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太过专注,连司锦寒站在他面前都没发现,直到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视线被挡住,他才缓缓抬起头,迎上了那张面若寒霜的脸庞,司锦寒眸光复杂的看着他。
“真能走,床上怎么没看见你这么多力气?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你倒是厉害。”
还能采到那么多破花,他在易城长大都没看见过那么多那么丑的花,时南一个足不出户的哑巴,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翻到的。
司锦寒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时南身上,当即便伸手去拉时南,冷声道:“回家!”
时南摇头抗拒的挣脱了他的手,拿过一旁的小树枝在地上写出几个字,【锦寒,我来的时候墓园已经没有人了,我没有给司家丢人。】
“废话,谁大半夜来坟地?看坟吗!”
人早就散了,也只有时南听见他昨天讲电话,今天偷偷逮着机会也不管黑天白天就往这里跑。
时南被他凶的一愣,随机抽抽搭搭的擦干脸上的眼泪,写字道,【我不想回家,我想在这里陪陪爷爷,我不上前,就在这里。】
他抬头祈求的望着司锦寒,司锦寒嘴唇动了动,过了半晌才说道:“不用在这里,我带你过去。”
他俯身搀扶起坐在地上的时南往墓碑前走,时南抗拒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司锦寒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心口不由泛起阵阵酸涩。
“走吧,到跟前去看看他,他生前最疼的就是你了,说不定……看不到你,他会走的不安心……”
时南诧异的看着他,司锦寒被看的别过头,躲避时南的视线,他不由分的拉着时南往墓园走,到了墓碑前才停下脚步。
时南松开了被他握着的手,伸手轻触墓碑,石头冰冷坚硬,早就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这一刻,时南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司锦寒静静的坐在他身旁,看着地上那一束全是野花的花束,泪水不知不觉的划过脸庞。
丑死了……
不远处两道视线落在这里,深夜中,司锦寒并未察觉。
安洛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开口道:“二少爷倒是有心了。”
唯有无人时,安洛才会这么叫。
风亦肖轻笑一声:“别叫什么二少爷了,我不姓司,我对司家只有恨,唯独对老爷子不恨,如果没有老爷子,我可能早就被那女人扔到哪个垃圾桶里了。”
白天人太多,哭声太虚伪,真正的送别还是要安安静静的最合适。
“倒是安管家,大半夜的来墓园,倒是挺重情义,我以为你们这一行也就是拿钱办事,雇主死了就换下一个,没想到也会来深夜为前任雇主送行啊。”
什么世仆,不过就是开出的价格是别人无论如何都拿不到的高级佣人,代价就是世代为奴,好处则是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照料。
忠心?或许有吧,谁知道呢。
安洛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的目光不是落在墓碑上,而是落在墓碑前的时南身上。
“二少爷这话说的倒是让我心生愧疚了,我来当然不是为了前任雇主,压榨加班的事我可不会做,我只是可怜那个孩子而已。”
风亦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落在了身上披着司锦寒外套的时南身上,幽幽开口道:“是啊,小可怜,如果未来有一天他发现,他的父母是因为如今他为之痛苦的老爷子而死,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还会是现在这悲痛万分的模样吗?想起在病房里做的一切,会不会只觉得解恨?
安洛收回了视线,转头往墓园外走去,他的声音平静轻缓,被夜风吹的有些听不真切。
“但愿……他能活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司锦寒陪着时南在这里坐了一夜,到凌晨的时候时南突然发烧晕倒,司锦寒这才抱着人离开墓园。
邱枫何困得迷迷糊糊的被司锦寒叫来,他手中拿着温度计,看了一眼,道:“这都快四十度了,他本身体质就不好,以后让他少吹风吧。”
司锦寒在一边握着时南的手,光是手心的温度都是滚烫的。
邱枫何拿着药瓶挂在床头,一边和司锦寒说话:“其实今天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的,但是总觉得今天说有些不合适,也就没告诉你,这正巧我都过来了,就跟你说了吧。”
“可以跟时南配型的心脏已经找到了。”
这么一句话让心不在焉的司锦寒回了神,眸中带上了点点亮光,他生怕自己幻听了,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问:“找……找到了?”
