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那时还没出任务，可他依然记得岳平的粉丝在微博喊话「岳老板发大财」的盛况，是不那么关心娱乐圈的人都有所耳闻的程度。
　　调查员更加平静，显然这事在他这里不算什么。
　　“岳某和他的妻子共同持有该品牌21.3%的股份。股份还没转移，但目前也只是单纯持股了。”
　　燕绥会知道这件事情，要拜剧组七万八绕的关系网所赐。
　　岳平本人没有出演《等你的城》，他甚至很久不上戏了。
　　但岳平公司有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师弟，此次在《等你的城》中扮演庄渝的同事，戏份还不算少……
　　如此一来，也勉强算扯上关系。
　　《等你的城》剧组大年初三开工聚餐，明明大家可以就近就餐，甚至直接在包下的酒店解决，可统筹卖了岳平的面子，一行人轰轰烈烈地去了他旗下的连锁餐厅。
　　那天岳平本人也亲至包厢，席上难免各种吹捧。
　　他这些年已经慢慢转型幕后，手里签了七八个演员，不算多么火、但至少有名有姓，靠着岳平多年积攒的人脉，从来不缺戏上。
　　除此之外，投资经营更是没少尝试。
　　明面上摆出来的就有餐饮、电竞、培训，岳平甚至亲自搭班底做综艺……每一样都不亏甚至有得赚，圈内外如今都称一声「岳老板」。
　　燕绥记得那晚见到岳平，对方也就比钟情大个八岁。
　　不像圈内这个年纪的男演员人均内卷，生怕自己发福油腻、并严格管控自己的身材，岳平微微有些圆脸，肉眼可见不那么在乎完美形象，和慢节奏生活类综艺里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他说话风趣幽默，言之有物又饱含分寸。
　　整个席上，岳平都是游刃有余的，上至导演制片，下至燕绥这样的小啰啰，他都能一一照顾到位。
　　可谁能想到呢，这样一位圈内圈外形象都堪称完美，身家十位数打底、名下资产更是丰裕不已的演艺人，正在拼命逃离一场经济危机？
　　……
　　燕绥在调查室又多待了半天，才回到学校。
　　只有这时，他才有空开始回复钟情的消息，元宵节就在明天，燕绥顺便发了节日祝福，并精挑细选了一个表情包。
　　更晚一点的时候，对方来了回复：你真敷衍呀！
　　附带一个燕绥从姜窈那里收来、最后被钟情征用的表情包：【邦邦给你两拳.JPG】；
　　是一只小熊举着爪爪看向另一只小熊。
　　燕绥莫名愣住。
　　他和钟情之间，有时会突然丧失边界。
　　并非看不出、读不懂，而是燕绥下意识保持距离，阻挡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钟情和管宁、姜窈这样的同龄人不同，无论是身份还是阅历，彼此之间都有极大的差距。从一开始，燕绥就没办法像对待朋友一样，给予钟情同样的热情。
　　就像一段年龄差不大的师生关系里，老师可以向下兼容，平易近人，可一旦学生尺度过分，往往就成了冒犯和不尊重。
　　在这天之后，燕绥和钟情的联系渐渐减少，聊天框再也没有更新……
　　元宵节后，姜窈拉了一个小群。
　　里面包含燕绥、管宁，以及校园组其他两个演员在内，年龄差不到两岁，要么刚毕业奔波于各个剧组的试镜，要么已经离开B市去往其他影视城拍戏。
　　【文件传输助手】：有人背着大家上分，我不说是谁。
　　【姜将将酱】：中午扒拉绥儿带的我#害羞；
　　【管你是谁】：绥儿来我这呗，哥带你一天吃三场盒饭；
　　【葡萄冻冻】：来葡萄哥这里，哥带你喝西北风！
　　【文件传输助手】：来S市，哥请你吃洋房。
　　燕绥给大家拍了他们单位食堂的饭菜：三荤两素一汤。
　　【燕绥】：在吃了在吃了！
　　众人放大图片，又叹着气缩回去。
　　【姜将将酱】：见到燕绥儿之前，我以为男孩子饭量是管宁和葡萄那种。
　　【管你是谁】：三荤两素算什么，他甚至主食搭主食。
　　【葡萄冻冻】：绥儿食堂伙食真好，这小羊排看着就香！
　　燕绥吃完三块之后，回了个「嗯」，又去拿了三块小羊排，继续看他们在群里聊天。
　　如今还在《等你的城》剧组里的只有姜窈。
　　她的戏份剩得不多，杀青之后休息不到一个月又得飞去影视城拍古装。而管宁和校园组另一个哥们儿葡萄，他们俩一个奔横店，一个接了个网剧男五号、在西北吃沙子……
　　至于那个「文件传输助手」，大名文尼。
　　他就是被齐豫凌抢走戏份还抢走女友的倒霉蛋，经过双重打击之后，文尼决定不混娱乐圈，回到自己喜欢的领域，前两天通过了某个游戏战队的试训，搞不好今后就真打电竞去了。
