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都已经敲定了,薛老太太自然也不介意孙子的婚期再晚几个月,便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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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何两家定亲的消息不日便在金宁城不胫而走,成为人们口中全新的谈资。
热闹的茶楼里,一群闲来无事的老爷们又聚集在电风扇前说起了闲话。
“听说,薛老板同何家大少爷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薛阎罗连着三日朝何家送聘礼,那一车车的大木箱子送出去,别说何老爷了,就是我都想将自家女儿嫁到薛家去。”
说话的人回忆起薛家的聘礼数量,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
“瞧你这话说的,也不看金宁首富何家有多少家底,何老爷哪是会为了那点东西就嫁儿子的人?”
“难道说真如他人所言,薛阎罗与何大少爷……何老爷迫于无奈才将儿子嫁出去?”
这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可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若如此薛阎罗也不至于三次提亲才让何老爷点头同意了。”
几人摸不清楚何老爷的心思,在大堂里议论纷纷。
可无论他们如何揣测,薛、何两家联姻已成定局。
两家联姻的消息不只是流传在街坊邻居间,就连深闺中的小姐姑娘都有所耳闻。
“秀芳,你别光顾着发呆呀。”杨英儿拽过坐在一旁的秀芳,她好不容易将几位姐妹都请到家中做客,这人怎么呆在一旁一言不发。
“是呀,是呀。”一位姑娘笑着打趣:“见你呆呆地出神,莫非是在想心上人?”
提起「心上人」,秀芳脑中便浮现一副俊朗的面孔,想起薛霖的亲事,脸上褪去了血色。
瞧秀芳面色大变,那姑娘以为自己的调侃惹得她不高兴,原本面上的笑意也变得难堪。
察觉到姐妹间的氛围不对,杨英儿赶紧上前岔开话题:“说起姻缘缘分,我便想到最近最热闹的那件事。”
“你是说薛阎罗定亲。”小姐妹们也被杨英儿提起了兴趣。
若她们是金宁首富何家的嫡女,说什么也不会嫁给一个土匪出身的莽夫。她们早就听闻薛阎罗凶神恶煞的,指不定会不会在家中打骂妻子呢?
杨英儿被一帮小姐妹们包围着,甚是得意:“旁人不知薛家为何会找上何家定亲,我却知道。”
一姑娘却不信,觉得英儿在吹牛皮,指着秀芳道:“秀芳便住在薛府,你一个外人还能比她更清楚知晓薛家的事情?”
杨英儿不乐意别人质疑她,轻哼一声:“要不是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我可不会告诉你们!”
见她说得言之凿凿,姑娘们也不免将信将疑,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心。
“这薛家之所以会找上何家,还要从我娘去找刘媒婆为我寻亲事说起……”
在姐妹们崇拜的目光下,杨英儿便得意地将她娘王二姐为刘媒人出主意,推荐了自家东家何家的大少爷一事娓娓道来,说到最后还不忘故作神秘地提点大家一句:“这事我只同你们几个说过,你们可不能随便往外传!”
姑娘们纷纷点头答应,至于会不会往外传,那就说不准了。
女孩们皆围在杨英儿身旁,没人发现此刻秀芳看杨英儿的表情有多冰冷。
不出几日,何家布庄杨掌柜的媳妇为二十两银子,将自家东家的大少爷推荐给了薛家一事,便在几家中传开了。
其中一位姑娘的父亲与杨掌柜同是何家的管事,早就对杨掌柜管理何家盈利最多的布庄生意,还能从中获得一笔不菲的分成,感到十分眼热。
这名管事寻了个机会,特地将这事在何老爷耳边提及。
事关自家大儿子,何老爷知晓后自然是勃然大怒,立即让人免去杨掌柜的职位,将这种为了私利背叛东家的人踢出了何家。
杨掌柜一夜间被老东家辞退,一时间寻不到缘由。
他找来了往日共事的好友,那位管事还想避嫌,最后还是在杨掌柜的一番请客下,才同他说了实话。
这人举着酒杯喝得醉醺醺的,斜眼看向杨掌柜,道:“我说杨老弟,你这是得罪了何老爷。你家夫人做的那点好事,如今何家每位管事家都知道了。”
杨掌柜得知了真相,愤怒地回到家中。
刚推开房门,他就给了妻子一巴掌,将王二姐的一侧脸庞打得肿起一片,怒骂道:“都是你这个眼皮子浅的妇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害得我丢掉了谋了这么多年的职位。”
“我要休了你这搅家的祸患!”
