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筱敏站在他对面,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试探着问道:“是因为祁文朝吗?”
听到这三个字,饶思远翻文件的手停了下来。
阮筱敏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说道:“思远,我不在乎你和他过去发生的那些事。现在公司形势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咱们结婚,有百利而无一弊,我是真的想帮你。”
饶思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靠在椅子上微微合眼喘了口气,再起身时直接拿了份资料递给阮筱敏:“我现在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用,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把这个拿给法务部,让他们过来开会。谢谢。”
之后的两天,饶思远将公司各个部门都调动起来。法务部主要处理Louis经济犯罪以及违约商后续追责问题,财务部重整公司账目配合审计,而商务部则负责联系新的合作伙伴重启项目。
所有事情都有待理出头绪,也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偶有闲暇饶思远也会不自觉地去想祁文朝现在在干什么,虽然还想去看看他,但自己真的分身乏术。
再次见面的计划就这样一直耽搁着,直到饶思远接到方芸无奈之下打来的电话。
“阳阳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方芸在听筒那头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有时间的话,你来劝劝他吧。”
饶思远本就心系那边,现在知道祁文朝又这么作践自己,也顾不得手头的工作做没做完了,抓起车钥匙就开车直奔祁家。
饶思远一进门方芸就赶紧走上来,吩咐家里阿姨给他带路。但其实方芸关心则乱,饶思远曾在这所房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站在祁文朝屋外轻轻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饶思远告诉祁文朝是他来了。
三秒过后,房门应声而开。
祁文朝满脸削瘦面色蜡黄,干裂的嘴唇周围泛着黑青色的胡茬,开门后独自转身又窝回了床边的地毯上。
方芸将盛着粥和小菜的盘子端进来放在桌子上,待在原地看着二人,须臾之后一声哀叹,将空间留给他们。
饶思远看他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心中又气又叹,端起粥碗搅动了两下,给祁文朝喂到嘴边。
看着他嘴都不张一下,饶思远有些恼了,撂下勺子:“祁文朝,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情绪。”
祁文朝回看他,眼底透露出含义不明的笑:“我承认自己很幼稚,成熟的人是你。成熟的人最理智,心也像石头一样硬。”
饶思远无声握紧双拳:“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祁文朝望向他的眼神空洞,溢满了绝望。之后从唇间吐出了一个名字:“阮筱敏。”
“我不会和她结婚。”饶思远斩钉截铁回复道。
“那你和我走。”
这次饶思远没有接话,拳头握地更紧,心脏不可名状地痛了起来。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祁文朝苦笑一下,沉声说道:“过年的时候你问过我有什么愿望,你会帮我实现。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
饶思远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就听祁文朝不紧不慢地说出了那句话。
“即使所有人都阻拦,我也要你为了我,背叛全世界。”
现在提起这件事,是祁文朝最后的挣扎。他心中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饶思远念在曾经的份上,排除万难,最后选择的也会是他。
然而现实情况永远要比预料中复杂得多。饶思远现在无法做出选择,或者说他根本别无选择。
祁文朝全身的血液在饶思远无穷无尽的沉默中逐渐冷了下去,无力地闭上双眼,黑暗中听到饶思远满怀愧疚最终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再睁开眼时祁文朝忽而站起身将桌上的餐盘扫落在地,捡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朝着自己的手腕眼看着就要割下去。
饶思远一把夺过凶器把他推倒在床上,扯着嗓子对着他吼道:“你干什么!”