　　在剧组时，五个人是固定开黑小队。
　　不在剧组时，他们是明明现实见过面、却只能像网友一样相处的同龄朋友。
　　不过这样也不错！
　　燕绥的同学要么已经进入全国各地的公安系统上班工作，要么读着研还没毕业。他的工作性质注定很多事情没办法分享，只有作为演员时结交的这几个朋友，可以让燕绥毫无压力地只释放自己朝外的那一面情绪……
　　3月刚到，燕绥的银行账户里就收到了两笔款项。
　　一笔是单位发的实习工资，工资本身在B市大环境里不算多高，可多达12项的大大小小的补贴使得它的构成极其丰富。
　　另一笔是燕绥从《等你的城》拿到的片酬尾款。
　　比他过去三年拿到的补贴加奖学金总和还要多得多！
　　想想燕绥只上了二十多天的班，这二十多天里也不是天天都得上，上班的日子甚至还不是每天8个小时，扣完税到手依然有这么多！
　　那也怪不得连姜窈毕业一年多没拍过一部女二号，都能靠片酬接济同学的生活了……
　　燕绥看着账户余额静静发了会儿呆。
　　好一会之后，他蹦起来坐直查了一下数据：钟情的片酬在国内演员里是一线水准，手底下有主演作品累计超过40亿的票房。
　　但这只是发迹晚，爆发高的极其特殊案例。
　　正常的，并且比较有说服力的，其实是国家整改之前岳平这类常青树的收入。
　　他成名早，代表作多，大荧幕小银幕均有不错的成绩。
　　早些年片酬膨胀的年代，有准确数据报道过，光是岳平一个人就能分得多达八位数的片酬，几场票房对赌下来连续五年名列福布斯名人榜……
　　按理来说，这样的艺人早早开始财富积累，投资经营眼光独到未有亏损，怎么会陷入到财政危机？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


第13章 巧合
　　很多大事件爆发地往往很突然，叫人毫无防备。
　　燕绥如今身在局中，看得越多、听得越多，越能体会这种感受。
　　粉丝崇拜岳平，并以他取得的成就为荣。
　　这种感情转化为行动，就是支持他代言的产品，为他创立或是加盟的品牌买单。
　　岳平多年来在娱乐圈的深耕使得他不缺人气和实绩，如今更是家庭美满家底丰厚，几乎看不到任何「翻车」的可能性，很难不让人十年如一日的追随他、信任他。能够拥有如此形象和地位，已经使无数演艺人望尘莫及。
　　这美好的一切堆砌起来宛如一幢辉煌高楼，谁也不相信它会平白无故地坍塌。
　　然而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这栋高楼已经从根里腐烂。
　　一旦根基不再稳健，再高的楼都会慢慢变得摇摇欲坠，最终崩溃瓦解、毁于一旦……
　　除此之外，3月的娱乐圈依然热闹非凡：
　　最受关注的齐豫凌事件仍在多方公开扯皮争论，但私底下，上一辈的事情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
　　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正常男人都忍不了。
　　如今一想，齐豫凌当年虽然顶着「齐」这个姓氏入圈闯荡，可实质是全程由汪家保驾护航的。最起码，明面上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汪家为他创办的经纪公司在张罗。
　　然而粉丝夸会只夸齐豫凌值得，反而骂向来只骂公司……
　　说到这有人问了：齐豫凌干爹全部的贡献是什么呢？
　　非要认真说的话，大概就是为齐豫凌本人提供一个霸道、神秘的人设背景，从而让他一切跋扈嚣张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合理化。
　　至于真金白银的付出，那是一只手都数不出来！
　　何其讽刺？
　　儿子不是自己亲生已经够打击了，再一个问题就是老婆。
　　传言之中的汪家儿媳，两头瞒又睡两头床。
　　这边享受着豪门贵妇京城名媛一呼百应的待遇，那头又身披霸道夫人的威仪，一手拿捏了两个男人不说，还生了一个叫两头都心甘情愿承认的儿子……
　　儿子也和她一样，天生就懂得怎么吃两家饭。
　　这是何其的有手段啊！
　　要不是齐豫凌实在不争气，她哪能跟着翻车？
　　据有关人士称，汪某解除拘留之后立刻请律师团起草离婚协议，并连夜开始做财产分割。
　　男人狠起来，那是非同一般的。
