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思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自己怀里一个劲的点头,态度前所未有地诚恳。
等祁文朝完全平静下来,饶思远与他隔开些距离,双手捏着他的肩膀逼他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告诉他:“你我之间因为信任危机而产生的误会,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祁文朝语气坚定地回应他:“我以后不会再不相信你了,也不会再骗你。”
饶思远低声轻笑:“好,那我可就当真了。若有下次……”话说到一半,却又将人一把抱进怀里,自言自语重复道:“没有下次了,真的不要再有下次了。”
隔天上午,祁文朝迎来了准备已久的语言能力等级考试。
早上临出发前,饶思远提出想送他去考场门口,被他一口回绝。
祁文朝告诉饶思远有那个时间在门口傻等着,不如在网上提前看看澳洲的租房信息。等到时候入学手续一办好,他们就立马搬出去住。
饶思远意兴十足地将手环抱在胸前问他:“你就这么有信心?”
祁文朝将下巴微微一抬撂下一句话就出了门:“让你看就看,我说行就一定能行。”
事实证明,祁文朝的自信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他大小也算个学霸,加上提前准备了这么久,一场语言考试无论如何都难不倒他。
提前半个小时交了卷子,一出考场就开始在脑海里幻想和饶思远共赴澳洲的美好场景。
碧海蓝天、青青草地,饶思远和金发碧眼的队友一起奔跑在球场上,而自己则躺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安静地听着歌。
对了!还要把Whisky空运过去,让它陪着自己一起看饶思远踢球,赢了以后一起奔上去为他鼓掌。
一路小跑着回家,祁文朝进门以后发现屋里异常安静。厨房的火上还顿着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将窗子熏得雾蒙蒙。
听到书房里的些许动静,祁文朝关掉灶火走过去。在开门之前甚至还在思考着要不要逗逗饶思远说自己没考好,看看他会有这么反应。
结果,门一打开,看到饶思远那张严肃冷厉的脸时,祁文朝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因为此时的饶思远,就坐在自己常用的那台电脑前。
见他进来,饶思远不慌不忙瞟了他一眼,照着屏幕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诵读出声。
“9月9日晴,故意喝了海鲜汤、故意不服药,那女人好他妈烦。”
“9月13日晴,在门外冻了一下午,让他心疼。借此机会睡在一起,病得很值。”
“9月21日雨,用刀切了自己的手指,他还会心疼吗?会的吧……”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9月19日(下周一),自46章开始入V,入V当天更6000字,入V后也将正式进入大家最期待的本文转折主线剧情,感谢大家的追更。菠糖鞠躬。
第46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待饶思远继续往下读,祁文朝率先飞奔上去关掉了显示器。
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顺着本能想为自己辩解:“你听我解释。”
等来的却是他的一句:“我已经全部看完了。”
饶思远说完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一派波澜不惊的淡定。可祁文朝分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已经不再温柔,里面蕴藏着冰冷的凉意。
“非常抱歉,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饶思远说道,“今早公司临时有急事要处理,我的笔记本没有带回来,而你的电脑一开机就自动登录了你的海外账号。”
祁文朝双唇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面记录的内容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亲手敲上去的,那些荒唐的事情也都是他本人做的。
用“人赃并获”这个说法可能有点夸张,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也不亚于把他放在十字架上公开处刑那般折磨。
“海鲜过敏严重的情况下可能影响呼吸危机生命,用刀去切自己的的手指严格意义上已经可以定义为自残。还有,如果想让我陪你一起睡,直接告诉我就可以。”
饶思远的话句句戳在祁文朝心口上,不带一点温度。祁文朝不确定这次是不是真的完蛋了,但目前看来,至少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的状况了。
祁文朝开口,咬字艰难:“你一直把我当弟弟,我当时别无选择。 ”
“那后来呢?”饶思远问他,“ 澳洲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趁我睡着在我的脖子上留下吻痕,也是你的无可奈何吗?我给过你多少次承诺,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
见祁文朝不答话,饶思远双手扶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须臾之后,开口问道:“阳阳,你有没有考虑过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有。”
“好,我帮你联系。还有就是…… ”饶思远顿了顿,“ 我最后、最后、最后一次问你,你还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我?”
“没有了。”
人的大脑在受过精神刺激之后会很难入眠,两人各怀心事,彼此沉默着睁眼在床上躺了一整夜。
凌晨时分,饶思远被公司的一通电话叫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祁文朝带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靠在床头继续坐到天亮。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满室的空荡与寂静,最终下定决心,他要去找饶思远。
两个人争吵也好、冷战也罢,祁文朝只需要那个活生生的人就待在自己身边。确定这个人还是自己可以抓住的,可以触碰到的,他才不会继续胡思乱想。
摩托车飞速行驶在马路上,祁文朝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昨晚饶思远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问自己为什么不肯相信,问自己到底到底还有多少事一直瞒着他。
就在几天之前,江堤路的广场上,饶思远才说过他们之间因为信任危机而产生的误会,希望那是最后一次。
可时间刚刚过去短短几十个小时,他们却再次面临同样的问题。
而这次,自己心中所有黑暗不堪的一面,都被血淋淋地剖析在饶思远的面前。就像一个面目可憎的恶人失去了最后一块遮丑的纱巾。
祁文朝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挽救自己在饶思远心中的形象以及这段已经岌岌可危的感情。
为今之计,只有再冒一次险。
不远处有一辆洒水车在道路中央缓慢行驶着,心中有了主意后,祁文朝加速骑到它后方,在湿滑的地面上突然按下了刹车。
仅仅一秒,轮胎侧滑后就将祁文朝甩了出去。整个身体撞上护栏,祁文朝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震动,失去意识之前,凭借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饶思远的电话。
白色的天花板,悬挂的吊瓶。
祁文朝的眼睛缓缓睁开,随之感受到的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与恶心。
“别乱动。”饶思远稳住他的身子,坐在床边帮他把病床倾斜的角度调了调。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救护车刚把你带走。医生说你身上有几处擦伤和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需要通知叔叔阿姨吗?”
