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便让何大少爷从两颊红到耳后根,又想起自个儿也知道这人的信香味,支支吾吾间老实地点了点头。
薛霖乐了:“那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谁家的定情信物如此随便?
还没等何温言做出反应,薛老板就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军用酒壶,递到何温言手中。
银色不锈钢制的酒壶瓶身上还残留着眼前人温热的体温,握在手心中竟莫名有些烫手。
而比手心更烫的,是何温言的耳根。
“这是我特地让人从我老家鲁省带的白乾。”
白乾,是薛霖信香的味道。
这算是互相交换定情信物了嘛?
何少爷望着手心中的酒壶,心头顿时跳得极快。
“既然交换了定情信物,我自然要向你家提亲。”
借着递酒壶的机会,薛老板朝着何大少爷偷偷凑近了些,被眼尖的何小少爷一下子抓住了。
“坏蛋,你离我哥远一点!”
瞧着未来小舅子怒视自己,薛霖却得意一笑:“臭小子,以后我可就是你哥夫了,想离你哥多近就多近!”
何温阳登时被这个将约定抛掷脑后的厚颜无耻之人气得直跳脚,大声骂道:“你胡说!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大骗子!”
说罢作势就要跑去揍薛霖,可惜被何温言拦住了。
何二少爷赶紧转过身抱住自家哥哥,仰着头着急地问他:“哥哥,那个大骗子是骗我的对不对?”
这话却逗得薛老板哈哈大笑,将手中那株甘草朝着何温言扬了扬,又藏进了自己怀中,在何二少爷的跳脚声中扬长而去。
而自认足智多谋的何二少爷也从他哥望向薛霖的眼神中,发觉自个儿中了薛骗子的诡计!
这人翻墙进自己家就是想要骗走自家哥哥,而他这个小傻子竟然成了帮凶,为坏人带路!
就在何二少爷懊悔之际,前去赴宴的何老爷同何夫人回来了。
何父何母命何二管家将兄弟二人请到前厅去。
一到前厅,何大少爷便察觉到了不对。
一家五口齐聚在前厅,就连这时应该在医馆坐诊的何老太爷也端坐在主位上。
“爷爷,这是……”
还没等何温言问出口,何老爷就先说道:“爹,今天将大家都叫来,儿子是想宣布一件事。”
众人皆一静,望向何老爷。
何老太爷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何老爷与何夫人对视一眼,郑重道:“我们夫妻二人准备给言儿招婿。”
铛——
何大少爷手里头的酒壶没拿稳,一下子磕在了青石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将在坐诸位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那四方的军用酒壶摔落后,顺势滑到何老爷脚下。
何老爷弯下身替儿子捡起酒壶,只一眼就认出了这酒壶并非大儿子的东西,再仔细分辨不锈钢瓶身上头的刻字:薛霖。
“爹……”发现何老爷的面色骤变,何温言赶紧唤道。
何老爷却未将手头的酒壶还给儿子,反而递给身边的何夫人。
何夫人接过酒壶,看了一眼也是一惊,她将这不锈钢酒壶往旁边的茶桌上一放,扫视了眼何家兄弟二人,没理会正欲解释的大儿子,反倒转头询问一旁低头不语的小儿子。
“温阳,今日家中可有人来了?”
何温阳正为自己“引狼入室 ”而心虚,被母亲一问顿时慌了手脚,摆着手:“没、没有,今天温阳和哥哥都老实地呆在家中,谁都没见到。”
何夫人一手拍在桌子上,眉眼间闪过一丝凌厉:“倒还学会说谎了!”
何温言见弟弟眼眶湿润,赶紧替他开脱道:“温阳回房做功课去了,自然没见到薛老板。”
何夫人见何温言护着弟弟,便又将矛头转向大儿子:“那薛霖为何要将……”
还没等何夫人问完话,何二管家便从外头跑了进来。
“老爷!”
何老爷眉头深锁,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管家来不及喘口大气,忙答道:“外头、薛阎罗带着人马围在了咱们宅子外头……”
何老爷气得拍案而起,涨红着脸:“好呀!我还没问他今日怎么进的何府,他倒先带着人来找我们麻烦了!”
何夫人闻言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连忙看向自家大儿子,急迫地问道:“言儿快同娘说,今日薛霖都与你说了什么?”