祁文朝躺在床上却突然大笑起来,抛去了所有顾忌笑得绝望放肆。眼角不可控制地留下泪水,模糊了视线中熟悉的那张脸。
“你上次去网吧找我的时候,我看的那部电影。”祁文朝哑着嗓子问到:“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肖申克,而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喜欢自己争取。然而我唯一一次全心全意地想依靠一个人,他却让我输得一败涂地。”
“你曾经说过很多次,让我相信你,让我等你。等来等去的结果却是我一次又一次被你反复放弃。几年前是,现在也是。”
祁文朝坐起身来,这时房门却从外向内打开。
方芸听到争执声,忍不住过来看看,看到的却是屋内一派凌乱的景象和面色颓败的两人。
祁文朝垂着眸子没看任何人,须臾之后淡淡道:“饶思远,我们分手吧。跨出这道门,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饶思远愣在当场,心脏有如被千刀万剐割裂那般痛不可忍。
咬着牙刚想上前一步,却见祁文朝将头转向方芸,面无表情地沉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妈,让他滚。”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四年后两人重逢,我写了篇两人上学时的番外,放在微博里,仅粉丝可见,大家点个微博关注就能看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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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时隔四年
7月中旬,祁文朝独自一人带着行李坐上了飞往澳洲的班机。
关掉了微信朋友圈,无视所有亲朋好友发来的问候信息。祁文朝把自己又封闭回了原先的圈子里。
宿舍里一共四个人,只有祁文朝一个留学生。每天独来独往,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
同班的同学也对他有诸多好奇,大家都知道班里来了一个长相帅气却安静孤僻的中国男孩,只是没人能真正走近他,跟他成为朋友。
那天下课,祁文朝依旧背着书包最早离开教室。
澳洲的冬季经常飘雪,祁文朝伸出手想接住一片雪花,一抬眼,却恰好撞上了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那双浅瞳。
司洛宁。
两人一同悠悠哒哒走到校门口,司洛宁告诉祁文朝他是从英国飞了20多个小时找过来的。
经历了之前的风波,祁文朝的心绪早已平淡如水。更准确地说,心如死灰。
即使在外人看来司洛宁是如此的浪漫与执着,可在祁文朝这里,甚至连感动都没有,泛不起任何涟漪。
“文朝,你的状态很不好,我想转学过来陪你。”
司洛宁还未放弃。
但跨国转学谈何容易,更别说祁文朝根本不可能让他因为自己做出这么冲动的决定,毕竟他也不可能对司洛宁的未来负责。
但出于对一个认识已久普通朋友的基本礼貌,祁文朝还是回绝了他:“谢谢,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陪着。”
司洛宁望着身边的人,轻轻叹气。
之前那个骄傲机灵能言善辩的祁文朝一夕之间就这样变成了枯萎的小草,沉默寡言,仿佛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兴趣。
两人在校外的长椅上坐下,司洛宁目视远方勾勾唇角问他:“即使你们已经分手了,我依旧没有机会,对吗?”
耳边传来祁文朝淡淡的一声“嗯”,司洛宁笑意更深。云收雨散,他的退路里永远也不可能有他。
这样也好,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是时候可以放下了。
“不能做恋人,做朋友总可以吧?”司洛宁歪着头问他,“你别告诉我你想斩断过去,连我也不认了。”
“不至于。”
“那就行。”司洛宁转向他:“既然这里没有我的一席之地,那我就回去了。临走前再拥抱一下吧,朋友相距千里,万望彼此牵挂,祝君前程似锦。”
司洛宁这一套说辞显得尤为真诚,现在两人同是背井离乡,难得还有一个人可以陪着排遣一下,祁文朝也不免被其打动。
一番思量之后,祁文朝终是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主动张开双臂等着司洛宁抱了上来。
一个不参杂任何暧昧情感的、充满鼓励的拥抱,在异国他乡的漫天白雪中,温暖着两颗受伤的心。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连夜从国内飞来的某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四年后。
金域检测本季度公司业绩同比增长了12个百分点,高层领导商议后决定本月每人多发一万块奖金。
得到消息后,部门的同事全都沸腾了起来。
“祁工,我们几个商量晚上一起聚餐庆祝一下,你要来吗?”
