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了灯的教室里,坐在地上做那种事……虽然只是贴贴,可能是他这些年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
温雅阿姨家的独栋二层小房子没有亮灯,早晨的喧嚣和吵闹都褪去了,像是一场闹剧,潦草地收了尾。
沙发上还扔着一张孩子的照片,方砚唯经过时拿起来,收进了抽屉里。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路执问。
不能一起吗?
我在想什么。
方砚唯原地待机了两秒:“你先。”
二楼卫生间在路执的房间外,他拿了睡衣,坐在路执的床上等。
手机上显示了一条新的消息。
[白雪]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我是白雪。
这谁?
名字这么文艺。
他的社交圈里,除了路执,应该不会有这么文明的现代人类。
他点了拒绝。
过了半分钟。
[白雪]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我是黄毛。
方砚唯:“……”
他点了同意,备注上黄毛。
[黄毛]:He,嫂子。
[方块A]:你想打的是不是Hi?
[黄毛]:不愧是老大认定的好学生,英语太好了。
[方块A]:……白雪是你大名?
[黄毛]:对。
这也……太违和了。
算了。
[方块A]:你有什么执哥小时候的照片?
[黄毛]:以前有视频,他打我哥的视频,后来被我哥没收了。
[黄毛]:方哥我给你找找。
他想看看不爱笑也不可爱的小路执。
[黄毛]:可算给我找到了一张,不算小,十三中初中部,初一时候的。
[方块A]:什么视角,我看看。
如果是女友视角,他就要闹。
[黄毛]:仇人视角。
这照片,还是黄毛从哪个论坛上截的,还带着标题。
【这逼几班的?老子昨天例行收保护费被他打了,妈的,初一的这么拽?】
方砚唯:“……”
照片里的路执身形清瘦,坐在操场边的单双杠上,把玩着一把折叠刀。
[方块A]:你加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黄毛]:哦对,我又没打通执哥电话。
[黄毛]:下周有架打,方哥来不来?
卫生间的门一声轻响,洗完澡的路执走出来,带过来一阵沐浴露的清香。
方砚唯恍然未觉,还在放大看黄毛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不知道这个版本的路执,他能不能打得过。
“好看?”路执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畔。
“你洗完了啊。”方砚唯抬头,“黄毛问下周要不要一起去打架。”
“你很想去?”路执把书桌上的细木佛珠串带回手上,“他们上次打完架,有三个人进了急诊,对方四个住院,五个骨折。”
方砚唯:“……”
“我一点都不想去。”他说。
路执:“那太好了。”
路执的白色睡衣规规矩矩,领口被黑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一些,方砚唯莫名就想到他颈侧的那道疤痕。
男朋友的话,确定是可以摸的,对吧?
路执坐在书桌前,边擦头发,边盯着一本生物题集,偶尔腾出手,往雪白的纸页上画几行潦草的字。
他右手挑开路执的衣领,指腹揉了揉点状的烧伤疤痕。
“疼吗?”他问。
路执停了擦头发的动作:“不疼。”
或许疼过,但那个喊疼的小孩,已经留在过去了。
“小时候想当飞行员。”路执说,“有疤痕过不了招飞,除此之外,没什么影响。”
想当飞行员啊?
难怪。
顾甜说过,路执喜欢在晚上飞滑翔伞,一次又一次地自上而下,降落在海岸线边。
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他俯身,轻咬了一小口路执背后的伤痕,抿走了路执背上未干的小水珠。
男朋友的话,是可以咬的吧。
“方妲己。”路执开口。
方砚唯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许叫我方妲己!”
都怪林与宋,张口闭口乱喊,现在连路执也学会了。
“别乱喊啊,我跟妲己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他说,“我去洗澡了。”
他转身走了。
路执擦头发的动作变得相当缓慢。
有关系。
都是勾人的狐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人愿意赴汤蹈火。
方砚唯找了个民乐音乐合集,古筝和琵琶合奏,在音乐播完的时候,他洗完了澡。
该睡觉了。
一个人睡吗?
