟宁衾谈判,双方确定一个和解方式,然后他再回去。
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因为距离下次录制,也只有一周的时间。
明照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他恨,他怨,他委屈,他伤心,但他心里很清楚,越是发泄哭闹,就越是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时至今日,他已经彻底走出了照片事件,今后没人能利用这件事伤害他了。
《面具之下》也好,柠檬台也好,以后都只会成为他的助力,他合作的对象,向上的阶梯。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任性的将谁推开了,当然,他也永远不会把他们当作朋友。
他想起唐宁夏曾经跟他说:“你的个性,落到这个田地我并不意外,但让你成为珍贵和值得的,偏偏也是这个个性,把握其中尺度是需要终身修炼的东西,你和我们不一样,这个平衡只能你自己去寻找了。”
明照反问:“你们又是什么样?”
唐宁夏微笑:“我比坏人更狡猾,谢沂比坏人更心狠,可你要是变成我们这样,谢沂大概要气死了。”
明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伸手解着节目组的统一校服。
扣子在他手中一颗颗解开,然后随意搭在一边的椅背上。
他站起身,脱掉最后一丝束缚,迈步走进了私汤池。
带着淡淡药香的温泉水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将皮肤上夜风的凉意吞没。
明照轻轻打了个颤,然后抱着膝盖,安静地坐了下去。
他应该跟明婉迎解释一些事的,他知道妈妈肯定要急疯了。
但他此刻还没整理好措辞,让明婉迎能轻松接受这件事。
所以他逃了。
这就可怜陶叔了。
陶叔跟他妈做了好多年的同事,关系一直不错,今晚,大概要被他妈扰的睡不安生了。
其实还有谢沂。
他同样不知道如何跟谢沂解释。
几天之前,他还感受到了朦朦胧胧的悸动,似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可谢沂知道他患有性冷淡,会怎么想?
如果他告诉谢沂,他的病只有谢沂能治,谢沂又会怎么想?
最好别误会他把人当作特效药吧。
明照想着想着,眼皮开始变重。
热气氤氲的环境,极易让人精神放松,刚才吃过的饭,也不断抽调大脑的精力去胃间消化,他异常困倦。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滑入水中时,房间门锁响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皮鞋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
昏昏欲睡的明照猛然惊醒,险些呛了口水。
他双眼满是红血丝,但也顾不及提神醒脑,只能飞快扯过浴袍,整个披在身上。
下一秒,他看见了风尘仆仆的谢沂。
明照站在温泉池里,眼睑颤了颤,呆呆地望着谢沂。
其实在离岛的游艇中,他不是没想过谢沂会来。
他想,如果谢沂来了,那说明谢沂心里有他。
现在,谢沂真的来了。
明照喃喃道:“你来了。”
谢沂看着湿淋淋,狼狈包裹在浴袍里的明照,喉结轻微滚动一下,低声说:“来之前我跟明姨说了,你不用担心。”
明照明显松了口气。
有谢沂帮他安抚明婉迎,他省了很多事。
五分钟之后,明照冲完了澡,将浴袍仔细系好,走出了浴室。
谢沂则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
明照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了谢沂身边。
他垂着眸,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抠着,小声喃喃道:“我没想好该怎么说……”
谢沂将一瓣橘子递到他唇边,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他:“那就不说。”
明照轻轻用嘴唇夹住橘子,略显诧异地望向谢沂。
谢沂只是摸了摸他濡湿的头发,起身取了条毛巾过来。
这次,他坐的离明照更近了一些,两人之间,大概只有一拳的距离。
谢沂似乎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他目光微微上抬,将毛巾罩在明照滴水的头发上,然后轻轻揉着湿发。
他的力道很轻柔,仿佛明照的每根头发都值得珍惜。
不过谢太子爷显然是没为别人做过这种事情的,他的揉弄很容易让头发纠缠在一起。
但明照呼吸绵长,一动未动,只是安静坐着,让谢沂给他擦头发。
他们的距离如此近,他能嗅到谢沂手指上橘子的清香,他第一次觉得某种水果的味道如此沁人心脾,让人心境安宁。
室内灯光是暖黄色的,照下来,显得谢沂琥珀色的眼仁更加浅淡澄澈。
呆在谢沂身边,他前所未有的踏实,仿佛此刻外界的喧嚣,猜测,煽动,炒作都无所谓了,因为他相信,谢沂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谢沂的手指很长,骨节也十分漂亮,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过他的鬓角,拇指也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