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事
余长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有故事啊。”
“没有。”余宴川从沙发上坐起来,拍拍衣摆褶皱站起身,“过往再精彩也比不上这两天精彩。”
余长羽从沙发背后溜达到茶几前,停在谭栩的面前,随和地笑了笑:“忘了问,我听说谭总把你锁家里了,跑出来一晚上没有人联系你?”
谭栩耸耸肩:“没,我晚上回家看看。”
见余宴川的表情十分怀疑,他无奈地说:“真没有。”
“行了,都走吧,也该吃午饭了。”余长羽拍拍他们的肩膀,送人下了楼,“开车来的?”
余宴川勾着车钥匙在他眼前转了几圈。
电梯下降至大厅,他这才记起那位才见到了几秒钟的律师:“对了,卢律呢?”
“见客户去了。”谭栩说,“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咱们才跑一趟,顺路而已。”
他们的车子停得有些远,余长羽送到大厅门口就被室外冷风吹了回去。
“你现在是去找妈还是回学校?”他最后问道。
“回学校啊。”余宴川说,“什么时候你要去妈那边,你喊上我,我再跟你一起去。”
余长羽皱眉迎着刺眼的阳光,答应下来:“行。”
等到两人走远一些,又听到余长羽在后高声道:“你把头发剪剪去。”
“知道了。”余宴川随口应着,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驶出园区,看方向不像去学校,谭栩伸手划了划车载地图,发现是回出租屋的路线。
“不回学校吗?”
“不回,那是骗我哥让他放心的,咱们回家炒鸡腿吃。”余宴川说。
中午车流量小了不少,谭栩在等红灯的间隙犹豫着说:“你们平时……跟阿姨不常见面吗?”
“我妈吗?”余宴川将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不常见,一般我们只有两种情况会去见她,我或者我哥结婚了,我爸死了。”
他说完后出了一会儿神,才继续道:“她就这样,搞得我小时候还以为我是单亲。但她对我们很好,以前买精挑细选的奶粉、买昂贵的衣服,长大了就给打零花钱、给寄礼物,但就是不常见面,见了也……没什么感觉。”
谭栩忽然能够理解在余宴川的身份成谜、误会中以为并不是亲生母亲时,他为什么能够接受得那么快速又平静。
“你记不记得当时我哥从曼城出差回来,一落地就去了我妈那边,所以我说这事情肯定不小。”
“不记得,你没跟我说过。”谭栩冷冰冰地回答。
“哦。”余宴川在嗅到第一缕酸味时适可而止,“那下次给你说。”
冬天的安城常刮风,坐在车里都仿佛能感受到后背推来的大风,行道树干枯的枝条在风里摇曳。
昨晚的雪又小又短暂,太阳一升起后彻底烘干了那层浅淡水痕,抹掉了一切与那场雪相关的痕迹。
车子驶到楼下,再住五天,他们就要搬离海景公寓了。
相见太仓促,他们还没有做好未来的打算,不过短时间内看应该没有同居的可能性了。
余宴川顶着风从车上下来,没走几步就被吹得耳朵生疼,长腿迈开快步钻进楼道中。
哪怕他有半年多没有回到出租屋,但此时推开门看到屋内布景时,仍然能感受到一丝出现得悄无声息的温馨。
谭栩对于鸡腿的执念卷土重来,他把余宴川赶出了厨房,发誓要亲手炒一盘美味的炒鸡。
余宴川乐得清闲,瘫在沙发上,手中利落地洗着一副塔罗牌。
厨房里一片鸡飞狗跳,谭栩握着一把刀向下剁,鸡骨碎在砧板上发出了暴力的声音。
余宴川实在没忍住:“那个,把肉剔下来炒一炒就行。”
“不用,我可以做熟的。”谭栩说。
余宴川等着他剁完最后一下,才说:“带着碎骨头的容易硌牙啊。”
谭栩拎着刀转头看他。
“算了,你随便做吧,带骨头的也好吃。”余宴川生硬地给这段对话收尾。
他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手中的牌卡上。
……他们在一起之后,谭栩的性格变了不少。
注意力在短短一秒内再次跑偏,但余宴川没有强行纠正回来。
谭栩太习惯装出两幅模样了,从前对着父母与外人总是那个阳光开朗的优秀少爷样子,其实真实脾气远没有那么好,人也没有那么善良热心又爱笑。
余宴川一度以为他认识中的谭栩已经是脱下伪装的、最真实的样子,经常和他呛火、不想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生活技能废物到没眼看,但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
就像在切胶带球,最外层裹着一层五颜六色的鲜艳胶带,切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层黑,但继续切下去时,又露出了一片粉粉嫩嫩,球缠得很厚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切到球芯。
