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动过心吗,沈杳?”
“是不是我们一起死了,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太阳穴被抵住的异物感太强烈,沈杳从未感觉到那么深的恐惧感,仿佛坠入深海当中,身体渐渐失去温度。
他竟然从关殊的语气里察觉到一丝认真,这次关殊嘴里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沈杳被他捂着唇,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他身上全是冷汗,乏力的四肢提不出一点劲。
他一点也不惧怕死亡,但是他还有未做完的事情,他不能就这样死去,抱着恨、抱着遗憾。
“唔……”
沈杳猛地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的同时,他感觉到了关殊放在板机上缓缓收紧的手指。
他猛地闭上眼睛,汗珠从下巴处滚落,等着那只有一秒的意识空白。
“咔哒——”
弹匣早就被人偷天换日地取出来,枪里没有子弹,只有手指按响的板机。
“怕什么,宝贝?”
关殊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他放下手,像是做成一个完美的恶作剧,低下头吻了吻沈杳不停喘息的唇。
他低眉看着沈杳:“我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让你去死?如果哪天我真忍不住了,想和你一起,那我也应该是拽着你去跳楼。”
“别怕疼,我会垫在你身下。”
“关殊。”
身上的力气慢慢找回来,身上的薄汗渐渐冷却下来,好似悬空的脚终于踏足于地面。沈杳扬起手,毫不留情面地给了关殊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着房间,沈杳冷淡地道:“你可真是条疯狗。”
“对啊。”关殊的脸颊被打得微微偏转,他坦然地看着沈杳,“你他妈知道我是疯狗还不乖乖待在我身边啊?好可惜啊沈杳,你这辈子都好像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我的确骗你了。”沈杳侧脸吹着自己的手心,他歪了下脑袋,“我骗了你什么,你想知道吗?”
他刚才就在赌,他没有想到枪里没有子弹,赌的是关殊不可能叩响板机,
上一次,沈杳说刀还没到落下的时候。而现在终于到了他真正说出那些话的时机。
沈杳轻笑了声,他回头看了晏知行一眼,然后抬手摸着关殊的脸颊,蹭着被他打的留下指印的地方:
“比如四年前我和晏知行的真相。”
第59章 “跟我走。”
他的心脏蓦地狂跳起来,耳边全是杂音。关殊失去一切感官,唯能感知到的是脸颊上微凉的手指触感,轻轻柔柔地蹭着他,温柔至极。
不知为何,爆发的情绪戛然而止,满口的质问烟消云散。他明明已经认定沈杳背叛了他,他明明已经置信沈杳出轨好多次,明明他已经恨透了沈杳。
可是……
“什么?!”
关殊失控地抓着沈杳的手臂,愣愣地盯着他。他睁着眼睛,疯了般地想从沈杳漂亮精致的脸上找到点什么。他看到了丝惋惜,像是一声长长的哀叹。
他失去了声音,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关殊的声音沙哑得让自己都陌生:“什么真相……?”
沈杳看关殊的时候需要微仰着脸,手掌还贴着他的脸颊,最后一次触碰之后,他轻声地道:
“关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听我的解释,当初是这样,刚才拿枪抵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
无由的慌乱裹挟着关殊,他刚才拿枪抵着沈杳脑袋时。在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带着沈杳一起去死,他自私地想靠死亡留住沈杳。
关殊还不知道沈杳要说些什么,就已经霎时陷入一片空白当中。他紧握着枪的手渐渐脱力,最后枪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抛弃了所有的防备。
“你希望从哪里听起?”
