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帆觉得大脑好似变成了一团浆糊,连带反应都迟钝缓慢,迟迟回不过神来。
忽然,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香味。
逐渐觉醒的本能在叫嚣,凌云帆蓦地转头看向香味传来的方向。
纪沧海双手掐住凌云帆的肩膀,用力极大,他质问:“你在看什么?”
凌云帆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香味传来的方向人群混乱躁动,有人在喊:“学姐,学姐你怎么了?”
“学姐是omega,难道是发情期?”
只言片语传了过来,落在纪沧海和凌云帆的耳朵里,让本就糟糕的情况,犹如加了催化剂的化学反应,瞬间失控。
纪沧海双眸突然变得血红,他伸手发狠地捂住凌云帆的口鼻:“不准闻!不准看!看着我,你只能看着我!”
第18章 当然是同床共枕
凌云帆本就不舒服,被纪沧海伸手一捂,顿时觉得头晕目眩、难以呼吸,身子歪斜地往下倒。
后面那段记忆,多年后凌云帆再回忆,已变得模糊不清。
他隐约记得有老师冲了过来,将压住自己的纪沧海拉开,纪沧海崩溃地大哭,声嘶力竭:“为什么我也是alpha,为什么啊。”
再之后的事,凌云帆就记不清了。
等凌云帆醒来时,已身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
妈妈告诉凌云帆,有分化成omega的同学忘记吃抑制剂在学校发情,他被信息素刺激到,致使信息素紊乱,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但凌云帆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在闻到香味前,身子就已经开始燥热了。
不过这些已不重要了。
凌云帆问起纪沧海的事,凌妈妈表示不清楚,可能身为alpha的纪沧海同样被信息素刺激,所以才会突然失控。
凌云帆在家休养的那段时间,老师来看过他,同学朋友来看过他,只有纪沧海没来。
凌云帆一开始憋了一肚子火,后来怅然若失。
他暗自决定,只要纪沧海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当时要说那样伤人的话,他就跟他重归于好。
但是纪沧海不但没来找他,而且还突然休学了。
凌云帆难过了许久,觉得两人好似茫茫大海中碎裂成两半的浮木,各自飘荡沉沦,再不能相连。
直到一年后,凌云帆在高中再一次见到了纪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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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挂钟滴答,凌云帆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纪沧海给他倒的热水,双腿盖着纪沧海给他拿来的毯子,听他从两人初识讲到测出第二性状的那天,心中涌起好似翻旧相片的怀念感。
纪沧海的声音温柔起来似潺潺溪水,缓缓流淌至耳畔,让人忍不住屏息静听。
虽然那些事凌云帆一件都没忘,但是他听得很认真。
而且让凌云帆没想到的是,纪沧海口中曾经的自己,性子炽热如阳,处境众星捧月。
要不是凌云帆得装失忆,真的很想哭笑不得地说一句:“捧杀不可取!”
终于,纪沧海讲到了公布第二性状的那天,两人爆发矛盾的时刻。
凌云帆等的就是这件事。
凌云帆真的很想知道,当年纪沧海是如何看待此事的,为什么之后一声不吭地休学了。
但纪沧海讲到此事时,突然缄默,垂眸陷入了沉思。
凌云帆急着抓耳挠腮,忍不住开口追问:“你看到了自己的诊断单上写着alpha,然后呢?”
纪沧海抬眸看向凌云帆,忽而温和一笑,回答道:“年幼家庭的经历,让当时的我很想成为omega,所以在看到诊断单后,我的情绪崩溃,朝你大吼大叫了两句,不过……我立刻后悔了,哭着向你道歉,并问你,就算我是alpha,也不影响你会陪着我的这件事,对不对?”
说着,纪沧海将手里的酒杯举到唇边,浅浅抿了口,因一直被温热掌心握着,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常温威士忌的淡淡苦涩味登时充斥着口腔,纪沧海继续说:“幸好,你没有生我的气,你对我说,就算你是alpha,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凌云帆怔住。
这跟事实大相径庭。
凌云帆迟疑:“什么?我们这就……和好了吗?”
