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丞一面无表情地点头。
“趴着吧。”
莫丞一就趴下。床很大,莫丞一很高,身后的男人很恶心。
他闭上眼睛,咬着手臂,全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连闷哼都没有。事实上,他除了感觉疼,钻心的疼,没有其他感受。
他会想起俞冬,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崔星武也不介意他叫不叫,与目的无关的东西,都可以删除。
莫丞一如果叫出声,反而不方便。
收拾之后,崔星武去小室的浴室洗了澡,又要莫丞一去洗。洗澡之际,崔星武又强行来了一次。
崔星武穿好衣服就走了,莫丞一扶着马桶盖呕吐。
把刚吃过的晚饭全吐出来,还有早上的面条。
吐过之后,胃里不适感很强烈,就像一下子被掏空了的贝壳。没了珍珠,就什么也不是,只是简单的碳酸钙。再加点酸下去,就溶解不见了。
他碰了碰身下,火辣辣的,麻,而且肿胀。
手机响几声,是俞冬。
刚才俞冬来过几次电话,他被,没有办法接。
莫丞一洗干净手,用沐浴露洗了好几次,才拿起手机。
“冬冬啊。”莫丞一让声音沉下去,这样才能掩盖住颤抖。
“一哥,你今晚不能过来了。我家有客人,或者,你晚点?”
俞冬声音很明朗,像太阳。
但说出来的话,在此刻像矛一般指向莫丞一。
莫丞一强颜欢笑,看着浴室文了花的镜子,问:“谁啊?连我都不能去了。”
“你晚点来吧,反正你也还要排练吧?”俞冬看了眼客厅,母亲和她带的那个姑娘在聊天,挺无奈的。
“好。大概几点?”莫丞一打开水龙头,放水放了一会,又关掉。
水流转着圈。
“十点多吧,我妈在家,她话多。”
“好。”
莫丞一放下手机,手机是简单的按键手机,没有翻盖,屏幕上是俞冬的照片,像素不高。
莫丞一缓几口气,就去练习室。
昨天来这熟悉过一次,练习室很大,也很空,只有四面环绕的镜子和木地板。
地板上围圈坐着五个人,他们在吃晚饭,说说笑笑的。
晚饭是简单的蔬果。公司对饭量管得很严格。莫丞一此刻吃不下,刚吐了一次,不舒服,只好喝几口水。
和他组团出道的总共有六个人,莫丞一是队长,但没人认他这个队长,莫丞一也不担心,到了台前,自然都认了。
“一哥来啦。”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莫丞一第一反应是俞冬。看到人,才知道不是。
这个女生看起来……撑死二十岁。说的不是中文,应该是那个国家跟过来的。
莫丞一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向叶香用中文对莫丞一解释:“那是崔社长的女儿,崔莉莉。今天跟社长一起来的。她算是你的粉丝。”
“哦。”莫丞一心思不在这上面,听到崔社长这三个字,条件反射一样,后面的话都被屏蔽了。
“好了,准备排练了。”舞蹈老师进来。
五个人站起来,把垃圾扔掉。
他们站在一块,莫丞一单独站在另一边。没有人想往隔壁多走半步。
舞蹈老师生气:“干什么呢啊?一个团队要有团队的样子,好好站队。”
莫丞一看着对面五个人,只好自己走过去。
队伍整齐了,舞蹈老师就开始重复之前教过的动作。一遍一遍,也不知道怎样才算跳得好,只知道好不好都要不停地练。
“莫丞一,你在干什么?别分心!”