杨英儿听见家中父母二人的吵闹,一细听才知道是自己告诉姐妹们的那件事被何老爷知晓了。
杨英儿一怒之下跑去找那些姑娘理论,可平日里那几个同她姐妹长姐妹短的女孩子,如今也一个个闭门不见,将她拒之门外。
谁不知道杨家这分明是得罪了何老爷,现在谁都不敢同杨家亲近,生怕被其所牵连。
作者有话说:
谁还记得杨掌柜和他媳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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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这两个月的电费太高了,我爸说我写小说赚的钱还不够我整天在家吹空调的电费。【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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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安南阁里, 几个姑娘聚在一块聊天,转角便见到话题中的主人公之一。
“哟,这不是茗兰嘛?”
其中一个姑娘上前叫住了他,面上带笑, 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怀好意, “你知道薛老板与何家大少爷订婚了吗?”
“是呀, 听说你的客人中, 邓少爷也几日未来看你了。可别是也跑了?”
另一个手中持着团扇的姑娘语气中的恶意更为明显些。
茗兰前阵子大病一场, 气血未痊, 脸上依旧是血色全无,配上低眸垂眼间的神韵,倒更惹人怜爱了。
几人见他面上毫无恼怒之意, 便自觉无趣, 冷哼一声,扭动细腰,结伴离开了。
几人离开后, 茗兰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听到薛大哥与何少爷定亲,他打心里为两人高兴。
茗兰眼眸中的喜悦让来找他的芍药有些诧异。
芍药执着绢子,掩嘴咳嗽一声,茗兰发觉来人也收敛起了表情, 轻轻唤道:“芍药姐。”
芍药抬头望向不远处几人的背影,皱眉奇怪道:“刚刚, 那些嘴碎人闲的东西当面奚落你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茗兰低眉顺眼, 闭嘴不说话。
瞧着默不作声的茗兰, 芍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们不过是见不得你好罢了。”
都是在泥淖里头的人, 凭什么有人可以干净地全身而退呢?
就连芍药自己也曾嫉妒过眼前这个少年:只因中庸与坤泽的性别之差, 两人一个成了红倌, 一个成了清倌。
“真是个木头人,也只有你不会在意丢了客人。”
见茗兰依旧一言不发,不为所动,芍药轻声抱怨,嘴角却微微翘起。
可想起阁中老鸨交代她的事,芍药便又眉眼一耷:“妈妈让我交代你,这个月内必须找到新客人。你也是知道阁里不养闲人。”
瞧着眼前少年惨白的脸色,自认最冷心冷脸的芍药也不免心头一软,难得仗义道:
“你若是真找不到客人,大不了我将我手底下几个有钱的冤大头介绍给你,可别忘了替我好好捞他一笔。”
见芍药句句不离银子,连茗兰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芍药姐,你可真是钻进钱眼里头了。”
听着茗兰的调侃,芍药却不以为意。
她漫步至阳台处,美目扫过安南阁的楼下,与热闹非凡的夜晚不同,白日里安南阁门可罗雀,除了清扫大街的清道夫外再无一人。
芍药慢慢取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叼在红艳饱满的唇边,火柴点燃了烟草,她轻轻吸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道:“傻孩子,这世上唯有钱财最为真实了。”
“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不为自己留条后路,等老了便只能接待最下等的客人,若是染了什么脏病死了,也不过是一张破草席卷叭卷叭,扔去乱葬岗了事。”
“临死还要被收尸的人骂一声晦气。”
芍药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一阵朦胧的白烟掩去了美人的面孔,让人看不清她的眼中与年龄不符的苍凉与颓唐。
芍药是自小被家里卖进妓院的,早就见惯了妓院里的男欢女爱与世态炎凉,也从不信客人口中的甜言蜜语。
她只想攒够赎身的钱,等老了,身价跌了,付了银子,离开这儿安度晚年。
“芍药姐为何不找一个人替自己赎身?”茗兰不解道。
芍药是安南阁里红倌头牌,手下有钱的客人不在少数,定有人能出得起这赎身钱。
芍药却朝他笑了笑,娇艳的面容果真如绽放的芍药花般明艳动人。
一阵微风拂过,扫去了隔在她与茗兰间灰白的烟雾,她正视着眼前的清瘦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嘴角却残留几分嘲讽。
“那些男人们脱掉裤子后说的话,可不能当真。”
她可不会学那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愚蠢地相信男人的鬼话。
“况且哪怕真因你的皮囊将你赎回了家,等他过了那阵子的腻歪劲儿,等你年老色衰时,他照旧会嫌弃你脏。”
说着说着,芍药自嘲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茗兰说这些。
也许是见他与妓院中的众人格外不同些吧?
