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要说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工作,话到嘴边觉得尴尬咽了回去,哈哈两声,转成家常话,说:“小姜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见过,我以前在省厅打杂,有几次去市局跑腿见过,你那会儿还小,在刘均办公室写作业,现在这么看你都没怎么变,大小姐气势挡都挡不住。”
姜莱不乐意唠家常,很不客气冲小陈露出营业式微笑就不理人了。
小陈转移到邱韦,发现邱韦戴上耳机已经开始打游戏。
最后才转向刘均,不过话都没出声就见刘均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休息够了,自己安排时间去工作。”
小陈明明才是正儿八经的警察,这会儿反倒站了起来很恭维应“好”,然后目送刘均离开。
刘均走后,小陈自在了许多,非常有心思的在这种时候还想打探:“听说你们老大未婚,听说你们接一个单子数目都不低,月收入应该是稳定的吧?”
邱韦拿下一侧的耳机,声音很大:“一嘴说媒开场白,怎么,你想给他介绍对象?”
小陈一脸高兴,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时间管理也真行,人命关天呢还能有这种心思?”姜莱说,“他以前那些领导心思多着去了想给他介绍对象,没戏,我还愧疚过,是不是我这么漂亮一个拖油瓶给耽误的,结果……”
“结果我老大眼光高,口味新奇。”邱韦指着电脑说,“你没看到他刚刚……”
姜莱在桌下踢了邱韦一下,话没往下说。
姜莱十五岁开始跟刘均生活,邱韦是在他十八岁那年被送到刘均家,那段时间刘均本身就工作繁重,自顾不暇了,还要为姜莱的升学头疼,或者为邱韦的烧钱软件收拾烂摊子。
本质上,三个人是临时凑在一起组成家庭成员,他们都有着相似的漫不经心,和披着漫不经心皮下的默默坚持。
而在这个家庭中,刘均是一个家长和指引者的角色。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认识谁、喜欢谁,很长时间,刘都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才发现,其实萌生想认识谁的念头、确定喜欢上了谁,并不费精力,是徒然炸裂的,是一瞬绽开的。
离开小炒店,刘均步行回旅馆,睡了一个并不安稳的午觉,下午之后就没有再佩戴墨镜。
他去了新区的建筑工地,和姜莱一起。
姜莱换了稍微正式的职业装,两个人都一副正正经经精英气派。
还是旅游开发的幌子,并且借了刘均的人脉,提前先拿到在房地产业很有声望的人的推荐,他们受到工地管理人的热情接待,在楼盘和工地参观了一下午。
参观是次要,主要是,中途离开的姜莱很顺利融入进建筑工人的工作,与他们聊天聊了很久。
“柯元禄,三十七,离异,育有一儿,工地木工,老师傅级别,月薪八千不止,之前所谓的赌博跑路传闻只是工友闲来无事的小赌,输掉的顶多是他半月的烟钱,”
从楼盘出来的路上,姜莱说着,看了一眼刘均,口气很是得意。
“警察肯定查不出来,柯元禄的生活难关是,他儿子非亲生,他戴绿帽了。我缠那个大哥好久,他才偷摸着说出来,说这是关系到男人尊严的事,不肯讲,怕兄弟死不瞑目。”
“柯元禄的儿子有哮喘,留守在乡下的小孩,家里老人一直都当普通过敏在治疗,去年送去城里大医院检查,哦,不得了,是家族遗传带的病,更不得了的是,家里没人都这病啊……”
姜莱讲得绘声绘色,一副可能死者听了都要气醒的讲八卦口吻。
最后还问刘均:“这是家庭伦理剧剧情吧?怎么想都跟程国盛没有关系,换句话说,程国盛怎么都跟他们没关系吧?”
“可能没关系。”刘均好像很不以为意的样子,“再查查看,实在查不出什么,你就当来这里度假。”
“度假?”姜莱嘲笑道,“只有你是度假。”
说着,她撞了一下刘均肩膀,冲刘均抛眼神问:“没见过你这样的,真的看上小童星了?”
“我来这里是工作,没时间没心情认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刘均语气淡淡,用不久前从某些人那里听到的话,回应姜莱。
听着不像刘均会说的话,姜莱不太能明白,问:“啥玩意?”
“没什么。”刘均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好好休息。”
“明天有的忙。”姜莱说,“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随便给程国盛安一个罪名,直接关起来不行吗?”