舞蹈老师停了下来,音乐也跟着停下来,所有人都喘着气,莫丞一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头朝地面。
实在跳不动了。腿抬不起来。
明明是冬天,练习室也没开暖气,门窗紧闭罢了,他流的汗却好像黄河水。
顺着脸颊,在眉骨处凝结,然后落下。
其他人都出了不少汗,但似乎没有莫丞一这么辛苦。
莫丞一身下很痛,要炸裂开一般,汗津贴在伤口处,更是如蚂蚁钻肠。他腰也疼。
跳了一个小时,莫丞一有点吃不消了。
“体力不行吧。”一个队员在笑,虽然他也喘得厉害。
“都休息一会!”舞蹈老师皱眉,拍拍掌,排练才暂停了,“队长以后每天加一个小时体能训练。”
“是……老师。”莫丞一呼吸急促,连着深吸几口气,才缓缓坐下。
肠道又被撑开了一般。他痛苦的表情也没人在意。
崔莉莉犹豫半晌,从身边的纸箱里拿出一支水。走到莫丞一旁边。
“一哥,水。”声音不甜,但舒服。话里有很地道的他国首都口音。
莫丞一还是浑身发麻。总是觉得俞冬就在旁边,以前训练的时候就有了这种错觉,但以前在那边没见过这个女生,也没人喊过他一哥。
回了国之后,被女生这么叫,疲惫之下,错觉更强烈。
崔莉莉一直在看排练,小心地把水递上来给莫丞一,在他呆滞的眼前晃一晃。
莫丞一疲惫地瞄她一眼,姑娘生的俏丽,应该像妈妈多一点,因为崔星武长相很鄙陋。至少在莫丞一看来,崔星武是最丑陋的人。
他又垂眼看着那一瓶矿泉水。
“谢谢。”他说话的嗓音沙沙的像树叶子。
接过水,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瓶。
随后把水还给崔莉莉,站起身对着蹲在地上的崔莉莉说:“以后别叫我一哥。”
第8章 离开(二)
“那妈妈就先走了,你和她要不要再聊聊?”母亲坐起来,舒活舒活筋骨,笑容满面地对俞冬说,“这姑娘不错吧?”
姑娘名叫姜雪伊,是母亲一起打麻将的老头的女儿。听母亲说,她有一个哥哥,以前也是当明星了,只是前几年出了事自杀了。
而且是在异国死的。
自杀的消息被几个国外的大娱乐公司联合封锁,没有上新闻,只是网上传一传,上网的人不多,没几个关心。
何况她哥哥似乎也没有很出名。
这么多年过去,也就再没人问津。
姜雪伊家庭不幸,哥哥自杀后,她就和爸爸生活——妈妈伤心过度,寻死未遂,成了植物人,前段时间离开的。
俞冬看着紧关的厕所门,心情复杂。
趁着姜雪伊上厕所之际,母亲又在他耳边吹风。
“她也挺不容易的,你俩可以认识认识。”母亲叹口气,翻找着钱包,把一叠钱拿出来,给了俞冬,“拿着吧,妈妈前几天手气好。”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俞冬拒绝,推托几下,还是收下了。
他和母亲的钱不分你我,要是再分得这么清,这世上就没有至亲的人了。
俞冬看母亲神情慢慢暗下去,像窗外夜色慢慢沉落。母亲老了,一年比一年老。
她连叹息几声。
俞冬知道她想起了父亲。他不多说什么,就和母亲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休息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不多聊聊了?”母亲有点失望。
“待会有客人。”
“我说了你不要和那些人来往,你看看姜雪伊他哥,看看,有好下场吗?”
母亲说着就很生气,声音也大起来。
正好姜雪伊从厕所出来,听到这话,愣了愣神,绷不住脸,直接哭了起来。蹲在厕所门口,母亲过去扶她,她也不走。
哭的很突然,俞冬也慌了,母亲抚着她的背连忙道歉:“是阿姨不好,阿姨对不起你。阿姨不是故意的……”
“我哥他死得很突然,真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姜雪伊一边哭一边说。
俞冬看不下去了,就上前把两人分开。俞冬对母亲说:“你先回去吧。我待会送她。”
“那你小心点啊,别再惹哭了姑娘。”母亲叮嘱完后又向姜雪伊道歉几声,拎着那个仿大牌的包走了。
姜雪伊又低声哭了好一会,眼泪鼻涕哗哗地流。俞冬不敢正眼看,只悄悄瞧着她,问:“你哥哥,怎么死的?”