想和路执一起睡。
“我回房间了。”他说,“执哥,你别学太晚。”
路执:“嗯。”
方砚唯回了自己房间,记起来自己好像没回黄毛的消息。
他打开对话,发现对话停在了一条语音上。
语音?
他没发语音啊。
他调大音量,点击播放,手机里流淌出一段低沉、磁性的、独属于路执的声音——
“约打架约到这里,你觉得我是会打断他的腿还是打断你的?”
方砚唯:“……”
-
第二天一早,方砚唯才发现自己漏写了一份语文作业。
“多吗?”他问课代表,“多我就不抄了,大不了待会儿上课我出去罚站。”
“这是方砚唯的,交作业了。”路执推过去一张试卷。
方砚唯:“?”
课代表满意地走了。
“你给我写的?”他小声问。
“刚好练字。”路执说。
“执哥,教室门口好多苦主啊。”何岁岁从外面进来,“你早读出去值日,扣了多少补作业的人的分啊。”
方砚唯心里咯噔一声,有点罪恶感。
“不愧是校规的守护神。”何岁岁夸赞。
课间还没有结束,何岁岁闲不住:“咱们学校今年的重本率好高,苗疆人,你有想去的大学吗?”
这个问题,方砚唯还没考虑过。
当初决定当校霸的时候,他就没觉得他还能考上大学。
他难得地有点慌张。
路执的成绩那么好,他肯定考不进路执的大学。
不过他可以考到路执所在的城市。
路执在哪里,他就去哪里。
等等,他俩也没谈几天,他的学渣脑袋为什么要思考这么超前的问题。
“你们那儿的农业大学好像不错。”何岁岁喃喃道,“我想考去你们那儿骑大象。”
上课铃响了。
方砚唯转身,凑到他男朋友身边。
“你考哪里我就考哪里。”他说,“你选好学校了告诉我。”
路执:“嗯。”
方砚唯放学时发现自己的卡上又多了笔钱,方嘉弥又给他打钱了。
“你在A国找到矿了?”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找到了,介意当煤老板的儿子吗?”方嘉弥信口跟他胡扯。
“那我立马坐火箭去。”方砚唯说。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秒,然后说:“说真的,方方,我问了留学中介,你可以来我这里读大学。”
“啊,我就不来了。”方砚唯说,“我还挺喜欢鹭屿的。”
方嘉弥:“……”
方嘉弥:“你暑假前,骂了半个学期,说鹭屿湿热,你还记得不?”
“不记得了。”方砚唯不要脸了。
“真的不来吗?你不是很想跟妈妈一起过吗?我这半年帮你把中介都找好了。”方嘉弥抬高了点声音,“你不会跟小姑娘谈恋爱了吧?”
“额……”方砚唯有点心虚。
“我儿子多好看我知道。”方嘉弥说,“你这哪是爱上鹭屿了,你这是在鹭屿爱上谁了吧?”
“没,妈。”方砚唯说,“你别管了。”
“方小唯,早恋我抽空再教育你。”方嘉弥的语气稍稍正经了些,“其实主要是我跟温雅聊了聊后,发现她家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怕你住得不舒服。”
“而且……”方嘉弥有些犹疑,“路建昌这个人,我很不喜欢。”
“没事啦妈。”方砚唯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电话那边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方砚唯抓住了机会:“Lirica怎么了,你快去看看。”
“有事随时联系我哈,别管时差。”方嘉弥匆忙挂了电话。
方砚唯松了口气,停在楼梯口等路执。
为什么。
才刚在一起,他就产生了一种一辈子都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执念。
这是陈老师常说的那种早恋的幼稚和冲动吗?
不知道路执是个什么想法。
路神应该没他这么幼稚?