邱枫何点点头:“是,找到了,但不是在国内,是国外的一个人主动提供的,他有要求,可以接受心脏移植,但是要等半年才可以。”
司锦寒激动的站起身,幅度大的连身后的椅子都被他的动作带翻了,他连扶都来不及扶,连忙问道:“为什么要等半年?我们可以加钱,要多少都行,手术尽……”
邱枫何摇摇头,打断了司锦寒的话:“说过了,那边不答应,说什么还有心愿没完成,给他半年时间,锦寒,这种事你急不得,时南目前的情况虽然不好,但也算不得危险,半年的时间好好疗养对他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一段时间你给他好好养养身子,等养好了,那边也就正好能对接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司锦寒还是激动的不行,恨不得半年的时间一眨眼就到。
他颤声问道:“等……等心脏移植之后,时南是不是就彻底好了?会不会……”
邱枫何摇摇头:“不会,对方各项指标都很吻合,你不用再担心了,时南康复如今看来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不得不说,时南的运气真好,司锦寒着手找心脏没多久就有人愿意主动上门。
国外那边是有安洛派人在处理,各项检查都进行的很顺利。
司锦寒咧嘴笑了,笑的眼泪都下来了,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傻,司锦寒俯下身捧住时南的脸,神经质似的说着:“南南你听到了吗?心脏找到了,老天爷还是对你不错的,你马上就能好起来了,马上就能……好起来了……”
说到最后,司锦寒已经泣不成声。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时南的脸上。
老爷子的死给他太多冲击,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他自己皮糙肉厚,虽然是稀有的熊猫血,可二十几年来从来没生过什么病,最严重的也就是感冒发烧,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
他最怕的就是,他再有一个亲人,变成小小的盒子永远埋在地下,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70章 你活着才是最好的惩罚
司锦寒因为邱枫何带来的好消息日日喜不自胜,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时南,可是时南脸上的表情淡淡,似乎对这并不关心,提不起一点兴趣……
司锦寒最近发现时南有一个习惯,喜欢坐在顶楼的阁楼里,透过天窗看天空,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可是最近阴雨天连连,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阴雨天还要连续差不多一周,想看蓝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
司锦寒坐在时南身旁,将营养师炖的汤放在小桌上。
他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天窗,窗子不大,能看到的地方着实有限,每天就看着这么一块画一样大小的阴雨天,也不知道哪里好看。
时南最近吃东西不用他发愁,他将汤端上来,时南自己就知道主动起来拿过来喝。
营养师最近做的东西越来越难吃,他都怀疑不放调料,无论什么东西都一股药味,要不就清水味,但是不得不说都很营养,可这营养他是吃不下,他吃的东西已经和时南分开了。
那药味浓重的汤时南一口一口喝着,眉头都不皱一下,像是尝不出味道一样。
司锦寒光看着都替时南恶心,这东西是他端上来的,没入口就已经闻到味了,光是这他都受不了。
司锦寒看着时南,哄孩子似的说着:“别剩下,喝完我给你糖吃,两块大白兔奶糖。”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蓝白相间包装的糖果放到时南面前。
时南将喝光的汤碗放下,拿过司锦寒递过来的糖拆开包装放进嘴里,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表情,麻木的像是机械。
司锦寒伸手抱住时南,让时南依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探进时南的衣襟里,捏了捏时南的腰,说道:“摸着不硌手了,总算是养回来一点了。”
时南的气色远比之前要好上很多,身上也不再是曾经那些洗得发白的衣裳,新的衣帽间里堆满了时南的新衣服,司锦寒现在每天的乐趣就是在里面挑衣服给时南搭配,这让他有一种养孩子一样的感觉,看见自己把时南打扮像是贵气的小王子,他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时南不再是曾经的丑小鸭,可是如今的小王子,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
司锦寒看着时南粉嫩的唇瓣,忍不住低头在时南唇边轻吻。
“南南,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好看。”
时南将口袋里的本子拿出来,在上面写字道,【我想看看秦远和小白。】
司锦寒看了一眼,回答道:“他们已经不在易城了,搬家了,不知道去了哪。”
这个回答让时南眸光微垂,他顿了顿,再次提笔写字道,【司爷爷给我的钱,我不要。】
身后的司锦寒幽幽开口道:“是啊,那些钱你用不上,毕竟死人,是用冥币的。”
话音落下,司锦寒明显能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微僵,司锦寒低头看着时南,轻声开口:“南南,最近房间里老是丢东西,佣人告诉我浴室的刀片用的太快了,几天就会空,我不记得最近我有用过,那些刀片去了哪里,南南你能告诉我吗?嗯?”
