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晏臻兴趣广泛,运动细胞发达,尤其喜欢赛车、攀岩、长板速降和滑雪这些刺激性的运动项目。他曾经把他爸给的奖金都攒了起来,偷摸买了辆机车,翘了晚自习跟一帮朋友出去玩。
梁老师那天半夜出门,路上遇到交警抓人,前一秒还在慨叹现在的年轻人真野,不知道这是肉包铁吗?下一秒,她便在那群人里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贺晏臻穿着机车服,长腿撑地,又酷又野,惹得路人频频注目。他身后还坐着一个抱着头盔的男孩,正是米院长的宝贝儿子米辂。
梁老师那天大为光火。米辂当时还替贺晏臻求情,说自己央求的贺晏臻,结果也被她狠狠训斥了一顿。最后梁老师又将事情告诉了米家,神情态度都极为不善。
米院长既怕儿子玩这个出事,又怕因此跟贺家交恶,于是不久后将儿子送出了国。
贺晏臻的宝贝机车也遭到了贱卖,梁老师后来也觉得自己处事过于霸道了,但她控制不住,在关于贺晏臻的问题上,她就像一个保护欲过度的老母鸡。
然而贺晏臻是不会让她省心的,车子没了,他转头就开始玩滑雪。北城雪季短,贺晏臻便趁着节假日的时候往国外飞。
后来进入高三,梁老师怕他受伤耽误学习,这才让他老实一年。但贺晏臻嘴上答应着,还是忍不住偷摸出去,一个月之中至少去两三次。
直到最近,贺晏臻才完全收了心,将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
她对此感到欣慰,同时又忍不住担心贺晏臻压力太大。
“妈跟你说真的,你要是觉得补课太累的话,补习的事情可以停一停。高考虽然很重要,但身心健康更重要。”梁老师的语气重点落在“心”上。
贺晏臻却嫌烦,无语地皱了皱眉:“我心理挺健康的。你莫名其妙地说这个干嘛?”
梁老师说:“这不是看你不对劲吗?你今天烦什么呢?”
当然是烦何意。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何意后,贺晏臻就开始考虑更为实际的。
——要不要当个第三者?
当然比起“要不要做”,他更烦恼的问题是“怎么做”。他对何意的男朋友一点儿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何意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贺晏臻甚至下午把梁老师的化妆镜翻出来,自己揽镜自顾半天——这样的绝世大帅逼在跟前,何意的眼神是多差,竟然能看上别人?
“就当我青春期吧……”贺晏臻闷闷不乐,隔了会儿又补充,“何意讲课挺好的,你别把补课停了。我还想考个好大学呢。”
“你爸正想跟你商量这个,”梁老师却问,“你想不想出国?”
贺晏臻:“……啊?”
梁老师:“你爸明年开始会在海外待一段时间,如果你愿意出去的话,就抓紧办手续,春节的时候跟他一块去选个住的地方……其实现在开始忙已经有点晚了。”
“怎么这么突然?”贺晏臻只觉得惊讶。
“我们商量了有一段时间了。以前没提是因为你爸不确定会不会去海外,让你住姑姑家的话,你肯定会不自在。单独放你出去我们又不放心,你也知道你表弟说过的留学生圈,好孩子固然很多,但爱玩的也不少……你这性子很容易被带坏。”
梁老师说得很委婉,想了想又叹气,“再说你姥爷一直不同意孩子出国。”
贺晏臻问:“那我姥爷现在同意了?”
梁老师:“他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呢。现在先问你想不想。”
“我不想。”
“……真的?”
“嗯。”贺晏臻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梁老师的问话,心想我要考个好大学呢。
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小闹钟,十点了。
那边约会结束了吧?
贺晏臻决定还是打个电话,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说有道题不会……比起自己在这边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来一刀吧。
梁老师没别的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也早点休息,要是不知道怎么选,就想想自己的将来,想要从事什么职业?这样我可以根据你喜欢的专业,为你提供一些建议……别睡太晚啊!”