谭栩变得比曾经的任何时刻都鲜活,有点让人莫名的小脾气、喜欢吃八竿子打不着的醋、有时候表现得很幼稚,一切从前被遮遮掩掩的占有欲和小性子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余宴川喜欢这样的感觉,谭栩信任他才会如此,而这种信任也带给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塔罗牌被铺开在桌面上,他深吸一口气凝神抽出两张,翻开在眼前。
战车牌正位和权杖一,不错的牌。
看上去是要遇到新的offer,但余宴川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他一个开花店的上哪里迎来事业第二春。
厨房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谭栩正热油下锅,把切好的配料倒进了锅里。
余宴川看着他的侧脸,心念电转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迅速跑去卧室里,打开电脑登上了谭栩的邮箱。
邮箱密码还是上一次见面时告诉他的,当时谭栩说“年尾帮我盯着点”。
界面很快便刷新出来。
余宴川看到邮箱里一片安逸,信箱里最近的一封信的题目是全英文。
他顿时紧张起来,心跳在看清来信人的瞬间飙到了最高峰。
是那所坐落在曼城、谭栩瞒着家人偷偷申请的大学发来的,从标题看不出是否是校方的统一回复。
他不知道要不要代替谭栩先一步点开,只好端着电脑跑去了厨房。
谭栩正用指尖勾着锅铲,站得远远的翻炒着锅里的菜,味道倒是很香,但余宴川已无暇顾及。
“怎么了?”谭栩抽空扫了他一眼,又忙碌起来,“马上就好。”
余宴川有些心急,但又怕现在说出来了谭栩把那一锅菜扔下不管,只好站在不远处等着。
这锅炒鸡看上去很成功,鸡肉和土豆都沾满了诱人的深色酱汁,目所能及之处没有焦糊的地方。
谭栩关了火,把菜倒进盘子里,关掉抽油烟机后才发现旁边站着的人一直没走。
“嗯?”
余宴川指了指电脑:“那个……C大给你回信了。”
谭栩差点没有端稳锅,连忙架回到炉子上:“回了?怎么样?”
“我还没有点开。”
“为什么?”谭栩在围裙上蹭了蹭手,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余宴川把电脑向他的方向转了转:“我怕你想亲自看啊,多重要的时刻。”
“不用……我要是不想让你看,我当初就压根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你。”谭栩凑过来,操纵着触屏面板点开了那封邮件。
半点缓冲都没有,一打开满屏是英文单词,突如其来的紧张让余宴川恍然读不顺一行行的外文,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开头的“congratulations”。
“过了?”他轻声问道,目光快速落到正文内,简单扫了一圈内容。
谭栩比他看得更认真,反复读了两遍后才说:“过了。”
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猛地反身抱住余宴川,又赶紧退开,把围裙摘下来丢到一旁,再次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我考上了!厉不厉害!”
“厉害。”余宴川笑了起来,他稳住身体不让手中的电脑掉落下来,另一只手摸了摸谭栩的脑袋,“要不要去和谭鸣炫耀一圈?”
“要。”谭栩的话戛然而止,他忽然抬起头,确定了一下邮件发送的时间,“这邮件昨晚就发来了啊,你打开的时候是已读吗?”
“是已读,但是昨天咱们在外面……”
话停于此,他们对视一眼,立刻都意识到了什么。
“我靠,精彩纷呈。”余宴川没忍住笑道,“谭总他俩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事情,才没有穷追不舍出来逮你吧?”
“不是没可能,他俩有这个邮箱的登录密码,其他几所学校的offer也是这礼拜发来的,他们昨晚应该捎带脚看到了这封。”谭栩抑制不住地想笑。
他不知道谭云锋和许泉看到时的心情如何,但无论是从哪种角度出发,他们都不可能让他拒掉C大的录取。
毕竟他报名的其他兜底校的排名和C大没法比,毕竟这学校当年谭鸣都没考上。
也有可能是谭鸣压根没报……不管了。
儿子要去曼城上学了,这下彻底拴不住了!
谭栩再次搂了上去,在余宴川的耳边笑着说:“你说我晚上回家的时候要不要带点圣诞礼物给他们?”
