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微动,一声呼唤是那么铿锵有力感天动地,“爷爷!”
紧接着,江璨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就一把握住江老爷子枯如老木的双手。
啊,是这双手,无私地养育了他,崇高地抱起了他!
也是这双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托起他的未来!
就是这双手…把江璨反过来一推。
江老爷子摸摸胡子,“你们先谈谈吧,小年轻闹起别扭就回娘家是个什么德行。”
再就猝不及防的,江老爷子半是疼爱半是被油腻到的表情就换成裴与墨低垂眼皮的年轻脸庞。
江璨:“与、与墨。”
裴与墨:“嗯。”
众人不约而同地远远散开,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什么都没得看的就拿根木棍蹲地上逮着泥巴戳戳戳。
反正谁都若无其事的。
除了江璨。
纵使记忆清晰,但江璨还是从他们的反应里感觉到更深一层的,他们对“江璨和裴与墨是一对”有多么清晰的认知。
可是,他真的没办法很快就接受。
一片沉默中,裴与墨声音比风还轻,“为什么想要回去?”
江璨捏紧了手心,不敢看他。
过了好半晌,才说:“没什么,我就是想爷爷了,想、想回江家去住一段时间。”
他越发没有底气地找补道:“而且,爷爷的身体不太好,我想多陪陪爷爷,等过段时间他身体好点了,再…”
再什么真的说不下去了。
江璨实在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被裴与墨看得浑身发毛。
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莫名其妙就多了段记忆扛了个责任,接着就是不停地说些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
他咬了咬牙,心想算了,还是直接说吧。
深吸一口气,江璨下定了决心,“裴、裴与墨,可能你不相信,但其实我已经…”
话没说完,就被裴与墨打断了。
甚至带了一丝急切的,他说:“好,你回江家吧。”
江璨:“昂,不是,我是想说…”
裴与墨再次出声道,“等想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江璨怔了一下,眸光微微闪烁,好半晌才应道:“好,我肯定…”
这注定是句未尽之言。
现在的他,给不出明确的日期,甚至不能做下任何一个保证。
一种奇怪的,汹涌的悲怮袭击了江璨,他知道裴与墨全都知道了,或者,早就知道了。
愧疚和难过掺成一碗苦涩的汤,直往舌根涌。
他莫名觉得,之前脑子摔坏的江璨不是江璨,是不同时间点里延伸出来的,崭新的江璨。
而自己置身于那个江璨和裴与墨外,是个杀死裴与墨爱人的,空有记忆的坏蛋陌生人。
江璨心痛得要命,眼泪水都要往下掉了,只能看一眼江老爷子的脸止止眼泪,他吸吸鼻子,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裴与墨:“没有。”
江璨扭开头,“那我们、我们回去吧…呜嗷。”
裴与墨:“…”
裴与墨看着江璨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地把人揽怀里。
虽然但是,还是很好哭啊喂。
作者有话说:
江崽:我是坏蛋嘛呜呜呜
——
今日份金主大大们也很喵厉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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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崽默默地探出脑壳,今天要哭哭嘤嘤嘤嗷嘤嘤嘤嗷?
第142章 很快就要回到言家去了
一路行来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红绿灯, 好哭的江璨还靠在裴与墨怀里掉眼泪。
他眼泪水向来汹涌丰沛,今个更甚,没多久就把裴与墨胸口的衬衫都浸湿一大片。
注意到这点, 江璨低下头, 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裴与墨身上。
…然后靠上去,继续哭。
江老爷子和言家人及景计都震惊了, 尤其是言望。
他看看在剧组时心脏强大得敢拿着鬼怪面具吓得他屁滚尿流满地爬在、裴与墨怀里却各种哭唧唧大鸟依人的江璨, 再看看曾经差点把木仓抵在自己脑壳上举止极其凶神恶煞、但此时搂着江璨肩膀轻拍跟哄孩子似的裴与墨,整个眼珠子都在颤抖。
几个人连带着司机都一声不吭地在座位上缩着,直到车停在江家老宅前,才争先恐后地冲出去。
独留下江璨擦擦眼角,语调悲痛哀绝,“我要回去了。”
裴与墨温声应了, “嗯。”
江璨:“你…不要难过。”
裴与墨:“好。”
江璨低声, “要是特别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 我会接的。”
裴与墨:“知道了。”
顿了顿,江璨继续说:“好好吃饭, 别熬夜…”
话没说完, 江老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个小瘪犊子到底还下不下车?”
