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驰想拒绝，可被林森握住的那截手腕突然感觉酥酥麻麻，像过电一样。他顺从自己的内心，在林森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飞机起飞前，客舱内人来人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低头各玩各的手机。费驰的手机界面是个单机小游戏，可他根本没心情玩，随便乱点几下就game over，再开一局，再点几下又是game over，还出现一个动态弹窗：You Lose Again！
　　费驰觉得这句话很不吉利，不耐烦退出游戏，偷偷往林森那边瞟了一眼，想看他在做什么。林森也在玩手机，盯着屏幕，神情专注，但他手机贴了防窥膜，从费驰这个角度看过去一片漆黑。
　　想到林森说要找自己说话，费驰拿出耳机来戴上，闭着眼睛开始听歌，想要摆个谱，等林森主动找自己。
　　三首歌过后，飞机终于起飞，费驰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他以为是林森凑过来找自己说话了，冷着一张脸皱起眉头睁开眼睛，结果眼前出现的是一位微笑的空姐：“先生，飞机起飞和降落时，麻烦您摘下耳机。”
　　费驰失望地松开眉头，摘下耳机。
　　直到飞机进入平流层，开始稳定航行，林森终于伸手碰了碰费驰。费驰扭过头去，眼前是林森递过来一只手机。他疑惑接过，看到林森在备忘录里打了长长一段话：
　　“驰哥，对不起，今天早上我说的话可能太决绝，没有顾虑你的感受。我想告诉你，我对FAMOUS是有感情的，也很感激你的提携和帮助，我想要退出，并不是因为对这个乐队不满，而是知道自己不合适。我知道在巡演期间提出这样的请求确实不合情理，希望这个插曲不要影响我们的状态。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认真完成这次巡演的所有工作。现在我依然是FAMOUS主唱，依然是你的队友，希望我们能抛开坏情绪，默契配合，让每一次现场都不留遗憾。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在后面回复我一个笑脸吗？”
　　费驰盯着这段话，那种眼睛又干又涩的感觉再次袭来。他闭上眼睛，放松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睁开眼睛，在这段话下面打下一行字：
　　“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他把手机还给林森，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他知道林森大概率是会给自己一个否定答案的，但不知道那个答案具体是什么样。他想好了，不管林森回答什么，只要是否定的答案，哪怕看上去很假，哪怕只有一个“不”字，他也愿意接受。
　　林森回答这个问题花费的时间有点长，让费驰等了足足三分钟，才把手机递了回来。
　　费驰低下头，怀揣紧张的心情看向手机屏幕，看到两行字：
　　“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你讨厌我吗？”
　　足足十五个字，比费驰预想的一个“不”字看上去要有诚意的多，他心满意足，甚至不自觉地对着手机勾了勾嘴角。
　　他也纠结了一会儿，打下几个字又删掉，然后再打再删，再删再打，最后终于切换输入法打出一行英文，把手机还给林森。
　　“The feeling is mutual.
　　[笑脸emoji]”
　　彼此的感受是相同的——这是费驰的答案。
　　他还附赠了一个林森想要的笑脸。
　　林森低着头，盯着还回来的手机屏幕，突然抬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睛红了。
　　费驰这个答案很不明朗，林森不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还是在表达“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么我也不讨厌你”。他只知道一点，彼此的感受并不是相同的。
　　自己无可救药地爱着坐在邻座这个人，而这个人既无从察觉，也不爱自己。
　　没关系。林森心想，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会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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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llow7：
　　“The feeling is mutual.”
