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郎哥等了一会儿，又不耐烦了：“人呢？”
　　费驰终于开了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郎哥：“什么问题？”
　　费驰：“林森不可能付得起那么多违约金，他跟公司是怎么谈的？”
　　郎哥：“你关心那个干嘛？难不成你也想退出？！”
　　费驰：“我就是想知道。”
　　郎哥：“告诉你也没用，他的方法对你不适用，你给我老老实实做你的乐队，别胡思乱想。”
　　费驰：“你想太多了。”
　　郎哥：“我告诉你，你明天能回来不？”
　　费驰：“看情况。”
　　郎哥：“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费驰：“但你不说，我就一定不会回去。”
　　郎哥：“……”
　　不同的情境，同样的难题，郎哥意识到，自己又被这小混蛋给要挟了。
　　权衡再三，他决定透露给费驰一个大概，只要不说得太具体就行：“林森跟公司签了对赌协议，他退出FAMOUS，当歌手，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公司给他制定的目标。”
　　公司给艺人制定的目标无非就是赚钱，费驰知道郎哥不会说出具体数额，于是问道：“那如果完不成呢？”
　　郎哥在电话那头回答：“在完成之前，公司会给他按月发放基本工资，就跟个普通上班族差不多。他赚的钱，自己都拿不到。如果到期还没有完成，那就要无条件续约。”
　　几乎是以卖身为代价跟公司签了对赌协议，这是费驰完全没有猜到的一种方式，他原以为林森背后有什么神秘力量支持，就算不是梁宇赫，也会是个背景不亚于梁家的圈内大佬。
　　他万万没想到，林森是在孤身作战，为了退出FAMOUS，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承受这么多损失。
　　早知如此，他宁可放林森走。
　　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念头突然像雷电般击中了费驰，让他瞬间陷入更大的痛苦漩涡中：
　　当初如果我主动提出换主唱，林森就不用承担违约责任，也不需要签这种对赌协议。
　　他为了逃离我的乐队，宁可跟公司签对赌协议。他是有多么无法忍受我，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天在飞机上，他在备忘录打下文字，说他不讨厌我。
　　他怎么可能不讨厌我？！
　　他可能不止是讨厌我，而是恨死我了吧……
　　电话里没了声音，郎哥喊了费驰一声，催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费驰反复张嘴，合上，最后终于以一种郎哥从来没听到过的黯淡声音回答：“我不回去了。我会发条信息，祝他前途顺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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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llow7：
　　其实驰子原本是想回去的，但他怕森森讨厌自己，不想见到自己。


第52章 单飞愉快，前程似锦
　　回京路上梁宇赫一直是帽子+墨镜+口罩把脸裹得严严实实，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跟费驰打架挂彩的脸。林森对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他俩被红酒弄脏了衣服，所以才提前离场。
　　直到回来第二天，林森的送别宴，梁宇赫走进郎哥为他们几个订的私人包间，摘下墨镜和口罩，才被林森和老酒看到左眼的一片乌青。
　　包间里的三个人三脸震惊——
　　郎哥紧张地站了起来：“啧，怎么这么严重！要不找个医生给你看看？”
　　林森：“宇赫哥怎么受伤了！”
　　老酒：“我靠，谁打的！敢欺负我们宇赫，活腻歪了他！”
　　梁宇赫把墨镜口罩丢桌上，冷哼一声：“没事，我揍他更狠，扯平了。”
　　郎哥长叹一口气，又开始头疼。
　　梁宇赫跟费驰打架，林森退队，费驰玩失踪，这些破事儿全赶在一起了，FAMOUS真是流年不利，自己这经纪人当的真是太难了！
　　“你跟人打架了？谁？”老酒义愤填膺地问。
　　林森没有说话，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宇赫看了经纪人一眼：“能说吗？”
　　郎哥苦着一张脸：“说吧说吧，说开了咱们就当这事儿过去了，心里别留疙瘩就行！”
　　梁宇赫撇撇嘴：“我跟费驰打了一架。”
　　此言一出，林森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他下意识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看向梁宇赫的眼神流露出自责和愧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酒也愣住，由于不知道打架原因不好站队，只好干巴巴地问郎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郎哥掏出一包烟，依次递向三人，梁宇赫和林森摆手拒绝，老酒说自己在戒烟备孕，于是郎哥自己点了一支，猛吸两口，这才平复心情，拿出大家长的姿态来回答：“喝多了一时冲动，对吧，宇赫？”