“找到了。”九班小太妹停在他面前,对着身边戴着口罩帽子的高个子女生说,“他最近老在这里等人。”
顾甜套着件鹭中的深蓝色校服,粉色的头发藏在鸭舌帽下。
“你跟他说话小心一点,他会打人。”程静萱说,“我先走了,约了架。”
“你喊我打架吗?”方砚唯问顾甜。
上次黄毛就为这事叫过他。
“我想死吗喊你打架。”顾甜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票,“我有个演出,给你们送两张票,老大还挺喜欢摇滚的,不过他一个人也不乐意去。”
生活素得跟清修似的大冰块,喜欢摇滚?
“那给我吧。”他说。
顾甜把票给他,转身离开。
方砚唯往下走了几步,刚好看见楼下拉了条横幅——
祝贺我校路执同学在xx区域竞赛中获得优异成绩。
祝贺我男朋友取得优异成绩。
他在心里说。
“傻笑什么?”路执一路走过来,“手上拿的什么?”
“我想去听摇滚。”他冲路执扬了扬手里的票。
少年背靠着栏杆,背后是橘色的傍晚天宇。
连说谎都不会的狐狸,跟花言巧语沾不上边。
路执接过了票:“好,那方哥带我去。”
-
顾甜的小音乐节在周末,位于邻市。
高三补课占用了周六,周末就只剩一天休息。
“家长会?”方砚唯出门前看见了群里的消息。
[岁岁平安]:老陈,你不是那个清新脱俗的你了,你竟然要开家长会。
[陈胜]:。。。
[班主任-陈老师]:高三了,我看有的同学那个心思还不在学习上,天天想着出去玩。
[班主任-陈老师]:记得叫家长,每一家都得来。
方砚唯:“……”
路执:“……”
简单的家长会,对他俩而言,却成了难题。
“再说吧。”方砚唯关了群聊,“我们先去听歌。”
他抱了得过且过的想法,姑且有了些自以为是的相依为命感。
年少的时候喜欢人,总喜欢把一生的漫长都往青涩上套用。
他还是个身不由己的学生,他却在妄想跟他的以后。
跟路执约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人看着冷,但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些新奇体验。
“机车?”方砚唯摸了摸停在院门前的黑色机车,爱不释手。
高中男生装逼必备。
他也能摸摸了。
路执把头盔扣在他脑袋上,让他扶着自己的腰。
机车引擎声轰鸣,驶向城区外。
速度快得像是要挣脱什么,方砚唯攥着路执的衣角,感受耳畔往后流逝的风声。
路执是沿着海岸线开的,这一片的公路人迹罕至,他把头靠在路执背后,手指悄悄地潜入路执的衣摆下,沿着腹肌形状的线条,指尖一点点压下去。
好喜欢,一想到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属于他,他就止不住地自得。
路执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间,机车加快了速度,驶过一段段海岸,最终停在一处无人的野海边。
这是熟知鹭屿的人才知道的地方。
路执摘了他的头盔,扔在沙地上,掰着他的脸,吻了过去。
他的嘴巴被咬了一下,有些疼,他不甘示弱,生涩地回吻着。路执却比先前两次熟稔了很多,亲得他有点腿软。
还好我是坐着的。
不然被亲到腿软,真的好丢人。
他想。
路执的五指垫在他脑后,轻扯着他的头发,示意他仰头,他照做了,微微张开的嘴角泛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方哥。”路执脱了手套,指尖压在他嘴角,“请问,可以亲你里面吗?”
“好像可以……”他听见自己说。
--------------------
方妲己:男朋友是可以咬的吗?
执哥:可以咬,也可以咬。
第42章 葡萄
方砚唯站在九月的海风里,海浪一点点侵入沙滩,打湿白色的贝壳。
像是在做梦,又似乎还未入梦,直到他被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惊了一下,才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路执捏得有点发疼。
路执松开他,他坐在机车的后座上,不住地喘气。
路执右手抱着头盔,站在一旁的沙地上,等他把气喘匀。
“你会的好多。”路执说。
方砚唯:“?”
他会个屁啊。
他刚才除了配合地张了下嘴巴,还干什么了吗?
大白莲又当又立,爽完立马还要立牌坊。
“你……”他正要说话,路执把头盔扣在了他脑袋上,他那点抗议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
“要迟到了。”路执说。
方砚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