“对。”纪沧海笃定地点点头,“和好如初,每天照旧一起上学放学。”
凌云帆满心困惑,不自在地低头轻撩自己的额发。
纪沧海将手里的酒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对凌云帆说:“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凌云帆转头看向客厅墙壁上的挂钟:“不是才十点半吗?”
以前到这个时间,他在酒吧的夜班才刚开始。
纪沧海:“医生说你要静养。”
“那好吧。”凌云帆叠好身上毯子,“我睡哪?”
纪沧海笑道:“睡主卧。”
凌云帆:“啊?可我睡主卧,你睡哪?”
纪沧海未答,弯眸看着凌云帆,看得凌云帆心里发怵,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真,纪沧海勾唇一笑,笑意有些狡黠:“当然是和你同床共枕。”
凌云帆:“……”
凌云帆呆滞两秒,抖开手里刚叠好的毛毯,在沙发上缓缓躺下。
他干笑:“我突然觉得这沙发挺舒服的,要不我今晚睡这吧。”
真是舅舅的母亲练二胡用钢琴谱,就他妈离谱。
他从小到大,没跟人同床一起睡过,万一他睡姿极差会磨牙梦游怎么办?万一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把自己在假装失忆的事说出来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和纪沧海睡在一起,不可控和未知的事情太特么多了!
纪沧海瞧凌云帆瓜兮兮的模样,笑意更甚,不紧不慢地坐在凌云帆身旁:“你觉得这沙发舒服?”
凌云帆:“对对对。”
纪沧海:“这套沙发是我们俩一起挑选的,它到家的那天晚上,我俩在这上面……”他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轻轻笑出声。
凌云帆:“……”
我俩在这上面干嘛了啊!!!
斗地主?炸金花?锄大地?看夜光手表?
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的!你不觉得憋吗?!
说话说一半就算了!
你别笑啊!
笑就算了!
你别笑得这么好看,啊呸,这么意味不明、让人毛骨悚然啊!
凌云帆:“……啊?我们在这上面怎么了?”
他说完这话,突然发现因为纪沧海慢慢俯身靠过来,两人的姿势已变得莫名亲昵和暧昧。
纪沧海坐在沙发边沿,手撑在凌云帆身侧,虚虚地环住人,笑着问:“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凌云帆毫不犹豫:“没有。”
有个p的印象啊,老子明明跟你三年多没见了,一起选沙发这种鬼话你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的,你怎么不说我俩一起加入了青铜时代号去对抗三体人舰队了呢?可信度还更高呢!
纪沧海俯身越凑越近,声音含笑:“那我们情景再现一下吧,这样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第19章 我可不可以亲你
眼见纪沧海俯低身子越压越近,凌云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卧槽,他该不会是要亲我吧。
真是钟馗老眼昏花——这是什么鬼啊。
念头才从脑海冒出,凌云帆的身体已给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纪沧海肩膀,阻止纪沧海继续靠近。
纪沧海身形一顿,他虽料到会如此,但眼眸还是有失望一闪而过,纪沧海浅笑起身:“不闹了,你睡主卧,我睡客卧,好了,快去休息吧。”
见纪沧海离开沙发边沿,凌云帆暗自松了口气,坐起身:“我睡主卧吗?我可以睡客卧的。”
纪沧海拿起刚才放在茶几上的空酒杯,朝厨房走去:“这是我和你的家,你睡主卧有什么问题?”说完,他走进厨房,没给凌云帆接话的机会。
等纪沧海洗好杯子走回客厅,发现沙发上空无一人。
纪沧海眼眸一暗,呼吸变沉,连忙快步朝主卧走去。
主卧里没有开灯,房门紧闭,从门缝看去一片漆黑,纪沧海几乎是冲到门前,大力拧开门把手。
打开房门的声音吓到了刚刚躺好合上眼准备入睡的凌云帆。
凌云帆看向门口,但因未开灯四周昏暗,他只能隐约看见纪沧海的轮廓:“怎么了?”