“因为没证据,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足以成为剥夺他自由的权力。”刘均心不在焉,在拐向旅馆还是去码头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姜莱很了然,自己往回旅馆的方向走,还说了“再见”。
顿了一下,又回身很做作地说:“去吧,用爱剥夺他的自由,告诉他不要到处散发魅力。”
刘均没有理会,他往码头那边走。
手机里在下午三点一刻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那条短信一直磨着刘均的心神。
季繁云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按摩店。
但季繁云的原话,字面上看不出是个提问,短信内容是:你每天都在街上绕路,见过按摩店吗,我今天一直在吊威亚,好累啊~
刘均想,季繁云是不是在撒娇?
是不是被困在这个小县城里无聊透了,很需要解闷,所以玩起这些勾引意味十足的游戏?
特别是当他去到码头的拍摄地,看到大明星的房车上,有人已经在那里面嬉闹着做类似是在按摩的事。
刘均更一步发现,‘喜欢’的瞬间很简单、不费精力,但从喜欢上那刻开始就是一场角逐,赌注是输掉自己的心。
第17章 爱是 想占有
剧组给季繁云配了单独的房车,只是平宁港地方小,弯弯绕绕的巷子居多,所以房车基本只用来休息,出门还是会选择步行。
已经好几天了,季繁云出门时总会不自觉地观察路过的井盖,发挥出超强脑洞也想象不出刘均在做的事,茅塞顿开的当下,他才会惊讶到表情不能自理。
“私家侦探?”季繁云原本趴着,在房车的小床上。
正给他按肩的是副导,拍不了戏可以回家开养生馆的按摩一把好手。
季繁云在上一部戏的合作中就跟他熟识,今天吊了一整天威亚,趁着这会儿休息空挡赶紧拉着人要求“来两下”。
“来两下”是次要,主要是季繁云很想找人聊聊,副导是个侦探迷,曾经给季繁云看过好几本他写的推理剧本。
并没有提及刘均,只是说起平宁港近期连续发现了两具尸体的事,季繁云很随意地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杀案,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拍摄?”
副导说:“就是凶杀案,我敢肯定,发现第一个尸体之后没几天,这边就大清理下水道管,街上重新装了不少监控摄像,过了几天,又发现了新的尸体。都是死亡时间很长,高度腐烂到不能辨认找不到身份的无名尸,都是看起来像意外事故,但你想想,普通意外会让小小县城的派出所连续几天都停着市局的车……”
他讲了很长一大段,季繁云听得迷糊,觉得好像找错人了。
副导完全就是作为侦探迷对亲眼见到凶案有着谜之向往的激情,讲的话并不主观。
季繁云耐心地听,梁植到了休息时间过来蹭按肩的时候,也参与了进来。
后来就变成了季繁云无法插嘴,听两个侦探迷争辩推理流派哪家强。
如果不是半条命被按着,季繁云可能就要睡了,一直到“私家侦探”这个字眼反复入耳,他如惊醒一般地脱了口,接着还因为后颈受不住按摩手法,叫了一声。
“私家侦探怎么?”梁植扭着脖子,凑上床,“换我了换我了。”
季繁云扶着脖子让开位置,又问:“私家侦探做什么的?”
梁植说:“普遍是调查财产,婚外情,个人信息,哪有电影里那样还协助查案,全是违规操作。”
“也有例外吧。”副导说,“能力高的事务所接到的委托肯定不局限这些。”
到了下一场戏的拍摄时间,季繁云没有再问下去,决定回去上网查查,想着“私家侦探”这个名词走下房车,眼睛一抬就看见了刘均。
副导在旁边跟他说,拍完这部戏不用再减脂之后给他介绍一个健身教练,但季繁云愣了神地问出口,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凶手就在我们剧组?”