贺晏臻敷衍地“嗯”了一声。等梁老师走后,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深吸一口气,拨出了那个电话。
一种说不出的焦虑蔓延过来。
贺晏臻有些烦躁,干脆关了灯,在一片黑暗里靠住墙壁,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等电话接通。
等待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但又好像没过几秒,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何意的的声音很低,有轻微的沙砾感。
“嗯……你睡了?”贺晏臻心里一跳,低声问。
何意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唔”了一声,口齿间漏出无意识的喘息:“是你啊,我睡了……今晚喝了点酒……”
“你在哪儿?”贺晏臻大吃一惊。
何意:“嗯……宿舍……”
贺晏臻顿了顿:“你们俩人?”
“不啊……仨……”何意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贺晏臻问一句他答一句,却不知道反问贺晏臻打电话干什么。
贺晏臻松了口气,随后身体又紧绷起来。
电话那边一声声的喘息像是扑在他的耳边,只是隔着电话听,贺晏臻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烫了。
表白的念头突然跳了出来。
不能忍,忍不下去了!
贺晏臻本来就不是个能忍耐的性格,更何况此时的何意太好哄,又有点诱人。
“学长……”贺晏臻嗓音微哑。
何意:“……嗯?”
“问你个问题,”贺晏臻深吸一口气,十分认真又小心地低声问:“我可以追你吗?”
第14章
“……我可以追你吗?”
“当然不可以!”
何意几乎脱口而出,脑子里的二两酒也一下被吓清醒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以为会表白的什么都没说,不该表白的反而乱说话了呢?
何意被惊得“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由于起身太猛,眼前黑了黑,脑子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不久前刚误会了甄凯楠,自作多情了一把。
现在面对贺晏臻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那边是在玩恶作剧?
“你闹什么呢?”何意松懈下来,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问,“试卷做完了吗?都快期末考了,你少在这里瞎闹。”
贺晏臻:“谁说我瞎闹了?”
何意无语,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脑子晕乎乎不够用。
“我喝酒了……脑子不灵光,没办法跟你讲。”何意叹了口气,又仰面躺了回去,嘟囔着说,“你可别折腾我了……你是不是又不想补课……”
贺晏臻拨电话前猜到会被拒绝,现在听到这话倒不觉得意外,只是心里难掩失落。
“你有没有良心……”贺晏臻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可生气了。”
何意被这话逗得发笑,晚上的烦闷消减了很多,只是头还是晕着。
“那我挂了?”何意轻声笑了下,“头晕,明天可能要请假。”
贺晏臻听他声音软软的,也生不起气,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睡吧。晚安。”
何意一夜安睡,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一回味,才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贺晏臻要追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来,何意便觉得太滑稽了,怎么可能?
贺晏臻跟他相比,是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无论外表、性格还是家世。何意跟他在一起时,时常会有上等人和下等人的自我区分。
可同时,他心里又有了些危机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真的……那这家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做了。
梁老师对自己有恩。自己若是勾引人家儿子,这成什么了?
而且贺晏臻马上要高考了。谈恋爱对学生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高中恋爱的男女同学中,大部分的成绩都是下滑的。那种双双考上名牌大学的极个别案例,根本不具备参考性。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何意的心情更糟了,他给贺晏臻发了信息说继续上课。心里一边祈祷着贺晏臻是在闹玩,一边打定主意今天试探一下,如果对方真有那意思,自己赶紧辞职。
因心里有事,何意看了一上午书,脑子里却一个字都没记住。最后十点刚过他便走了,先去果市看了一圈,最后提着两个榴莲直奔贺晏臻家。
到贺家的时候,阿姨正在做饭,梁老师在书房里忙。
何意从不打听贺家的事情,但他做了这么久家教,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知道贺叔叔与梁老师是A大同学。贺家几辈都经商,贺叔叔是大隐隐于市的有钱人。
梁家则是几代都从政,梁老师不耐烦应付人际关系,选择了在母校做个图书馆管理员。但她身上的衣服却是寻常老师消费不起的
——一件很轻薄的衬衫要小几千,其他秋冬衣物都是五位数。
而梁老师每天不重样的小丝巾也都是大牌产品。
贺晏臻吐槽他妈有丝巾收集癖,那几个奢牌只要有了新款她必定会入,然而她又懒得出去逛,便支使贺晏臻出门。柜姐却以为他是给女朋友买的,贺晏臻每次去都会被人调戏,最后怒而不干了,梁老师便改为让人送上门。
何意被这些小玩意的价格惊得咋舌。
他那几天正犹豫着以后吃完饭再过来,结果梁老师不肯,说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情,她们家又不缺这点大米钱。
何意便不好意思再提,只是隔三差五地买些水果。
他跟阿姨打了招呼,把榴莲放去厨房,阿姨笑道:“这不巧了,梁老师正要我炖个鸡呢,小贺今天不舒服。”
“他怎么了?”何意愣了下。
阿姨摇摇头:“不知道,梁老师说早上去敲了好几次门了,现在还没起呢。”
何意:“……”
何意又紧张起来,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一边怀疑贺晏臻真的对自己有意思,一边又觉得这种念头简直可笑……
“我去看看。”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贺晏臻的房间敲了敲,然而手才碰上去,门却自己开了。
房间里,贺晏臻果然还在床上,把自己裹到被筒里,卷成长长地一条正在动来动去:“你能不能别烦我!我、不、想、起!”