浑身肌肉绷紧的纪沧海听见凌云帆的声音瞬间放松下来,他吐了口气,柔声开口:“被子和枕头会不会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凌云帆觉得莫名其妙:“不会啊,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总不能他被车碰了一下还变成豌豆公主的体质了吧,这医院也没通知他啊。
纪沧海浅笑:“那就好,晚安。”
“嗯。”凌云帆打了个哈欠,“晚安。”
纪沧海退出房间,将门关好。
他在房间外静静站了片刻,想听一听门里人因困倦疲惫而渐渐绵长的呼吸,可惜除了四面八方涌来的粘稠黑暗,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纪沧海悄无声息地离开主卧房门,走到玄关大门处,将门反锁,安心地往客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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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云帆从睡梦中醒来后,呆愣了许久。
周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不是干硬硌腰的木板床,而是柔软舒适的席梦思,不是发霉掉渣的灰墙,而是干净无暇的白墙,空气中没有酸涩的潮湿味,相反,清新无比。
凌云帆深深吸了口气,想起自己身上沉重的债务,又长长地叹出。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纪沧海的声音传来:“云帆,醒了吗?”
凌云帆揉着脖子,心想:好家伙,这称呼真是让人心跳骤停一秒。
凌云帆对着门喊:“醒了。”
纪沧海:“我可以进来吗?”
凌云帆:“进来吧。”
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纪沧海推门而入。
他穿着裁剪得极合身的白衬衣西装裤,衬得他腰窄身姿笔挺,纪沧海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晨时溶金曦光穿过明净窗户在他俊逸的眉眼间翩翩起舞。
“昨晚睡得好吗?”纪沧海笑着问。
凌云帆拍着柔软如云的枕头,觉得自己敢说半个不好,这套透着华贵的蚕丝四件套能气得当场表演一个建国后成精,跳起来抽他,所以凌云帆说:“很好,非常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纪沧海:“早餐放在桌上,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一起吃,我得去公司了,你等等洗漱后记得吃。”
“嗯?”凌云帆一愣,“你吃过了吗?这么早就要出门上班了吗?”
纪沧海弯眸:“嗯,我吃过了,啊对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休息会无聊,给你准备了几本书。”
说着,纪沧海出门拿了一套书回来,轻轻放进凌云帆怀里。
凌云帆拿起一看。
儿童学前识字、拼音大全、3-6岁宝宝识物卡片。
凌云帆:“……”
纪沧海怜爱地说:“你失忆了。”
凌云帆:“我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在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测试过了吗?”
纪沧海翻开识字的那本书,指着两个字:“那这两个字怎么读。”
凌云帆:“宝贝。”
纪沧海:“嗯。”
凌云帆:“……?”
纪沧海神情淡然,从容收起书:“我给你换几本。”
凌云帆合理怀疑纪沧海是故意的。
真是笋的朋友和笋打招呼——你好损。
纪沧海收起那些儿童读物,换了几本书,重新走进房间递给凌云帆。
凌云帆接过一看,有些惊讶。
那是几本代码编程书和科幻小说。
编程是他的大学专业,科幻小说是他很喜欢的一位作者刚出版的新书。
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
凌云帆不敢问纪沧海,怕暴露自己没有失忆这件事。
纪沧海体贴地问:“这几本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凌云帆点点头。
纪沧海随即递给凌云帆一个全新的手机:“你的手机摔坏了,我给你了个新手机,记得怎么用吗?”
凌云帆:“记得。”
“好。”纪沧海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那我去公司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凌云帆低头摆弄着新手机,随口道:“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他说完,感觉有人影落在眼前,不解地抬起头,对上纪沧海似耿耿绛河的眼眸。
凌云帆:“怎么了?”
纪沧海:“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啊?”凌云帆一脸懵,“哪句?噢,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纪沧海眼眸弯起,以淡淡随和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十分惊人的话:“我可以亲你吗?”
凌云帆呆滞,像缺氧窒息的鱼一样微张开嘴,脑袋空白了三秒。
纪沧海又道:“亲额头。”
“额,额头?”凌云帆话语含糊,没有很肯定地说行,但也没有拒绝,“啊,额头,脑门是吧?”
纪沧海俯身,在凌云帆额头温柔落下一吻,笑颜灿烂:“我去上班了。”
凌云帆僵硬如石头:“去,赶紧去吧。”
纪沧海走后,凌云帆在床上呆坐了整整十分钟。
然后他一巴掌拍自己额头上,心里涌起一个让他觉得无比诡异且过于自信的想法。
纪沧海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