　　梁宇赫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记不清了，可能是吧。”
　　林森：“前天晚上的事？是不是因为我要退出的事……”
　　梁宇赫打断他的话：“放心吧，跟你没关系。”
　　郎哥适时担当起大家长的角色安抚大家：“乐队巡演就是这样，整天朝夕相处，加上演出压力大，很容易积蓄矛盾。年轻人压不住火，打就打吧，打完把气撒出去就好了。”
　　老酒比另外三位队友年长，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年轻人这种一言不和就上头打架的冲动，此刻深深共情郎哥，觉得经纪人这份工作真不容易。他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问：“那今天这，驰子他人呢？他还来么？”
　　郎哥刚要回答，包间外有人敲门，他先让梁宇赫戴上墨镜遮住熊猫眼，然后才应了声“请进”。
　　服务员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抱着一个超大花篮的闪送小哥：“打扰一下，这是费先生订的花，让送到这个包间，但没写签收人。”
　　郎哥嘴角抽动了两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招手示意小哥把花篮送进来放地上，道了声谢，服务员带闪送小哥离开，为客人关好了门。
　　这个超大花篮比上次梁宇赫去医院探望费驰送的那个还要夸张，老酒站起来凑过去看花篮上的卡片，看到上面是店家代写的祝福语：
　　「单飞愉快，前程似锦。」
　　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明收信人是谁，但从这句话的意思来看，应该是送给林森的。
　　老酒示意林森过来看这张卡片，林森走近，看着这简短的八个字，突然有点想哭。
　　他在花篮前站一会儿，憋住眼泪，用沉静的声音替郎哥回答老酒刚才的问题：“他不会来了。”
　　费驰独自一人在三亚海景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里度过了七天时间。
　　那天打架，他把梁宇赫打得鼻子流血、左眼乌青，而梁宇赫把他打得嘴角流血、颧骨乌青，俩人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
　　墨镜遮不住脸上的伤，在海边戴口罩又太像个傻逼，这七天他没有踏出酒店房间半步，每天睡觉，失眠，练琴，吃客房服务送来的尝不出味道的食物，坐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发呆。保洁来收拾房间的时候，他就躲在外面的私人泳池里游泳，尝试潜水憋气，憋到实在受不了了才猛地冲出水面游向岸边，抬头望天，大口呼吸。
　　一天晚上，他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发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还被咬了一身的蚊子包。
　　FAMOUS四人群里没有任何消息，只有郎哥在送别宴那天傍晚给费驰发了一条消息：
　　“你送的花收到了，林森让我替他转达一声谢谢。最近也没什么工作安排，你想休假就安心休吧，休息够了告诉我，我给你订机票，回来面试新人。”
　　费驰退出聊天界面，又打开FAMOUS四人群看了一眼，还是四个人，不多不少，林森还没有退群。
　　他又打开朋友圈、微博，依次查看林森的动态，朋友圈三天可见，一片空白，微博大号ID依然是“FAMOUS主唱林森”，最近一条内容是巡演结束那天发的一张台上台下大合影，配文：这个夏天，感谢陪伴。
　　在外界看来，林森依然是FAMOUS乐队主唱，他还没有宣布退出的消息，但费驰却清晰地感觉到，FAMOUS已经失去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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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llow7：
　　呜呜呜


第53章 不一样的天气
　　一周后，费驰脸上的淤青彻底消褪，他让郎哥给自己订了机票，回到北京。
　　郎哥亲自来接，看费驰气色不佳，开玩笑问他：“海边呆了一周都没晒黑？怎么好像还捂白了？”
　　费驰没接这茬，而是问道：“其他人呢？还有没有想走的？”
　　他在泳池边上睡了一夜，大夏天的居然得了伤风感冒，一开口是沙哑的鼻音。郎哥听的有点心疼，也不忍再苛责他什么，而是好声安慰道：“放心吧，我跟宇赫聊过了，他早就气消了。回头你去找他吃个饭，大家把话说开，以后还是好兄弟。”
　　费驰轻咳一声，没有表态。