不然刘均那一副瘆人的表情盯拍摄盯得这么紧是在干嘛,季繁云想不通。
这天的拍摄还剩一场戏,要取傍晚的景,是电影的开篇。
影片由一段发生在码头工人之间的争吵拉开序幕,孟连是开起重机装卸集装箱的工人。
这个人自私、爱耍小聪明,围观起别人吵架好比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但这场戏让顺利了一天的季繁云NG不断,原因不外乎他演围观群众,却受他人围观着。
早上吊在威亚上面还没有这么在意,现在可能是还要分心想一想谁是凶手,更加不能专注。
又是跟夕阳赶时间的戏份,着急之下,明明只有一句台词,季繁云卡了四次都讲不顺。
郝罗不是急脾气,长得不怎么温和,性格倒是很和气,过来跟季繁云说:“不用急,这场戏可以放到明天。”
“对不起,给我两分钟。”季繁云跟许笑招了招手,拿了手机,在点开音乐播放器之前也看见了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界面,他没有过多停留,戴上耳机听了一小段邓丽君的歌。
歌是浪漫的,柔美的,但在季繁云为孟连写的童年设定里,那些歌代表曾经幸福过的童年,是让成年后的孟连难消平的心结。
“我看啊,你故意挑刺才不是因为他偷懒,你是看上他老婆吧……”
孟连的台词讲完,紧接着,旁边的人就赶着让他走开别瞎挑拨,孟连不屑地“切~”一声,吹着口哨转身走开。
吊儿郎当是孟连表露于外的形象,他的内心是因不甘于生活遭遇而变得厌世,会用讨人嫌的极端方式来获得内心渴望的关注。
导演喊了“cut”和“过”之后,季繁云头也没回地直接走上房车。
许笑跟上车,没敢出声,看了一眼,放回了手机就下车。
季繁云的童年称不上幸福不幸福,只是从一个片场赶一个片场,他不关心幸福的问题,比较关心幸福要怎么演。
刚开始拍戏时年纪小,没有形成自己的一套完整价值观、人生观就开始演别人,研究怎么演别人。
当时没人教他怎么抽离,所以养成的习惯并不好,入戏和出戏都不容易。
季繁云一上房车就踢倒椅子,扔了剧本。
待了半响,才回神。
回过神,伸着懒腰,觉得浑身难受,脱掉上衣去照镜子,然后揉着腰上的淤青一边找手机,想叫许笑跟剧组拿点药水。
手机没找到,房车的门被打开了,吹进一阵闷热的海风。
季繁云以为是许笑,所以没有转身去看,从桌上拿走手机,往沙发瘫了上去。
沙发椅背挡着,他提醒许笑:“我没穿衣服。”又说:“你帮我找陈老师借个跌打药水。”
指尖停在让他很不满意的短信未回界面上,戳了几下,一时想不出还能发点什么。
结果手机上让他很不满的对象突然就站在跟前,季繁云愣了,看回手机反应了片刻。
然后很自然地站起来,满脸奇怪地问刘均:“你怎么进来的。”
只是演得自然,刘均的目光停在季繁云的腰上,季繁云能感觉得到,并且不知道该怎么更自然的去拿衣服穿上。
刘均没有回答季繁云的问题,好像能走进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刘均说:“受伤了。”
一副在片场他是老大的模样,目光很慢地往上游走,直到对上季繁云的视线,又说:“你每次在车上都不穿衣服?”
季繁云不是很明白问题的关键,他回答:“这是我个人的休息车。”
当然可以随便光膀子了!
只是季繁云会觉得心虚,很虚,想穿衣服,想……为这个角色牺牲太大了,连肌肉都没了,是不是很不好看。
衣服是刘均拿过来的,他好像更希望季繁云赶紧穿衣服一样,从堆积衣物的椅子上一把抓了好几件扔给季繁云。
季繁云的眉头皱得很深,穿上衣服,吐出不满:“刘先生的普通工作做得怎么样了,看着挺闲的。”
“现在有空。”刘均说,“你是不是收工了。”
季繁云心里记挂着私家侦探,更记挂谁是凶手,想问个清楚,可对上刘均的冷漠脸,顿时怯场。
露出笑脸,飙上演技,提高了音调说:“收工了啊,刘先生愿不愿意陪我吃晚餐?”
刘均其实没有很冷漠,只是看不出情绪,至少讲的话就很烟火气儿。
他问道:“我来的路上看见集市的海鲜摊还有鲍鱼,你想不想吃鲍汁捞饭?”
“没吃过。”季繁云问,“你煮啊?”
刘均点了一下头,抬步就要走,顿了顿问季繁云:“你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
季繁云跟刘均一起下车,去和导演和工作人员打招呼。
回旅馆的路上去了集市,看刘均挑鲍鱼,回旅馆后在大堂回应昭姐询问今天拍戏的心情,后来站在厨房门口看刘均做饭,这一路,一路季繁云都是狂喜的,是雀跃的。
是耳边的心跳声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