老爷子嗓门浑厚响亮,把江璨吓了一跳,连声应着推开车门, 但仍站在降下的窗前,脚步犹豫踌躇着, 好像自己不是要离开的人, 而是被抛下的人。
他回头不安地看向裴与墨, 但裴与墨表现得太不动声色, 神情里看不出一丝异样。
甚至对上江璨目光时,带出点安慰的笑意,“去吧。”
然后江璨就住回原先的房间。
江管家知道江璨要回来住,眉飞色舞地招呼人换被单,做他原先最喜欢吃的甜品和菜肴。
一屋子老人是瞧着江璨长大的,一口一个小少爷地哄着,怎么看怎么欢喜。
然后就看着江璨站起来又坐下去,走过来又走过去。
江管家过去,问:“怎么了少爷?找啥呢?”
江璨:“我总感觉房间里少了什么。”
他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的什么。
江管家四处转了一圈,“可没,您上回走时什么样,这儿还是什么样,一丝一毫没变过。”
很笃定地,“您瞧您那笔筒里,盖错的笔帽我们都没安回去。”
江璨看过去,就看到书桌上陶瓷的摆件笔托,小小一只翘着屁股的鸽子。
这在裴与墨书桌上也有。
再这里看看那里翻翻,还真什么都没少。
连小时候买的公主手办都还一个不落地和奥特曼摆在一起,包了层透明的保护膜,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在初三毕业之前,江璨都是跟江老爷子住老宅。
到了暑假寒假,才象征性地到柳文冰和江成天那边晃一圈。
他是到高中时真正搬过去和柳文冰江成天住的,一是考上的学校离老宅实在太远,江老爷子不舍得江璨吃苦住宿舍,二是彼时,江老爷子也有想缓和他们父子母子间的关系。
只可惜没什么用罢了。
江璨在这个房间里睡了小十年,没有哪一块地面没有滚过,没有哪一个角落没有触摸过。
埋在散发着阳光干燥气息的被子里,熟悉感很快就压下那点微不可查的空缺,江璨闭上眼,沉沉地吸进一口气。
从黑甜的梦乡里再睁开眼,门外是江管家的声音,“少爷,吃饭了。”
江璨:“来了。”
他揉揉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按开关,却按了个空。
指尖在冰凉的墙面上停顿两秒,才反应过来,江家的开关在右侧,伊甸园的开关才放在左侧。
说来实在魔幻。
明明江璨恢复后,一天都没在伊甸园里住过,可灯亮起的一刹那,眼前却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摆件和海底宫殿般的配色。
哦,是多么悲哀的肢体反应。
又该是多么难以忘怀的场景和情感。
江璨抹了抹脸,直到坐在桌前吃完第三碗饭,都没很缓过来。
正伤春悲秋着呢,江老爷子漱了漱口,石破天惊地开口,“璨璨,既然回来了,就正好继续和爷爷学东西,再每天跟着一起去公司吧。”
说着,江璨先前学习商业知识职业经理人之类用的厚厚一沓资料,就被江管家十分上道地呈上来。
江璨:“…”
什么摆件、宫殿、伊甸园,江璨全给吓到脑后。
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含泪拒绝,“爷爷,我没几天就要接戏了。”
很完美的借口,说着,还掏出手机给江老爷子看,“我这样的绝世天才盛世巨星,不去演戏实在太辜负公司和天赋了。”
屏幕上是景计发的消息,说云和娱乐多半是要怒捧江璨这支潜力股,总裁专门找他对接,要把几个顶端的资源和代言都往身上砸。
江老爷子掏出老花镜戴上,仔细地看了看,“这都才立项不久,要进组还早呢,而且多半空有个剧本,连导演和演员还没选好吧,小兔崽子糊弄谁呢。”
江璨不可置信地抬眼,“您都知道剧组怎么组了?”