关殊却失去了声音,嘴唇颤抖地张合了下,却连一声音调都发不出来。
得不到回答,沈杳从容地自言自语道:“那从你在教室门外撞破我和沈深棉的对话开始吧?我当时靠近你的确跟他喜欢你有点关系,但只是那么一点。”
“至于他说我去勾搭别的alpha,你觉得有可能吗?”沈杳轻笑了声,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点骄矜神色,“一般都是别的alpha来倒贴我才对,他看到的也正好就只是那一幕。”
关殊再也感知不到其他情绪,身上的所有伤口仿佛都变成空洞,掠夺着他的空气。
他的眼前出现一片血色,轰鸣声当中连自己在哪都忘记了。唯一看得清的是沈杳的脸,唯一听得见的是沈杳的声音。
“你误会了一件事情。”
“晏知行从来就不是我的奸夫,我和晏知行的第一次是场让我恶心的意外,并非我的自愿。”
关殊脸颊上属于沈杳的手缓缓滑落,像是最后一样支撑着他的东西缓缓倒塌。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身形晃动了下。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胸腔开始剧烈的起伏。他曾无数过祈求得到沈杳的一句解释,真正到这一刻的时候,他只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巴掌。
“当年,我一个人在外面,被易感期的晏知行强行拽进了房间里。”沈杳盯着他道,“我很害怕,但我依旧用花瓶砸破了他的脑袋,成功逃了出来,可我还是很害怕,我连报警都害怕得忘记了。”
“我一路往回跑,期间摔倒了好多次。关殊,我难受害怕得只想回家洗一个热水澡。”
“可我在家门口碰到了你,你对我又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关殊自问着,他没有第一时间信任沈杳,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样回来,没有抱住他安慰他,让他不用再害怕。
他把沈杳拖进浴缸里,不顾他惊慌失措的神色,捂住了他的唇,没听他的一句解释。
他把本来就怕的沈杳再次强暴了,造成了二次伤害。
“你只闻到了我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只看到了我脖子上的标记和吻痕,你好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当时的表情。”
“我想要解释,你却一句也不听,因为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背叛你对吗?”
关殊的大脑一片空白,痛苦的悔意席卷全身,像是要把他吞没一般。
“我……”
他终于找回了声音,可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之后,关殊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关殊用手捂住唇,咳出来的全是通红的鲜血。
沈杳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没有……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
他误以为的真相才是假象,真正的真相他有机会听到,却被他亲手扼杀掉。
他在不明白一切的情况之下,还对沈杳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骂他骚,他骂他贱。
沈杳每次听到他的恶言是什么感觉?!
“你别恨我,你应该去恨晏知行。”
沈杳放弃一切委婉的语言,用最粗鲁直白的方式,在两个alpha的视线之下道:
“我没有出轨,是晏知行强奸的我。他就是个强奸犯,你知道了吗?”
这一句话点燃关殊的某处神经,让关殊瞬间止住了即将落下的泪。他的眼眶像是被血染红,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魔怔般地喃喃自语着:
“我要杀了他……”
关殊猛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枪。
“咔擦——”
弹匣被他再次装了回去,他迅速地上了膛,转身,叩响板机。关殊这系列动作在一秒之内完成,冲动得毫无预兆,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砰!”
子弹破开风呼啸地飞了出来,正中晏知行的大腿,他没有喊叫出来,只发出一道沉闷声响,鲜血汩汩地从枪口流下。
冷汗从额前滴落下来,晏知行刚才也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沈杳说他恶心,听到沈杳骂他强奸犯。
关殊已经完全失控,香根草的味道在空气中野蛮生长。他的枪法向来很准,这次命中的却不是死穴,他没有刻意瞄准,因为——
关殊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只给晏知行一枪
“咔挞”。
连贯的上膛声响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响起,基本没有一丝间隙。关殊的手指即将叩响板机时,被身后的声音打断,是沈杳的声音。
“关殊,你想把晏知行杀了,然后自己进监狱也去死吗?”
关殊转过脸,他的喉结艰涩滚动了下,说出来的话却狠到极致:“他应该去死。”
因为这场误会,沈杳受到过他的许多伤害,他却永远不做解释,甚至后来总是提到那所谓的“奸夫”来刺激他、激怒他。
好像那就是真的一样。
沈杳把四年前的真相留到现在才说,无非就是想报复他,想让他后悔到极致。他知道关殊没有其他在乎的东西,他只在乎他。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方法也只有沈杳做得出来。
不过他也确实做到了,他成功地让关殊悔恨得甚至想杀了过去的自己。
他唯一能为沈杳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替他杀死晏知行。
因为他知道沈杳肯定恨极了晏知行。
“我不想你死。”沈杳冷淡的命令道,“关殊,把枪下放下。”
他一句话就能让关殊缴械,关殊呼吸急促地站着,手中的枪再次摔落下来,这次“砰”的一声指落在地上。
关殊完全不在乎晏知行的死活,他一瞬间往前走了好几步,然后猛然抱住沈杳,力气大得把他撞得往后跌退好几步。
他比沈杳高上许多,却躬着背抱着他。关殊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带着所有的悔恨,从他眼角落下来。
关殊用发着颤的声音问道:“沈杳,你是不是恨我?”