　　一直觉得这句话很妙，它在对话语境里对应的是中文里的“彼此彼此”，但暗含的情绪却感觉比“彼此彼此”复杂，可能是敷衍，可能是试探，可能是反话，也可能是隐藏在客套之下不敢轻易表露的真心。


第48章 庆功宴，交杯酒
　　FAMOUS这次巡演参加了大大小小十场音乐节，还给星光娱乐“一姐”蒋惟的个人巡回演唱会做了三场不同城市的表演嘉宾。
　　蒋惟十九年前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出道，唱功、台风俱佳，星途也很顺，随着作品和人气的积累，如今已是国内乐坛天后级人物。她原本有自己的工作室，后来被星光娱乐收购，并入集团旗下，她自己也成了星光的一名明星股东，除了发展自己的事业，也会出于利益关系而提携公司新人。
　　这次公司安排FAMOUS给她做暖场表演，她对这支年轻乐队的表现很满意，第三场演唱会结束后，请他们参加自己的庆功宴。
　　自从那次飞机上的备忘录交流之后，费驰和林森的关系再度缓和下来，林森没再提过退出乐队的事，费驰也没再问过。两个人不约而同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工作上默契配合，私下里虽然没有单独相处，但各种聚餐、应酬、团队活动中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刻意不搭配对方，看上去很和谐。
　　费驰每天都有留意林森的状态，看他吃的好，睡的好，台上表现越来越自如，台下也跟大家相处愉快，不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这让费驰产生一种镜花水月般的安全感，他执拗地告诉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林森一定是决定留下来了，只要维持好现状，不再提起那件事，那件事就永远不会发生。
　　蒋惟的演唱会庆功宴上，FAMOUS四个人在郎哥的带领下给一些圈内前辈和媒体老师敬酒，敬到一半，蒋惟迎了过来，挨着自己的圈内好闺蜜戴灵宁坐下，挽起胳膊亲昵地问她：“看，我们公司几位搞乐队的帅哥，怎么样，不比你合作过那些男演员差吧？”
　　戴灵宁算是初代流量女明星，红了很多年，至今稳居一线，只比蒋惟小一岁，但看上去要年轻很多。她不是星光娱乐的艺人，今天是特意来给闺蜜捧场的。这些年她一直在演偶像剧，搭档过的男明星从五十岁到二十岁不等，可以说是什么帅哥都见过了，如今单个帅哥已经激不起她的兴趣，反倒喜欢跟普通吃瓜群众一样嗑男男CP。
　　她笑着朝这几位年轻帅哥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仗着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无所顾忌地拿他们开玩笑：“还用你介绍，我早就在嗑他们的CP啦！”
　　有大明星带头嗑CP，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哎呀这是可以说的吗？”“灵宁姐你真是5G网速啊！”“你嗑哪对啊灵宁姐？”
　　郎哥在旁边有点紧张，生怕费驰一不乐意当场翻脸，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费驰似乎并不介意这些人拿自己开玩笑，还很配合地举起手中香槟跟过来敬酒的人碰杯。
　　戴灵宁平易近人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我都嗑呀，不挑的，哦对对，这位不能嗑，他是已婚人士，我知道，哈哈哈……”
　　已婚人士老酒被嗑CP的小姐姐们排除在外，乐呵呵地赔笑喝酒看好戏，一片七嘴八舌的讨论中，这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主唱和吉他手喝个交杯酒吧怎么样？”
　　话音未落，戴灵宁扑哧一声笑了，笑趴在蒋惟肩膀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这可不是我说的啊，你们看着办。”
　　蒋惟作为星光娱乐一姐和明星股东，也算是这几位后辈的老板，这场庆功宴上都是自家工作人员、关系不错的圈内人和资深媒体，她觉得可以玩开一点，活跃气氛，于是笑着指了指桌上的一瓶红酒，对两位被点名的当事人说：“这桌没外人，喝一个吧。”
　　林森面露尴尬，求助地看向郎哥，郎哥也有点为难，又不好贸然替他俩拒绝，费驰倒是没表现出来不乐意，伸手就去够那瓶红酒，却没想到被梁宇赫抢先一步截了胡。
　　“你们别欺负我家主唱了，他脸皮薄，容易害羞。”梁宇赫把红酒瓶拿在手里，以一副明显开玩笑的语气回应起哄的人群，“我跟驰子喝，要看吗？”
　　看他跟自己抢酒，费驰以为他要抢人，可听到后半句话又懵逼了，不知道梁宇赫这是几个意思。
　　这一桌就连最大咖位的蒋惟和戴灵宁也要给梁二代几分面子，更别提其他人，既然他抢着要跟费驰喝，大家当然不会拦，不仅不拦，有几个人还开始兴奋——这一对看上去也很好嗑啊！
　　林森默默后退半步，心中感激梁宇赫的仗义相助，梁二代一口气把自己杯里剩下的一点香槟喝完，用香槟杯倒上红酒，又示意费驰也把杯子腾空，好给他倒酒。
　　费驰仍然处于懵逼状态，但都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仰头把自己的半杯香槟也喝掉，举起杯子任由梁宇赫给自己倒上红酒。
　　梁宇赫原本打算只倒半杯，戴灵宁在旁边来了一句：“倒满呀！香槟杯那么小。”