“别太嚣张了,我怕谭总打你。”余宴川说。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去惹他俩,谁让这么多事都赶巧了凑在一起。”谭栩终于放开他,转身去端那盘香喷喷的炒鸡。
他动作行云流水地抽了两双筷子,又拿了两个碗娴熟地摞好,把菜端去了餐桌。
“这是我做的第一顿饭,但是刚才忘记把米饭焖上了,你先凑合着吃吧。”谭栩说,“不好吃就憋着,我不接受差评,除非它又没熟。”
谁敢让小少爷下厨啊。余宴川拿筷子戳了戳软糯的土豆:“你要是不怕挨揍,可以拍一张照片再配合你刚才这段话发给谭总,有火上浇油的效果。”
第53章 逐个
谭栩依言拍了照片,不过没有发给谭云锋。
有些事情他总要面对,从家里偷跑出来只是为了和余宴川过个圣诞节,不代表他一逃到底再也不回去。
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吃完这顿饭就各自回家,再拖下去就真变成叛逆期了。
这份炒鸡的味道比想象中更美味,原本以为经过烘烤后肉质会变柴,没想到口感出乎意料,余宴川夸他有天赋,谭栩却说怎么骨头比肉多。
余宴川说:“确实骨头碎,下次直接炒肉吧,我吃鸭脖子都没这么小心翼翼。”
谭栩:“下次炒鸭脖子。”
吃完饭时余宴川收到了何明天的微信,问这边情况如何,他这才想起来详细问问谭栩被追杀的细节。
谭栩把锅碗瓢盆丢进洗碗机,指了指桌上的旧手机:“说来话长,我爸抓我比FBI还猛,他带着员工开了四辆车来鹤响科技门口堵我,看上去像我从何明天那里偷了什么核心科技出来一样。”
余宴川一直笑得停不下:“你怎么去找何明天了,你那些朋友不是还有在郊外做农家乐的,跑到山里去,谭云锋堵都没地方堵。”
“那我去了还得给人家解释原因,最后我所有朋友都得知道我出柜被我爸捉拿的事情。”谭栩头疼地说。
“就谭云锋那个架势,我还以为他得闹得整个安城都知道。”
“那倒没有。”谭栩转头看着他,“老谭心思深如海,这事情他得瞒着,毕竟外头一直有人在押宝我跟谭鸣谁是他接班人。”
余宴川懒懒地瘫在椅子上,垂眼和他对视着:“这还用押,那些公开场合你一次没出席过,这还不明显。”
谭栩走到他面前,拍了拍手:“你是不是没看过晚八点电视剧,一般情况下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最后都会大杀回来稳坐高位。”
“你要大杀回来?”余宴川吃饱了就困,他眯起眼睛,慢沉沉地胡说八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价值一个花店的资金支持。”
“那倒不用了。”谭栩收拾了一下桌子,走到门边将拖鞋换掉,“我先回了,不知道能不能谈顺,到时候我微信给你说。”
余宴川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拖鞋向卧室里走:“那我先睡一觉再走。你要开我车不?”
“不用。”谭栩穿上了外套。
余宴川在自己卧室里看到了光秃秃的床垫,又走到谭栩的屋子里:“我在你屋里睡吧。”
“睡呗。”谭栩在临出门前从衣帽架上拿了一条围巾,“我把你围巾戴走了啊。”
“那我戴什么啊。”余宴川在卧室里飘出声音。
“你的行李不都在家里吗?”谭栩说,“我走了。”
“嗯。”
谭栩拉开门,快步走了下去。
他没有带家里的钥匙,不过看样子谭云锋应该在家守株待兔,用不着他拿钥匙开门。
安城的猛烈冬风在下午才偃旗息鼓,风停后气温也像回暖些,没有早上那么冻耳朵了。
到达家门口后,谭栩先发了消息给余宴川报备进程。
余宴川说是在睡觉,但收到消息后却是秒回:知道了,慢慢来。
从楼外看不出家里的情况,谭栩把围巾系紧一些,抬手敲了敲门。
十几秒后,许泉出现在了门后。
“妈?”谭栩愣了愣。
许泉比前几天见到时的气色要好一些,起码此刻看不出那样的憔悴和疲累了。
她没有将头发挽起来,只是随意地垂在肩侧,目光上下打量一番他,最终锁定在了那条围巾上。