“怎么又哭了呢?”沈杳像是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不清关殊的脸,却因为太了解,他的手精准地擦掉了,“我不恨你。”
让关殊在这种情况下得知真相,是他精密谋算选出来的结果。他都已经报复完成,成功让关殊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永远为他牵动情绪。
他为什么还要恨关殊。
像是生怕沈杳跑,关殊把沈杳越搂越紧,他没有勇气再问一句,问沈杳爱不爱他。
“我只是希望你看到我和别的alpha走近的时候,你别激动也别生气,因为这是你自找的。”
“因为这都怪你啊,如果你当时冷静一点,听我一句解释的话,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礼厅的门再次从外面打开,在陈双惊呼声当中,医生飞快地往晏知行的方向扑过来,焦头烂额地先给他做着紧急救助。
关殊的视线却紧盯着敞开的门,在一堆保镖里,外面还站着一个长身如玉的alpha,他冷淡地抬着眸望向礼厅内混乱的情况,像是置身事外一样。
徐意白身上也穿着白色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朵淡雅的花,他的右手的伤不知道好得怎么样了,现在还缠着几层纱布。
比起晏知行,徐意白让关殊警觉一万倍。他对沈杳的占有欲从来就无法遏制,下意识地就把沈杳整个人都藏进怀里,不让他去和徐意白对视。
沈杳却伸手抵住他的肩,要把他推开一样:
“关殊,再和你说一件事情吧?你知道我是在哪里被晏知行强奸的吗?是在幽兰轩里,很耳熟对吗?我们第一次分手之后,你天天去那边买醉,不仅如此每次还会给我发很多信息,给我打很多电话。”
关殊整个人都木住,最后一滴泪停在他的睫毛上。
“后来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说清楚。”沈杳屈指勾去他的泪珠,轻飘飘地抛下一记重弹,“那天我会被晏知行强奸,是因为我去找你了。”
“沈杳……”
关殊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所以一切阴差阳错,全都是自己造成的。他连抱住沈杳的力气都没有,被他轻而易举地推了开,他的手却还是无意识地摆着怀抱的姿势。
“关殊。”沈杳收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安静地看着关殊道,“那一天是别人告诉我你在小巷抽烟,我才往那边走。在我被晏知行强暴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我想要喊你的名字求救,却被他捂住了唇。”
“你路过了那个房间,甚至看到了那扇门在你面前关掉。可能是因为你喝得有点多,你觉得只是场幻觉自言自语了几句。”
所有记忆猛地一下涌上来,关殊的脑袋头痛欲绝,像是千千万根针刺过来,他猛地抬手抱住了脑袋,发出了声痛苦的吼叫。
紧闭的门,安静的走廊。
他的唇颤抖着,他确实看见了。他甚至闻到了沈杳的信息素,只是太淡了,又因为他喝醉过后经常出现这种幻觉,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天也是错觉。
他本来是可以救沈杳的。
沈杳不再去看他,转身准备离开。关殊知道沈杳要去哪,却依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看向沈杳的眼神像是只被丢弃的小狗。
“关殊。”沈杳看着走过来的晏家保镖,头也不回地道,“你还是先解决好自己的麻烦再来找我。”
关殊的眼眶干涩,他的手掌从沈杳的手上缓缓滑落,真的决定放沈杳从他身边离开。
手与手完全分离的时候,关殊却又抑制不住地往上一抓,紧紧地圈住了沈杳的一个手指。
在触碰的瞬间,他又像是醒悟般地松开手。
躺在地上的晏知行呼吸微弱,他却依旧执着地睁开眼,和关殊一起,紧紧地盯着沈杳。
看着他走向另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面前,他和关殊在这一刻充斥着同样的无力感。
沈杳与徐意白许久未见,他像是不记得上次分离时闹得多难看,主动抱住徐意白,靠在他身上,撒着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