江老爷子:“怎么不知道呢?”
他被江璨震惊的眼神看得很满意,颔首道:“我还把你的视频和物料看了个遍,也答应你的粉丝们了,过段时间也搞两部戏拍拍,捧捧你。”
江璨:“…”
他眼睛一个瞪两个大。
不得不说,微博玩了一段时间下来,老爷子现在真的好时尚。
但对于公司的事,江璨还是继续婉拒,“我下周可能要上综艺,可能不在京都。”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是不去,景计会吊死在我们家门口。”
江老爷子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拨通了两个电话,先是给野外求生剧组投了一千万,再是和景计协商江璨最近的行程,划横线,协商。
没一会儿,景计就给江璨打电话了。
那叫个被资本腐蚀透彻的狗腿样,“璨璨,戏都不急,综艺也往后推了,你在家就容着咱爷爷含饴弄孙,多陪伴陪伴,就是武平那个片儿…算了,武平追杀我我也不死你家门口!”
噼里啪啦说完就挂了,江璨:“……”
江璨现在就很想追杀他。
但只能对着江老爷子,露出个有点茫然的笑,“…爷爷,您不会真想把家产给我吧?”
江老爷子:“嗯,怎么?”
江璨:“我会败光的。”
江老爷子很洒脱,“真败光就败光了呗,哪家能传个千秋万代不成。”
他端详着江璨为难的脸色,有点明白过来,“…你是不想要江家还是怎么着?”
江璨小声嘟囔,“也不是说不想要,天上突然往脑袋砸钱谁不想要啊。”
江老爷子:“那就是想要咯,你想要,我想给,还有什么问题?”
江璨难得被说住,“爷爷,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不过江老爷子,本就仍有些红的眼睛一横,又是小时候生气就不理人还抱着枕头哭唧唧的江璨璨。
江老爷子没辙,“好好好你说你说。”
江璨就说了,“钱全是您的,我不要,谁也不要,就是您一个人的。”
江老爷子忍不住笑起来,“我也花不完啊。”
江璨理所应当道:“那就使劲花啊。”
正如被绑架时和江成地和江成仁说的那样,他真的没有想过要继承江老爷子的家产。
但也没想过让谁抢走江老爷子的家产。
不管是江成天江成地江成仁还是柳文冰,都不能抢走江老爷子的家产。
江家能走到今天,全部是靠江老爷子一步一步扛过来的,江成天那三个兄弟没有帮过什么,他也没帮过什么,所以他们都不配争,更不配抢。
江璨一本正经地把江老爷子看着,江老爷子心里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眼眶酸酸的,“那得花个几十年呢。”
江璨:“那就再花个几十年啊。”
江老爷子嗔过去:“你当你爷爷是王八还是龟啊。”
江璨郑重其事,“不管爷爷你是王八还是龟,只要能再活个几十年就是好…呀呀呀疼!别打呀呀呀轻点儿。”
好好一顿饭后谈话成了饭后百步跑。
江老爷子用拐杖好好地教了江璨谁是王八谁是龟后,还是把人给摁在书桌前面坐着。
江璨委屈:“我都不要江家财产了…”
江老爷子:“不要也得学!明天就开始安排项目给你做!”
拐杖就搁脖子前面抵着,杀气凛凛的,江璨哪里敢不从,只能一边翻开资料,一边嘀咕,“那我以后管什么啊,管空气吗。”
全然没有注意到江老爷子在他身后坐着时,微微暗下的眼眸和佝偻下来的身形。
江老爷子望着江璨,想起的却是言家人离开前,看向他的目光。
江璨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微妙而又平静的和谐,像是没有宿怨的普通长辈,因为担忧同一个人而聚到一起。
但江老爷子总能感受到言家人看向他时的羡慕、悲伤、克制,和难以消散的迁怒怨怼。
可能是亲情太令人动容,也可能只是他作为一个糟老头子的预感。
或许很快,江璨就要回到言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别急嗷,进度其实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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