小米是公司行政,20多岁刚毕业,性格开朗人也很热情。平时组织活动或者给大家跑腿一向很积极。
祁文朝回国不到两个月,在金域入职也才一个多月时间,上季度的业绩奖金自然是与他无关。
但人与人之间的气场有时候就挺奇怪,祁文朝虽然平时话不多,看上去也比较温和内敛,但公司部门小姑娘有什么活动还都喜欢叫上他。
用小米的话说,他这是吃了自己的颜值红利。
祁文朝看着一群人在那叽叽喳喳讨论吃烧烤还是吃日料,本心是想出言拒绝的。
但话还未经他本人说出口,却先一步接到了经理助理的通知:下午陪他出去一趟。
陪经理出去见客户这种事,运气好遇到爽快的,能速战速决。运气差点,磨磨唧唧谈到晚上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原本讨论聚餐的同事见祁文朝多半是去不了了,纷纷表示可惜。
祁文朝倒是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借坡下驴说道下次有机会他做东,这件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揭了过去。
带着祁文朝出外勤的经理姓林,40多岁年龄也不大,但因为主管商务洽谈、客户关系维护领域,几乎天天有饭局,啤酒肚是比常人看上去明显一点。
两人上车坐定后林经理先是怕祁文朝紧张,跟他拉了会儿家常。话题无非就是问问他回国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作息调整的怎么样,顺带着关心了一下祁文朝的个人问题。
祁文朝简明扼要有一答一,没有过分谦卑,态度坦荡从容。
林经理看他这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很是喜欢,在路上跟他细心交待道:“今天要见的大客户是我递了半年名片才好不容易约到的。他们要在西城郊投建一家超5星级酒店,咱们要是能把对方质检的单子拿下来,下半年可就吃穿不愁了。”
“一会到了他们公司,你先拿出你百分百的专业水准,把咱们的工作描绘得高端详细一点,争取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等谈完了再一起吃顿饭,争取在饭桌上把单子敲定。”
祁文朝在一旁听着,轻“嗯”一声,点头表示了解。
车子一拐弯便驶入了主城区,四年时间,朔宁市中心拆拆建建,马路也扩宽了整整一倍。
如果不是恰好看到华盛投资玻璃幕墙上显眼的广告,祁文朝差点就糊里糊涂跟着进去了。
林经理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祁文朝,特意喊了他两声。
猛得回过神来,祁文朝轻咳一下大步跟上。
当前的华盛投资早已今非昔比,公司规模扩大了不说,手也比以前伸得更长,经经营领域竟然都已经涉及到酒店行业。
祁文朝的心有些紧张地跳动起来,边走边安慰自己说这么点琐碎的小事,惊动不到饶思远的,碰不上的。
可潜意识里不禁又开始猜想,这些年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电梯间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主动伸手与林经理打招呼,看两人说话的模样应该是之前就见过面了。
对方职位不详,祁文朝只听见林经理叫他“什么助”,姓氏没听清,祁文朝猜测这人应该是哪位领导的助理。
应该不会那么巧,是饶思远助理吧?
三人一同上了电梯,祁文朝见他在电梯上按下了数字,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去过饶思远办公室,不是这一层。
然而当他一路被领着进了这里唯一一间90度通透落地窗大办公室的时候,祁文朝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
黑色皮质沙发、竹质茶海、宽敞气派的办工桌、墙上精致的挂画,所有的室内装潢,完全符合集团总裁的配置。
祁文朝此刻整个人乱成了一团麻,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只想尽快确认今天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在他下定决心问问面前所谓的“助理”时,话还没出口,办公室的门已经从外向内被人打开。
“饶总,人带来了。”助理毕恭毕敬地对着来人汇报。
祁文朝一直背对着门的方向,即使眼睛看不到,他也已经知道助理口中的“饶总”究竟叫的是谁。
深吸一口气,尽量平整呼吸。祁文朝将嘴角翘到合适的弧度,缓缓转身。
终是迎来了时隔四年,这次猝不及防的相见。
林经理站在助理身后悄悄打量着来人,灰色定制西装、手工机械腕表、头发用发胶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英挺的眉眼。
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士手里都拿着蓝色的文件夹,低声汇报着什么的同时,将笔递给他签字。
林经理正犹豫着何时主动上去打招呼,在一旁的助理率先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饶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