何大少爷看着母亲慌乱的神情,心底乱作一团,老实交代:“他说要来我们家提亲。”
何老爷的神色更为难看了。
“这土匪出身的小子,这架势,难道真要抢亲不成。”
作者有话说:
【入赘or抢亲?】
薛老板:我选钝角。
第31章
过了一会儿, 门房传来了动静,说是薛老板在门外求见。
“这会儿倒是学会走正门了?”
何老爷摆摆手,叫下人放这人进来。
薛老板不是一人前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壮实的汉子, 几人腰间都佩了枪支。
看着眼前这几人, 何老爷只觉得眉心直突突。
“薛老板, 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去电器工厂详谈。你今日带着一帮人急匆匆地来我何府, 这是要做什么?”
何老爷面无表情, 对待薛霖的态度也没了往日的亲近。
却见, 薛老板抱拳行礼,虔诚道:“晚辈今日来贵府,是想向何大少爷提亲的。”
一旁的冯正阳极有眼色地将彩礼单子递给何夫人。
“外头便是部分彩礼礼金。”
薛霖带的人将带来的彩礼抬进庭院, 一个个黑木箱子已将前厅前的天井摆满。
何老爷瞧了眼一天井的聘礼, 嘴角一撇,不屑道:“你以为这点东西,就想……”
“老爷。”何老爷还没说完, 就被何夫人打断,她递过那册厚厚的彩礼单子。
何老爷冷哼了一声,接过妻子递来的彩礼单子。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子准备了多少东西,竟想娶他宝贝儿子。
刚翻到第一页, 只一眼,何老爷的眉头就拧成了麻花,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薛霖。
“你竟然将薛家的宅子和煤矿场也写进聘礼中?!”
那套宅子虽不是薛家的祖宅, 但却是薛家如今的主宅。没了那房子, 这一家老小又要搬去别处。
煤矿场更是薛霖名下所有产业的重要支柱。没了煤矿场, 发电厂便没了能源, 电器行也没了销路。
“准确的说, 是将薛某全部的家产都写入了这彩礼单子。”薛霖答道。
何老爷又将手中的彩礼册子合上,开始上下扫视眼前这小伙子,打算重新审视这个大胆的土匪商人。
一时间分不清这人是诚心,还是傻。
他叹了口气,将彩礼单子递给薛霖,正色道:“纵然薛老板愿意以全部家产娶我儿,我儿也不会嫁给你。”
这话没让薛霖不悦,倒是他身旁的王老二有些急躁:“为何?”
“因为老夫,已决定替言儿招婿。”
薛霖三人皆是一愣。
薛霖望向何温言,可何大少爷也是刚从父母嘴里得知这一决定。
“况且,就算言儿不招婿,老夫也不会将言儿嫁于你。”
“爹!”
何老爷这话说得生硬,就连何温言也难以置信地望向父亲。
在他眼中,他父亲并不是个计较出身门第的人,如今为何说出这番刺耳的话来?
“听何老爷的意思,是瞧不上咱们这些个泥腿子出身的咯?”
这些话更是激怒了性子本就急躁的王老二,他一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枪支上,作势想要在何家鸣枪示威。
“老二!你要干什么?”
薛霖立即察觉到兄弟的动作,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腰侧的的□□夺过,丢在地上。
地上掉落的左轮□□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何家人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局促和寂静,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地上那柄正在沉睡的□□。
“夫人,你先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吧。”
还是何老爷率先打破死寂的僵局,他声音沉稳镇静,转头对何夫人说道。
何夫人细眉紧蹙,心底仍存几分恐惧和未知,可对上自家老爷让人安心的眼神,这才将掩盖住忐忑,朝丈夫点点头,牵上两个孩子朝后屋离去。
何大少爷自然不放心就这样放任他爹同薛霖几人对峙,想要挣扎脱出手,却又被何夫人紧紧拽了回来。
娘?