　　女明星的面子该给还是要给，梁宇赫笑笑，给费驰倒满，也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试图跟费驰摆成交杯酒的姿势，结果俩人完全没有默契，胳膊怎么都伸不对。
　　在各种古装剧里拍过很多场交杯酒戏份的戴灵宁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他俩把胳膊位置摆好：“这样，这样，对啦，喝吧！”
　　梁宇赫做了一个豁出去的表情，跟费驰同步举杯，一起饮下这杯具有娱乐精神的交杯酒。
　　费驰边喝边用余光瞟到林森，发现林森也在看自己，眼神一对上，突然方寸大乱，一不小心就喝呛了，半杯红酒都散在了自己胸口和梁宇赫的袖子上。
　　费驰手一抖，连带着梁宇赫这杯酒也没喝下去，直接浇在脖子上，把领口都弄湿了。
　　从毫无默契的举杯到喝酒呛到，短短几秒，两位帅哥的动作充满喜感，周围一圈人都被逗笑了，CP没嗑到，倒是看帅哥出糗看了个痛快。
　　梁宇赫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收回跟费驰交缠在一起的胳膊后退两步，接过旁边递上的纸巾，一边擦身上的酒渍一边埋怨：“不想跟我喝你就直说嘛，泼我一身酒干嘛。”
　　费驰没有梁宇赫这么淡定，他放下酒杯边咳边对大家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朝洗手间走去。
　　梁宇赫也跟了过去，走之前让郎哥安排助理去帮自己和费驰找两件干净衣服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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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llow7：
　　十，双，OK？(*/ω＼*)


第49章 没能躲过的一场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宴会厅，穿过一条空旷的长廊，找到这一层的公共卫生间走了进去。
　　梁宇赫走到里面隔间去看了一圈，出来一派轻松：“没人，在这儿等小何送衣服过来吧。”
　　费驰对着镜子擦了擦衣服，意识到这是徒劳，索性放弃，看了镜子里的梁宇赫一眼：“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梁宇赫走到费驰旁边的洗手台前，背对着镜子靠在洗手台上，不在意地回答：“没事，正好想出来躲个清净。”
　　费驰转过身去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替林森喝这杯酒？他酒量再差也不差这一杯。”
　　梁宇赫耸耸肩：“小五脸皮薄，我怕他尴尬。”
　　费驰冷哼一声：“你倒是挺会关心人。”
　　梁宇赫笑笑，低头摆弄自己的衬衫袖扣，语调有点阴阳怪气：“我会关心人有什么用啊，人家想要的又不是我的关心……”
　　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梁宇赫抬起头来，看着费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费驰有点迷糊了。
　　之前他一度以为梁宇赫和林森好像在搞暧昧，可后来看梁宇赫跟朱雅走那么近，林森也没有吃醋的意思，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此刻，听梁宇赫这意味不明的半句话，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他想要谁的关心？”费驰追问。
　　梁宇赫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费驰紧张地盯着梁宇赫：“你喜欢他？”
　　梁宇赫哼笑一声，没有回答，反倒用一贯戏谑的口吻反问：“你呢？你喜欢他吗？”
　　费驰整个人僵住，心虚地把眼神移开：“我又不是gay。”
　　这下轮到梁宇赫死死盯着费驰了：“你真的对小五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费驰嘴硬：“放心吧，没人跟你抢。”
　　梁宇赫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他放心什么？难不成他跟林森真的有什么？费驰一颗心七上八下，仿佛自己刚才在宴会厅喝的那几杯不是香槟酒，而是美式咖啡，咖啡因摄入过多导致了心律不齐。
　　“反正咱们这轮巡演也结束了，”梁宇赫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费驰的心却猛地悬了起来。他忽然感到害怕，怕梁宇赫告诉自己，他和林森在一起了。
　　他不敢看梁宇赫，垂着眼睛盯着亮得反光的大理石地板，等待对方说下去，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开口。
　　梁宇赫：“小五要退出FAMOUS了。”
　　听到这个跟自己的猜想南辕北辙的消息，费驰浑身一震，无法分辨到底哪种可能性是自己更不想听到的。
　　他缓缓抬起头，艰难地看向梁宇赫：“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