姜雪伊收起来哭声,俞冬便和她出门,送她去坐出租车。
“自杀。”
俞冬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自杀,但显然姑娘不愿意多说。
他也找不到话题,简单地道:“哦,挺可惜。”
巷子深,灯光照射下,有两条长影子。
他和姜雪伊都不再说话,末了,俞冬给她拦了一辆车,把手机号给了姜雪伊:“到家了跟我说一声,太晚了注意安全。”
这话是说给司机听的,俞冬觉得自己也算是做到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虽然对姜雪伊不感冒,但毕竟她是女生,大晚上的,不安全。
如果不是要等莫丞一,俞冬会亲自送她回到家。
姜雪伊感激地看他一眼,和他告别。
俞冬原路折回去,深入了巷子,才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立在他家楼下的大门入口。
俞冬抬腕看表,十一点了,知道那个人是莫丞一。
俞冬送走母亲和姜雪伊,心情不舒畅,见到莫丞一,莫名的就心口冒酸。他小跑过去,二话没说地钻进他怀里。
莫丞一被扑上来的冲击力撞的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墙上满是灰尘,蹭脏了羽绒大衣,墙也掉了一点墙皮屑。
莫丞一最终也还是抱住了他。
“一哥,回来啦。”俞冬在莫丞一怀里深深呼吸,莫丞一身上有酒的味道,不浓,淡淡的。
还混杂着俞冬叫不上名字的香味,不像洗衣粉的,可能是香水,他猜明星们爱喷香水。
莫丞一沉默不语,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指尖冻红了,扶着俞冬的腰转了个身,把俞冬摁在墙上。
他低下头去吻俞冬,俞冬后脑勺抵在墙壁上,逃不开,也不想逃开。
听姜雪伊说了她哥哥自杀的事,俞冬心里总揣着一点不安,他总想到莫丞一梦游。莫丞一压力大。莫丞一变了很多。
莫丞一,莫丞一。
俞冬闭上眼,和莫丞一接吻。莫丞一很温柔,唇瓣相碰,舌尖游离。
许久后,莫丞一松开了俞冬,低着眼眸看怀里的人,眼睛里装了海,很深,看不出情绪。
俞冬喘了喘,才把气儿顺过来。莫丞一环住俞冬的腰,在他眉心又落下一个吻。
“刚才去哪了?”
“送一个朋友,也算不上朋友。就我妈给我相亲。”俞冬回答。
莫丞一听到相亲两个字,第一反应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气,只是很惆怅。
俞冬二十多了,相亲很正常,他或许本该过正常人的生活,跟着自己,挺难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莫丞一觉得自己对不起俞冬。
他又把俞冬抱紧了一点:“我爱你。”
“你这是干什么?”俞冬调皮地笑笑,但他知道自己想哭,眼泪在眼睛里转着,“我当然知道你爱我啊。”
不,不完全知道。但现在知道了。而且也确定了。
莫丞一回来才一两天,他们见面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还在睡觉中度过,俞冬很想他,比这三年来更想。
就像明明近在咫尺,俞冬还是感受到了远在天涯的距离。哪怕是现在。他只觉得眼前的莫丞一有点陌生,连带着身上的气息,不熟悉。
拥抱片刻,莫丞一低声说:“上楼吧。”
俞冬恋恋不舍地从他体温里抽离开,拉着莫丞一的袖子,小心地上台阶。
四楼,不高,但老房子的楼梯间晚上没有灯,灯坏了。俞冬近视不浅,此刻没戴眼镜。到了黑暗的地方,就和瞎子没什么区别。
“慢点。”俞冬说。
莫丞一就反手牵起俞冬,握着俞冬的手:“抓紧点。”
莫丞一个子高,手掌也很宽厚。俞冬有一瞬间觉得莫丞一像他爸爸。
但不一样的是,莫丞一的手不粗糙,他五指穿过俞冬手指缝,两人十指相扣。
“一哥。”大概在三楼,俞冬喊了一声莫丞一,莫丞一停下来,回过头看他。
黑暗里,看不见俞冬的面容。
“我也爱你。”俞冬许久才对莫丞一说。
进了屋,莫丞一去找药箱,俞冬站在他身后,趴在他背上,露出个脑袋,看着莫丞一翻找药箱,问:“你怎么喝酒了?找解酒的?”
莫丞一摇摇头,说出了想了一路的理由:“去和公司里的前辈吃了麻辣烫,好久没吃了,拉肚子,屁股疼,火辣辣的。”
“你有没有药?”莫丞一不敢看俞冬的眼睛。
他想过去药店买一支肛门止疼的药,但出于身份问题,他还是没去。
俞冬听了后,脸唰的红了,支支吾吾:“你,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东西……”他挤到莫丞一身旁,在药箱里一个小收纳袋中,找出了一支药膏,药膏上写着镇定止疼清凉,六个字。
虽然这几年都没用,但这是中药,保质期也有个五六年。以前和莫丞一一起生活的时候,俞冬偶尔会用。
“给给给你。”
“记得别涂太多了,很凉的,冬天用会有点冷。”他补充道。
莫丞一说不出话,缓缓摊开手,俞冬把药膏放在他掌心。
他觉得对不起俞冬,也还不起这个情。
俞冬这么相信他,和以前一样。
但他此刻很累,不想想太多,揉揉俞冬脑袋,去了浴室,把门关上,俞冬蹲在门口候着。
俞冬犹豫片刻,嘀咕一句:“你,会不会用?要不要我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