“你要相信你爹。”
何夫人眼底满是静穆,她紧紧地拽着眼前不安的大儿子,如此说道。
这话既是说给何温言,亦是说给自己听。
此刻,何夫人能做的唯有故作镇静,选择相信丈夫。
纵然牵着儿子的双手忍不住微微发颤,只能通过死死握紧佯装冷静,才能瞒过两个孩子。
何温言凝视着母亲泰然的神情,回过头最后再看薛霖一眼。
那人也正看向他,硬朗的眉骨间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自己,眼底竟流露出几丝何温言能读懂的深情,平直的嘴角微微勾起,朝他轻轻颔首,告诉他不必担心。
对视间,何温言的眼眶微微湿润,也试着微笑回应,最后才回过头与母亲离去。
见妻儿已走,何老爷板正挺直的肩膀微微松弛,他闭眼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眼下多了几分疲乏。
他指了指眼前的座位:“三位请坐吧。”
何大管家很有眼色地指示丫头送上热茶。
几人正式就坐,何老爷拿起桌上的茶碗,一手揭开杯盖撇了撇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见杯中的碧螺春在杯中缓缓舒展,请抿了一口茶水。
“老夫不将言儿许给薛老板,并非是因为各位的出身。”
薛霖三人纷纷看向何老爷,热茶的水雾徐徐腾起,半遮住了何老爷的面容,也掩饰了他沾着泪意的双眼。
“薛老板也应有所听闻我府中的情况。何某同夫人相爱多年,才求得言儿这一子,待他我夫妻二人自是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就连对待小儿子也及不上这份偏爱。”
“如今,我夫妻二人想为言儿招婿,也不过是想为这宝贝儿子寻一个专一的良人,将言儿置于父母膝下看着、护着。”
“也望薛老板能全我夫妻的爱子之心!”
何老爷语调委婉,又字字珠玑。
何老爷言尽于此,薛霖自然知道今日是别想提亲成功了。
几人拱手向何老爷行礼道别,可天井里整箱整箱的彩礼却不肯抬走。
前厅里,何老爷瞧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摇摇头:“才几句话地功夫,就打退堂鼓了,哪里比得上我当年?”
“你小子如今倒是得意了,”主位上的何老太爷听儿子这话,也笑了笑:“当年是谁厚着脸皮天天上傅家提亲,日日被傅家家仆赶出门来。到最后还是你老爹我受累替你上门提亲,才将你的亲事定下。”
“这姓薛的小子还不如我呢。脸皮如此薄,成不了大事。”何老爷不服道。
“倒也未必,这小子有你当年的傻样。”
何老太爷想起这小子连着几日都蹲守在自家医馆中,又指了指天井里的那堆未搬走的聘礼。“瞧着这架势,估摸着明天还来。”
何老爷瞧了眼自家摆满箱子的天井,又想起今日看到彩礼单子上的住宅,便回忆起当年自己也带着自家祖宅的地契去见老丈人。
顿时,整个人气打不一处来,体会到了老丈人当年派下人撵人的心情。
另一边,何夫人拉着一大一小何家兄弟往里屋走,没走几步就听小儿子喊:“娘,疼!”
何夫人这才松开紧握着的手,发觉自个儿力道重了,两个儿子的手腕上生生红了一圈。
何夫人蹙着眉,心疼地望向两人的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将大儿子拉到一边,面色严肃地问道:“言儿,你同娘老实交代。你如今对那薛老板可有儿女之情?”
何夫人的凤眸直勾勾地探向何温言,在母亲的眼皮底下他脸上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何大少爷的耳廓先飘起红云,他闪躲着母亲窥伺的目光,一双手已经将身侧柔软的长衫衣料揉皱。
“也、也没什么……”
何夫人还是紧盯不放。
“不过就是「王八看绿豆」罢了!”
见母亲深究,何少爷也只好直言道,刚说完耳边的红晕便扩散到脸颊上,将整个脸色变得通红。
王八看绿豆——看对眼。
何夫人对这两人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早有察觉,可现在听到大儿子开口承认,那长久吊在心中的大石突然落地。
明明不是何老爷、何夫人原先想听到的答案,此刻却让何夫人感到十分心安。
可转念想起老爷提议为言儿招婿一事,看着大儿子难为情的通红脸色,何夫人心底又腾起一丝矛盾和纠结。
——
提亲失败的薛霖只能带着兄弟打道回府。
薛府正厅里,薛老太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等孙子带来好消息。
还没等薛霖踏进正厅,薛老太太便高兴地起身迎了上来:“霖儿,可将那些聘礼送到何家了?”
“送是送去……”薛霖应道。
“东西是送去了,可是没下聘成功。”
王老二见大哥这话只说了一半,还留了一大截,便嘴快替他直言道,接过一旁的冯老三顺势给了他一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