　　被老婆绿，还替奸夫养儿子的男人狠起来，恐怕这位前汪太太最好的结局只余一条路：那就是去国外避难。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呀……
　　热爱八卦如姜窈，下戏收工之后飞快开启了群语音，召唤小伙伴一起吃瓜。
　　“我这里还有个消息！”
　　“齐豫凌他妈妈是有投资一个美妆微商品牌，投资数目大到你们不敢想象！她现在还不敢和前夫完全撕破脸，搞不好还没逃出国，人就先被控制了……”
　　管宁接连卧槽了好几声，语音里响彻他的回音。
　　“大到不敢想象是什么意思？我数学不好！”
　　姜窈摊平了在敷面膜，发音有些含糊：“可能就，大几千万，甚至过亿吧。”
　　说好告别娱乐圈的竞圈新人文尼：“你在哪吃的瓜？”
　　姜窈随口道：“A区啊！但那儿现在已经「绝育」，不再接受新用户注册了，我的号还是某宝上花了钱买来的呢！”
　　燕绥记下，发给领导。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串内部通行码。
　　这是A区多年前在网站研发时期备用的管理员通行码，经过数代内部架构的修改和更换，虽然已经不具备绝大部分的管理员权限，但作为隐形账号使用还是相当方便的。
　　燕绥登陆过后，感觉来到了新世界——
　　果然，A区是和微博绿瓣儿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里透露着一股十分原始的网上冲浪的氛围，大家以各式各样的ID示人，发帖的格式习惯和回复口癖都独树一帜，不了解的人进来绝对一头雾水，压根搞不懂各种代号。
　　燕绥颇废了一些功夫，才搞明白一些热门艺人在A区的代称。
　　钟情在这儿竟然也有花名，叫「表哥」。
　　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呢，一是因为他出道演的男二是女主的表哥，二是因为钟情喜欢收藏表，他接到的第一个奢牌代言也是腕表，并凭借此代言直接达成自身商业价值和时尚资源的双重飞升……
　　燕绥忍不住点头：这可比其他带着嘲讽意味的外号好了。
　　什么傅希志导演叫「傅肾虚」，是借此讽刺他故意用大嗓门来掩盖自己男性功能差；
　　还有个同样离谱的：叶幼茗在A区被称作「叶圣母」。
　　A区网友以此内涵她出道多年除了演技其他毫无长进，脑子不长进，心眼儿也不长进。
　　根据他们统计，叶幼茗已经给她的同学或者同事当过三次有效踏板，背刺她的更是男女都有，名单长到需要专门列一张表……
　　歪题吃了会儿瓜，燕绥在第二页看到了姜窈说的帖子。
　　【这是可以说的吗？】
　　废太子妈这一波属于是插翅难飞了。
　　她做不到抛下孩子一个人跑，想着前夫哥念多年情分不会赶尽杀绝，然而这女人是真把人伤狠了，既高估了自己在前夫家族的地位，也远远低估了男人的报复心！
　　要说前夫哥是真的太狠了：一手办离婚，一手实名举报废前妻的经营漏洞，是真的打算把人往内个里面送的……
　　这帖子要是开在其他平台，首先得扣两页问号感叹号。
　　然而在A区，燕绥把三四百条的回复一一看下来，其发言质量和对信息的敏锐程度，完全区别于另外几个主流社交平台！
　　他甚至怀疑，这是一群内部人士+相关人士+当事人的聚集地！
　　一条两条回复挨上边，尚且能用推测巧合来解释。
　　可大家都正中红心、直击要点，难不成全是巧合？
　　燕绥逐条看回复，一点点梳理信息。
　　他丝毫不怀疑齐豫凌妈妈的品牌经营有问题。
　　在查到该品牌三个分公司的注资，与法人代表更替记录时，惊讶地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联系——
　　齐豫凌的妈妈，姓马。
　　而岳平的老婆，也姓马！
　　中国姓马的人口将近1400万，两个同姓又同籍贯、且眉目之间还有些许相似的女人，她们拥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有多大呢？
　　真相是不怕来晚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一发现，燕绥即刻就整理汇报给了调查组。
　　但在下一次隔离会议之前，他还得抽空去参加《等你的城》剧组最后的杀青宴……
　　校园组杀青之后，《等你的城》片场氛围肉眼可见的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