司锦寒伸手捏住时南的右手手腕,手上微微用力,能很明显的听到时南吃痛的闷哼声。
司锦寒一把掀开时南的衣袖,一排排深浅不一的刀痕密密麻麻的布在手臂上,几个较深的痕迹在手臂上勾勒成了三个字:扫把星。
那是一次次自杀未遂的痕迹,司锦寒故作温和的眼神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每一次都没死成,为什么呢?是找不到动脉,还是心里有牵挂?”
“想用死亡来逃避吗?你别想一死了之!痛苦的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道歉!”
“那些钱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给你!你不配拿到他的遗产!”
他那么努力的想让时南活下去,可为什么时南自己要放弃!
如果不是佣人告诉他这件事,怕是他一直不会发现,每次来阁楼,一呆就是一天,不是为了看天空,是为了躲着他来这里用刀片一点一点的伤害自己!
时南抗拒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司锦寒力气大得惊人,几道新的伤口已经在这力气下崩裂开,血再次顺着伤口滴下来。
司锦寒恶声恶气的威胁道:“你给我活下去,你敢再动这种念头,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你父母的骨灰挖出来扬了!我说到做到!”
时南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司锦寒按着时南的背将时南压在身下,俯身在时南耳旁沉声道:“不信你大可试试,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去哪你就去哪,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我身边,敢离开我视线半步,我饶不了你!”
他不应该放时南最近这么清闲,他应该让时南时时刻刻“忙”起来,省的脑袋里总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解下领口的领带,蒙住时南的眼睛,就着这个姿势,缓缓沉下身。
痛楚一瞬间占据了时南的神经,时南忍不住叫出声,牙关都在发颤。
遮住了视觉,触觉就变得更加明显,时南颤抖的伸手朝着脑后的扣子摸索过去,刚刚触及,突然一只手抓过来,将他的手按在他的脑袋上。
“最近到了不少好东西,我怕吓到你,都没敢给你看,这回把你带在身边,我们有的是时间,一样一样来!”
——
司锦寒抱着时南在浴缸里,低头给时南清理,时南红着眼眶推他,手脚并用,打的倒是不疼,司锦寒完全把这当成情趣,只是这溅起的水往他脸上扬就有些不舒服了。
一巴掌抽在时南屁股上,“啪”的一声,司锦寒虎着一张脸吓唬着:“还闹?!正好浴缸里还没来过呢。”
清理不出来会出问题的,偏偏这小崽子就是不老实。
时南被打的疼了,眸光向下一喵,顿时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浴室里雾气腾腾,时南的小脸被熏得白里透红,那两片唇瓣也红润许多,眼眸里雾气氤氲,看司锦寒的眼神单纯无辜,奈何天生多情漂亮的桃花眼却又带着勾人的意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平添了几分诱惑。
司锦寒越看火越大,手底下的摸着的触感也不再是以前的只见骨头不见肉,如今光洁白皙,柔软细腻。
他手开始不安分,嘴上叨叨着:“这可不怪我,你这一哭谁能忍住?想要就告诉我,何必费心思的勾引我?”
时南见势不好,抬腿就要跑,刚搭到浴缸边就又被拽了回去……
胡闹一下午,出来的时候浴室的地上全是水,司锦寒把时南抱出来放在床上,给时南盖上被子,坐在一旁看着时南沉睡的模样,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可是一想起白日里时南笔下写出的“秦远”二字,他眉头又不自觉的皱起。
又是秦远,他人生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就算秦远滚到青城也让他心烦的不行。
他掀起时南的衣袖,看见上面综合交错的伤痕,还有那一笔一划用刀子割出来的“扫把星”三个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