祁文朝闭着眼睛摇摇头,嗓子里灼烧着一般嘶哑干涩。
饶思远察觉到他的反应,端来水杯让他就着抿了几口。看着他这副样子,拧眉叹气:“我就不应该把车钥匙还给你。”
喝完水以后祁文朝感觉嗓子舒服多了,于是开口:“我急着想去找你,没注意路况。”
“所以为什么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是……”祁文朝咬了咬牙,“怕你生气,怕你不要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可能会更生气。”
祁文朝看着坐在那里沉着冷静、语气冰冷的饶思远,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之前自己受伤的时候他明明满眼都是心疼,会温柔地给自己擦拭伤口。
为什么现在,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在意。难道是因为真的对自己失去了信任?思及此处,祁文朝顿觉心慌,赶紧向饶思远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饶思远淡淡“嗯”了一声,看向他:“你现在需要静养,别太激动。”
他这是什么反应?!
祁文朝正欲挺身而起,病房的门上突然传来“咚咚”两声。
司洛宁站在门口,微微喘着粗气,沉默看着屋内的两人。
“你来干什么?”祁文朝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冲了一些。
还不等司洛宁张嘴,饶思远却先把人迎了进来:“是我让他来的,我刚好接了他给你打过来的电话。”
“是我放心不下,求着你哥告诉我地址的。”司洛宁上前查看祁文朝的状况,满脸担忧地询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祁文朝把脸转向一边,不欲搭理他。三人同处一室,气氛却静谧地可怕。
“你们聊,我出去打个电话。”饶思远说完起身,顺便带走了桌上的热水瓶。
司洛宁看病房的门已经关上,便跑去床尾拿起挂在那的病例独自翻看起来,嘴里不停地嘟囔:“脑震荡?你到底骑得有多快!”
祁文朝内心烦躁,没空与他客套:“你烦不烦?医生说我现在要静养,你能不能滚?”
司洛宁也是出于担心,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结果就被祁文朝这么对待,心中难免不忿,质问祁文朝:“你让我滚,他就可以留下?”
祁文朝一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你心里没点数?”
可谁知司洛宁从嗓间发出两声无奈的笑,祁文朝听来,分外刺耳。
“你累不累啊?”
“你什么意思?”祁文朝皱眉。
“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在该论亲情的时候你却偏要跟他谈感情 。你们身上有着常人没有的桎梏与枷锁,你跟他在一起,所走的路就注定要比别人更加艰难。”
“我们不是亲兄弟!”祁文朝义正言辞地反驳他。
“那又怎么样?”司洛宁很快接话,“你们的家人、甚至身边的朋友,有谁不认为你们的关系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你有想过如何面对你们的父母吗?或者让我猜猜,你们还不敢去面对吧?”
“甚至连你自己……”司洛宁顿了顿,“都对你们这段感情缺乏信心,不然也不会想到要去监视他。”
“你怎么知……”祁文朝话刚一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孙斌告诉你的?”
司洛宁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发现的。文朝,你需要一段轻松健康的感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你自己深陷在一个怪圈里。走出来试试吧,世上并不是只有饶思远一个好男人。”
“走出来,走到哪?你身边吗?”祁文朝虽然半靠在病床上,但话里话外都带着十足的轻蔑。
“你把我的现状描绘得如此惨烈,把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叙述得如此不堪一击。但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他,已经整整七年了。”
感受到司洛宁瞳孔的震动,祁文朝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初尝暗恋的酸涩,怀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和喜欢的人小心翼翼生活了那么多年。一朝美梦成真,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
“我今天就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所有阻挠我们的人都会被狠狠打脸。你说我们甚至都不敢面对父母,用不了多久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些问题,通通都不存在。”
祁文朝说完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我很累了,想休息。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
司洛宁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看他状态确实不佳,想起他还是个病人,也开始后悔今天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抿了抿唇,放缓语气对着祁文朝说道:“好,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得不到答复,司洛宁最终灰溜溜地出了门。
饶思远回来的时候,司洛宁已经离开有一会,桌上给祁文朝倒的热水也早已放凉。
饶思远的手机在裤兜里不停地震动着,他按下了拒接键,只听祁文朝在一旁抱怨道:“你干嘛把他叫过来,搞得我病情又加重了。”
“你的朋友要过来探病,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朋友。”祁文朝念叨着这两个字,轻“嗤”一笑,“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怀的什么心思,而你竟然一点都不吃醋?”
饶思远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严格意义上讲,虽然司洛宁和自己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但区区一个他还不足以构成什么威胁。
饶思远是一个成年人,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凭空争风吃醋幼稚的事情上。可依照他对祁文朝的了解,如果直言自己不会吃醋,他一定会生气,于是换了一种说法告诉他:“这只能证明你很有魅力。”
祁文朝沉默着看了饶思远半天,深深叹了口气,将头仰起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真的很想告诉饶思远,你的话过了脑子,却没有走心。
须臾之后,他突然发问:“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饶思远抬起手替他抚平微皱的眉心,安慰道:“别瞎想,没有的事。”
话虽这么说,祁文朝却不是很相信,因为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真的改变了。
之后的20分钟里,饶思远用手机处理了几封邮件,又坐在沙发上削了一个苹果。而祁文朝,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躺在那里。
他们彼此没有互动也没有交流,医院的楼道里偶尔会传来脚步声,但此时的病房里虽然待着两个人,却是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