何意:“……”
房间的窗帘已经拉开了,窗户也大开着,北风呼呼往里灌。
贺晏臻喜欢在家穿短袖短裤,所以家里的室温一直是二十五六度。直到何意来上课,穿着长袖长裤,又不能脱,贺晏臻才把地暖温控调低很多。
这会儿东北风呼呼吹着,屋里便有些冷。
何意过去把窗户关上,见贺晏臻脑袋也缩在被筒里,不由觉得好笑:“是我。你还不起?”
贺晏臻:“???”
贺晏臻露出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何意。
何意原本含笑看着他,但被这样盯着,不由脸色发烫,匆匆转开头看向窗外。
贺晏臻收回收线,在被窝里踢踢腾腾穿衣服,嘴上嘟囔:“你不是喝多了吗?我以为你不来了……哎我裤衩呢?”
“我给你发信息了。”何意心里想着事情,听到这声惊呼一时没过脑子,“你裸睡?”
贺晏臻一僵,脸色可疑地红了起来:“短裤!又不是……内裤。”
贺晏臻恼羞成怒,红着脸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何意立刻转身,假装准备今天的教案,然而脸上热烘烘的,心里又觉得好笑。
果真是个弟弟啊!
怪不得柜姐都喜欢调戏他。
何意搓了搓脸,又想一会儿赶紧问清楚,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被自己祸害了。
贺晏臻换了衣服去洗漱,过会儿顶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边擦着边过来了。
“你不是说要请假吗?”他大大咧咧地坐道电脑椅上,抬头认真盯着何意看。
何意笑着说:“酒劲过去了,再者……想跟你谈谈昨晚的事情。”
贺晏臻“哦”了一声。
何意没想到贺晏臻的反应这么平淡,心里犯起了嘀咕,委婉开口:“你昨晚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贺晏臻淡淡地“唔”了一声:“打了。”
何意:“……你那句话是认真的?”说完看过去,怕错过贺晏臻的表情。
贺晏臻却径直点头:“是啊。”
“……”何意一愣,反而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就是问问。”贺晏臻却又道,“想听听你怎么拒绝。”
何意:“啊???”
“有同学跟我表白。不知道怎么拒绝好。”贺晏臻把毛巾盖在脸上,烦闷地叹气。
何意:“???”
何意懵了会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竟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人,所以学学自己吗?
怪不得!
何意大松一口气,肩膀一塌,“咚”地坐到椅子上:“哎,我就说,吓死我了。”
贺晏臻拿走毛巾,眼神复杂地看了何意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何意却对他的事情感到好奇:“是你同学吗?”
贺晏臻:“嗯。”
何意:“你之前没被表白过?”
贺晏臻敷衍地点点头,又突然意识到,没被表白过岂不是变相说自己没有魅力?于是又立刻改为摇头。
何意:“……”
“自己看。”贺晏臻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收纳箱,“情书、礼物、爱意满满的同学录日记本……都在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