芍药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茗兰拦下。
茗兰眼中浮起了暖色,对待芍药姐的态度也真诚了几分。
“芍药姐,若有一日你真的离开了安南阁,你想做什么?”
芍药闻言却笑他:“你自个儿都没法出去,倒先担心起我来了。”
说罢又拍了拍茗兰的肩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茗兰独自站在原地,遥望着芍药离去的背影。
大红色的新式旗袍将芍药曼妙的身形衬托得婀娜多姿,日光透过窗台洒在她精心描绘的妆容上忽明忽暗。
人已走远,只余下一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声。
——
午后,茗兰同老鸨告了假,带着翠儿坐上了黄包车。
当车夫拉着车停靠在何家医馆时,翠儿望向茗兰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茗兰自若地下了车,先翠儿一步付了车钱,进了医馆。
医馆里,何温言正在药柜前配置药方,因流言一事他不便再去矿场医院,只好留在自家医馆中进行研究。
前阵子在郑大夫的指导下,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几种消炎草药在人体的作用原理,接下来便是配置最佳的药方。
“何小大夫。”
“茗兰!”
何温言转过身见来人,竟有几分惊喜,上回他还误会了薛霖与茗兰间的关系。
“我来找您检查身体。”
何温言放下手头的东西,带着茗兰坐到诊桌前,替他诊脉。
“上次的病症虽好,可你的底子本就虚弱,还要好好补补。切忌别再吹风着凉才是。”
何温言正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却听茗兰笑着答道:“何小大夫嘱咐得是。”
说罢,他从兜中取出一个红布布袋,晃动间里头银两作响。
茗兰将那个布袋递给何温言,压低声音道:“听闻何小大夫与薛大哥已定亲,这是茗兰为二位准备的份子钱。银钱不多,只是小小心意”
他垂下头,继续说着:“只怕婚礼当天,茗兰无法出席,只能趁今日提前交给何小大夫了。”
瞧着面前的红包,何温言正准备张口推辞,又见茗兰蹙眉反问道:“何小大夫不肯收我的份子钱,莫不是嫌弃我这钱来源脏?”
“自然不是!”
何温言眉头一皱,忙轻声解释道:“我是想让薛霖为你赎身,离开那种地方。”
茗兰既然是薛霖的熟人,自然不能让她在留在那种地方了。
说罢,何闻言转头瞄了等候在一旁的翠儿,借着取补药的名义将人支开。
他提笔快速写下一张方子,避着人偷偷递到茗兰手中。
“这是?”
“这是抑制坤泽情潮的方子。”
——
黄包车上,翠儿见茗兰心神不定,眼圈发红,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张纸。
小丫环以为茗兰仍为薛老板定亲一事心忧,正想出言劝说几句,就听茗兰喊停了拉车师傅。
“师傅,麻烦你在路边的那家药店停下。”
翠儿诧异道:“茗兰哥,咱还没到呢。”
“我先去药店里配一副药来。刚刚何小大夫与我说,医馆里的有一味草药短缺了,让我自个儿去外头配。”
这番话让翠儿相信了,老实地守在药店门口等着。
“买什么药?”
今天药店的生意不多,药店老板正一手支在柜台上小憩,见来了客人才懒懒地打起精神问道。
茗兰将攥在手心中的药方子交给了老板。
药店老板接过纸张仔细地上下浏览药方,半眯着眼,思索半晌,斜眼看向茗兰,疑惑地问道:“您这是哪家开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