　　郎哥接着说：“是感冒了吗？一会儿让小何给你买点感冒药送家里，你先养好病再说。”
　　费驰沉默了一会儿，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低声问：“林森呢？你还带他吗？”
　　郎哥：“嗯，还是我带他，不过他近期也没有工作安排。”
　　费驰：“公司不是要用对赌协议压榨他么？为什么不给他安排工作？”
　　郎哥不乐意了：“啧，这话说的真难听，什么叫压榨？他自己跟公司谈的条件，公司没直接让他付违约金已经很照顾他了。”
　　“你是他经纪人，别对他那么大意见。”费驰感冒还没好，声音有些沉闷，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对他好点。”
　　郎哥哭笑不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我对他还不好么？这不，他想出国学习，我帮他争取来半年的长假。”
　　听到这句话，费驰藏在墨镜下的瞳孔狠狠一震。他以为只要回来就能见到林森，哪怕不知该以什么理由约他见面，但只要去公司就有机会偶遇。没想到，还是自己过于乐观了。
　　“他去哪了？”费驰问。
　　郎哥：“伯克利。他自费参加一个游学项目，我帮他跟高层解释，说出去镀个金也好，他本身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唯一的短板就是非科班出身，半年游学虽然拿不到什么正经学历吧，但也算是个噱头。”
　　费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怕被郎哥看出自己的心事。他强打精神，换了个问题：“主唱人选有了吗？什么时候安排面试？”
　　郎哥：“初筛了一轮，有几个还可以的，回头我先把视频发你，你看着还行，我再帮你安排面试。”
　　费驰听经纪人的话回家养病，吃完感冒药躺在床上，随着药效发作，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声惊雷吵醒，睁开眼睛，室内一片黑暗，窗外雷雨交加。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
　　又睡不着了。
　　怔怔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费驰打开微信朋友圈，这次，终于看到林森的动态，他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一张风景照——美式学院风建筑搭配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虽然没有配任何文字，也没有显示定位，但费驰知道，这张照片来自地球的另一端。他甚至能从照片中感觉到拍摄者的好心情。
　　费驰很想给这条朋友圈点个赞，或者发条信息过去问候一下，可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林森的朋友圈里带给他伤害最大的人，是最没有资格关心他的人。
　　手机里还有几条新消息，是郎哥发来的四个主唱候选人的视频：唱的都是FAMOUS的歌，有在专业录音室录的，也有在家自己录的，颜值、唱功都在行业及格线以上，是团队从很多候选人中筛选出来的。但是否能过得了费驰这一关，郎哥也拿不准。
　　费驰把四条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大脑有点麻木，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如果非要给个答复，那就是都没看上。
　　他知道自己状态有问题，不能妄下结论，于是决定先不回复，起身下床，打开电脑，找出一个两年多以前创建的文件夹。
　　乐队成员面试 - 主唱 - 林森
　　这个名为“林森”的文件夹里有三支视频，前两支是报名时发来的作品，第三支是面试时现场录制的视频。前两支唱的是流行歌曲，费驰记得当时自己看到这两支视频，觉得这名候选人根本不懂他要面试的是个摇滚乐队，差点直接把人pass掉，但公司相关负责人一致认为这小孩是这批候选人里综合实力最好的，说服费驰给了他一个面试机会。
　　费驰答应了，并且出了一个难题，他根据这人的声音特质，指定他面试那天演唱一首SkidRow的歌，曲目自选。
　　SkidRow主唱音域超广，实力强劲，嗓音逆天，这个乐队就没一首好唱的歌，费驰觉得，一个不了解摇滚乐的小孩是不可能唱好他们的歌曲的。
　　当然，他给了对方两周的准备时间，如果这个人真的够格，并且有诚意加入自己的乐队，那这两周他就努力练习吧。
　　那天林森来到星光娱乐，站在包括费驰在内的一排评委和摄像机面前，演唱了SkidRow的一首《I Remember You》。
　　出乎费驰的意料，他唱的很不错，不仅在关键点上抓住了摇滚乐主唱的声音特质，还巧妙展现了自己的超广音域优势。虽然跟原唱比还是有一定进步空间，但已经足够让现场评委一致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下全场最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